6.吃飯啦
韓致遠劈了二十來分鐘的柴,正停下來歇氣的時候,江寧挽起袖子,二話不說從他手裏拿過斧子。
韓致遠正要無情地嚴辭拒絕,江寧一句話堵住了他:“如果你要是再發高燒的話,我就先撤了。”於是韓致遠敗落,退位讓賢。
兩人輪流足足劈了一個多小時,才把院子裏剩餘的柴都劈完,江寧揉着酸痛的手心,看韓致遠從老人那裏接過來兩三個小圓筒形狀的火摺子。
韓致遠拿了火摺子並沒有走,而是又同老人說話,閑聊似的,儘管老人之前表現得十分冷漠,現在對他們的態度也稍微轉變了一些,韓致遠與他說上三四句話,倒是願意簡短地答上一兩句。
韓致遠並不氣餒,結束了對話之後,神情如常地過來對江寧說:“我們回去吧。”
兩人出了院子,江寧不無好奇地問:“你跟他說了什麼?”
韓致遠笑答:“隨便聊,盡量引得他多說幾句話,我也好偷師,你說是不是啊外鄉人?”
他發出“外鄉人”那三個字的時候,音調完全變了,同那位老人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雖然晦澀,但是又夾雜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在其中,江寧只覺得十分好聽,表示頗感驚奇:“你還有這技能?”
韓致遠淡然如風地笑:“小事而已。”
江寧:“……”我就靜靜地看着你裝逼。
兩人一邊扯淡,一邊路過老人的菜園子,江寧還停下來仔細觀察了一會,他之前為老人扎籬笆時沒來得及細看,地里種的菜他大都不認識,有的葉子細細長長,像蔥一樣,有的矮矮胖胖,碧綠的葉子簇在一起,一棵棵整齊地排列着,顯得十分可愛,還有的是藤蔓植物,有點像是野豌豆,攀爬在籬笆上。
雖然都不太認識,但江寧還是掃到了幾樣比較眼熟的菜,比如冬寒菜以及大蘿蔔纓子,再比如蔥姜蒜韭這些常見佐料,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知道有什麼可以吃,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穫了。
說起來江寧其實並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城裏人,他五歲時,雙親就因意外去世,他被接到了鄉下的外婆家居住,直到上了高中,外婆去世,他才來到了城裏,寄住在姑姑家,然後幾經輾轉,成年之後,他啟用父母留下的保險金以及賠償款,並考到了國外的學校。
在江寧的記憶中,他最開心的時光全部是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裡度過的,那段日子雖然不算長,但是也足夠他在剩下的生命中慢慢回味了。
兩人順着河岸一路走回暫住的民居,江寧本想看看河裏有沒有魚蝦什麼的,結果很失望,只能看見一些拇指那麼大的小魚在河底飛快地穿梭,別說抓了,它們速度快得江寧連眼睛都追不上。
就在江寧默默地吐槽電視劇和小說太假的時候,又意外地在河岸邊發現了一大叢水芹,以及不少野生的河芋,驚喜往往來得太突然,他一下子差點沒把持住直接蹦下河去。
韓致遠趕緊一把拖住他:“怎麼了?!”
也不能怪江寧太不冷靜,今天喝的那點栗米粥對於一個成年男人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只能讓胃更加的飢餓,更何況又劈了那麼久的柴,早就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他指了指水芹和河芋,言簡意賅:“這個可以吃。”
於是兩人忙活了半天,摘了一大把水芹,又挖了不少河芋,滿載而歸,嗯,姑且就算他們是滿載而歸了吧。
回到民居,江寧從廚房裏找出鍋碗瓢盆,分配給了韓致遠拿去河邊洗刷乾淨,然後才開始處理起他們的午餐,水芹擇去老葉和老莖,只留下頂端比較嫩的部分,他在廚房只找到了一點粗鹽,但是遺憾的是沒有油,所以只能做一個水芹湯了。
因為菜刀已經銹得無法使用了,江寧只能將就着徒手把水芹掐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然後找了一個瓦罐,放水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這裏的河水很清澈,看起來沒有被污染,大概沒有問題吧?
他把瓦罐放到灶上,往灶里塞了易燃的茅柴,拿起火摺子,然後問題來了,這玩意怎麼用?
對於江寧來說,燒火不是問題,但是火摺子怎麼生火才是最大的問題。
一旁看着的韓致遠也有點傻眼,他接過火摺子仔細觀察了會,最外面是一節細細的竹子,末端有個小蓋子,揭開蓋子就能看到裏面的填充物,有點類似現代的煙槍,最後頂端還有一個細小的孔。
韓致遠想了想,對準那個細小的孔使勁吹了幾口氣,江寧驚奇道:“有火花了!”
韓致遠拿下來一看,果然在火摺子頂端能看到微微的火苗,顫悠悠地浮動,彷彿隨時都能熄滅似的,望着這一點小火苗,江寧不禁感嘆,古人的智慧真是無窮的啊,如果沒有這玩意,他們估計就要考慮鑽木取火,或者是敲石頭了。
升起了火之後,一切準備就緒,江寧把洗好的河芋頭埋進灶坑裏,等水芹湯燒好之後,估計芋頭也該煨好了。
在等待水燒開的過程中,兩人就蹲在灶坑旁,盯着那個大瓦罐,誰也不想動了,江寧本來打算還收拾一下屋子,但是因為餓得腳有點發軟,於是只能放棄。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罐子裏的水終於燒開了,江寧把擇好的水芹放進去,又加了點粗鹽,等水再次開了的時候,就把灶坑裏的火苗用余灰埋住了。
韓致遠抬頭,滿臉疑惑:“?”
江寧一邊舀湯,一邊解釋:“不熄滅的話,裏面芋頭就要變成碳了。”
兩人捧着碗,熱騰騰的水芹湯喝下去,順着食道緩緩流入空空的胃袋中,終於有一種活過來了的感覺,水芹湯並不算好喝,但是勝在味道清新,還有一點點甜鮮,江寧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味道了。
湯喝完之後,芋頭正好熟了,江寧拿了根棍子把它們從灰燼裏面一一扒了出來,一個個芋頭小小的,只有小孩的拳頭大,灰撲撲地滾在地上,韓致遠有點遲疑地戳了戳:“這能吃?”
“我小時候經常吃,”江寧笑着說:“番薯,土豆還有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都敢弄來吃。”
芋頭雖然髒兮兮的不太起眼,但是扒開被烤得焦黑的外皮之後,一股熱氣隨之冒了出來,露出裏面雪白細滑的嫩肉,同時還散發著一股子極其誘人的香氣,一口咬上去,熱氣騰騰的,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一共大大小小六個芋頭,不出五分鐘就被全部解決了,兩人意猶未盡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燼,胃裏總算第一次有了充實的感覺,整個人都滿足得不行。
吃飽喝足之後自然要開始幹活了,兩人齊心協力把廚房和卧室大致打掃了一下,總算有了一點能住的樣子了,江寧收拾着廚具,韓致遠坐在小馬紮上拔地上的荒草,無聲地數着數:一根,兩根,三根……最後他竟然開始帶起節奏來了。
江寧抽空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地告訴他:“不用那麼仔細,我們又不長住。”
韓致遠默默地停了手,無聊地把一根草莖叼在嘴裏,伸了個懶腰,開始遊手好閒瞎轉悠,東看西看,最後疑惑地從門后拎出一個罈子來,問江寧:“這是什麼?”
“什麼?”江寧洗着碗,應聲回頭看,答道:“一個腌菜罈子,裏面大概是……腌菜吧?”
他說著,語氣忽然高興起來,放下碗興緻勃勃地走過去,在罈子旁蹲下,一邊催促着:“打開看看。”
“這裏還有幾個。”韓致遠指了指門后,那裏原來有一片破爛的小布帘子,估計是被風吹落下來,正巧蓋在罈子上面。
加上韓致遠拎出來的那個,一共有四個罈子,因為廚房光線太暗,江寧提議搬出去再看,韓致遠挑眉:“萬一裏面是黃金呢?”
江寧面無表情:“哈哈這個笑話真好笑。”
韓致遠:“……”心好累,真的不好笑嗎?
他們把沉甸甸的幾個罈子一一搬到院子裏,外面陽光明媚,看着那一溜沒開的罈子,江寧總有一種像是小時候發現寶藏的幸福感。
韓致遠沉聲:“開了啊。”
江寧點頭,屏氣凝神地看着他伸手揭開第一個罈子,隨即一股子酸氣鋪面而來,直熏得兩人差點睜不開眼睛,韓致遠一臉卧槽,震驚地退開一步:“這什麼?”
等了一會,味道散開之後,江寧才捂着鼻子上前去,藉著陽光瞅了一眼,裏面黑乎乎的,看不太分明,不過估計不是生化武器,他鬆開手蹲下去,看了半天,最後準備伸手進去,韓致遠一把抓住他的手,滿臉懷疑:“裏面的東西萬一有腐蝕性怎麼辦?”
江寧猶豫了一下,覺得也對,他找了一根乾淨的樹枝,伸進去撥了撥,拿出來,韓致遠湊過去看,只見樹枝上的液體帶着微微的褐色,散發著濃濃的酸味。
“這個應該是陳醋。”江寧研究了一會,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韓致遠:“說好的黃金呢?”
韓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