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幹活啦
當然不會有個導演飛奔過來送劇本,江寧最後自己想了想,決定換個稱呼:“老丈,我兄長病了,請問您這裏有沒有姜?”
老人慢騰騰地扎着籬笆,像是沒聽到似的,江寧等了又等,就在他懷疑老人是不是年紀太大有點耳背的時候,老人撐着籬笆站了起來,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將手中的籬笆樁費力插|進泥土中。
約莫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老人試了幾次,那籬笆樁都只入地一兩分,一鬆手就歪歪扭扭地倒下來,老人不厭其煩地重新扶起,繼續剛才的動作。
江寧微笑着道:“我來幫您吧。”他說著上前一步,去接老人手中的籬笆樁,老人也不拒絕,從善如流地鬆開了手,站到一旁觀望。
江寧畢竟是個青壯男子,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小意思,稍稍費力就將籬笆插得整整齊齊的,又順便幫老人把籬笆整理好。
老人這才抬起頭來打量了他一眼,終於開了尊口:“候着。”他的口音很奇怪,聽起來有點晦澀,雖然音調對不太上,但是江寧好歹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心裏簡直萬幸。
老人說完便慢騰騰地轉身進了院子,江寧就在外面等着,這一等就是小半個鐘,就在他心中懷疑老人是不是放了他的鴿子的時候,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老人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出來,遞給了他。
江寧對自己剛剛的想法唾棄了一番,接過薑湯,又道了謝,這才健步如飛地往來路去了,希望韓致遠這會沒有被燒傻。
還沒靠近屋子,就聽到韓致遠在叫他的名字:“江寧!江寧!”
他趕緊走過去,口裏應道:“我在這兒,怎麼了?”
見到他,韓致遠這才鬆了一口氣:“你去哪了。”
“等會說,你先把這個喝了。”江寧把薑湯遞給他。
“這是什麼?”韓致遠半帶遲疑地盯着那碗微微泛黃,還冒着熱氣的水。
“薑湯,我看你有點發燒,去一個老人那裏弄來的。”江寧解釋。
聽了這話,韓致遠把薑湯喝了,這才問道:“村子裏還有人住?”
“是,”江寧接過空碗,道:“只有一個老人。”如果老人還有親人的話,估計也不會這麼大年紀自己出來打理菜地了。
韓致遠發著低燒,自然不能趕路了,況且他們現在還沒有什麼目的地,江寧覺得先暫時在這裏停幾天也沒事,說不定還可以跟那個老人打好關係,了解了解這個地方。
坐在門前的石墩上,明媚的陽光灑落下來,秋風習習,樹影婆娑,江寧望着這一派大好秋景,有點發愁。
“怎麼了?”韓致遠問。
江寧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示意他坐下來,然後才說:“我覺得如果把這個世界看做是古代中國的話,我們現在大概是在偏北的位置,因為通常來說,只有北方人才睡炕,這裏又有瘟疫蔓延,我們接下來應該要往南邊走才行。”
韓致遠點頭,表示贊同,江寧又說:“我覺得現在最大的難題是,怎麼去,光靠兩條腿太不現實了,況且現在是秋天,北方的冬天來得早,再有一兩個月,天氣就該冷起來了,到時候更加寸步難行。”
這些問題確實是橫亘在兩人面前最重要的幾個,兩人想了半天,也沒有解決的辦法,最後只能達成走一步看一步的共識。
“我們錯了,實際上現在應該有更困難的問題才對。”韓致遠突然說道。
下一秒,兩人的肚子同時響了起來,江寧深以為然:“是的。”
認真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將近二十多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情勢緊張而忽略了這個,那麼現在一提起來,胃裏的那種鋪天蓋地的飢餓感簡直讓人無法忍受,胃酸彷彿要把胃壁融化了一樣。
韓致遠剛剛喝了一碗薑湯,好歹能撐住一點,他站起身來,四下環顧了一會,說:“我去看看能不能弄點吃的來。”
過了約莫快一個小時,韓致遠才回來,手裏端了一個碗,塞給江寧,言簡意賅地說:“吃吧。”
粗糙的瓷碗,上面還缺了幾個口子,裏面盛着滿滿一碗溫熱的粟米粥,一股子屬於米飯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江寧只覺得自己的胃液已經開始瘋狂地翻滾起來了,幾乎要順着喉道爬出來。
放在以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對着一碗白粥流口水,真是世事無常。
“你吃了嗎?”江寧捧着碗問他。
“我吃過了,你快吃。”韓致遠扯了扯襯衫領口,表情輕鬆地催促。
江寧幾大口下去,粟米粥就少了半碗,強忍住翻騰的胃,他把碗遞過去,說:“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韓致遠難以置信地瞪着他,一臉懵逼,手還扯在領口上沒放下來,整個人顯得蠢蠢的,下一秒他就別過頭去,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我不吃別人剩的,你要是不吃,就倒了吧。”
“真不吃?”江寧轉過去盯着他看。
韓致遠閉了閉眼睛,站起身,冷淡地說:“不吃,你倒了吧。”
江寧立馬跟着站起來,把碗捧到他眼前,做出一副沉痛哀求的表情,說:“求求你了,我實在吃不完。”
韓致遠沒料到他來這一招,又是一臉懵逼,簡直畫風突變讓人措手不及,他定了定神,看着江寧真誠的眼神,咳了一聲,這才勉為其難地接過碗:“既然這樣的話……”
總之那碗粟米粥就這樣被搞定了,兩人默默地看着那個粗糙的瓷碗,頗有些意猶未盡,江寧開口問道:“你去找那個老人了?”
“嗯。”韓致遠把碗放在石墩上,坐了下來,看起來不太想多討論這件事情。
“你幫他劈柴了。”江寧語氣肯定。
“?”韓致遠抬起頭來,滿臉都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江寧默默地伸手從他頭髮上摘下幾根柴火的碎屑。
韓致遠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繼續說:“我跟他商量過,如果把剩下的柴劈完的話,他願意給我們一些火摺子。”
“這個不錯,起碼我們不用餓肚子了,”江寧很高興,他想了想,又問:“你們怎麼溝通的?他聽得懂嗎?”
韓致遠清了清嗓子:“畢竟這麼多年的新(xiao)聞(shuo)不是白看的。”他話鋒一轉:“那個老人應該認識很多字,至少他以前是個文化人,比如秀才一類的。”
江寧好奇:“你怎麼知道?”
“我進去過他的院裏,看到他的其中一間屋子,裏面堆放了很多書籍,好幾個大書架,而且從他說話的口音來看,跟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幾個兵士不太一樣,”韓致遠分析着:“他的口音比較偏向於普通話,雖然音調和個別字有些差異,但是總有幾個字是相通的,我們勉強能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他說的也許是官話,而那些兵士說的都是方言。”
聽了他的話,江寧稍微放了心:“看來我們沒有變成徹底的文盲,繁體字還是能看懂一點點的。”他說著又異想天開:“說不定改天我們能跟他借幾本書來看看。”
韓致遠表示贊同,他一點也不想自己變成文盲好嗎?韓總對於文盲兩個字總有一種迷之糾結。
既然未來看起來還是很明亮的,江寧就放鬆下來,進了屋子,想了想,摸遍了自己身上的兜,只有一部黑了屏的手機,完全沒有什麼卵用,他想了一下,還是把手機放下了,雖然這裏早已經荒廢了,但是作為一個21世紀的三好公民,他還是不習慣白拿別人的東西,手機算是給這戶人家的補償,反正用不上了。
他從屋子裏找出來幾件成年男子的衣服,雖然不太乾淨,但是好歹能穿,畢竟西裝襯衫在這裏穿出去,走在人群中就相當於是在高喊着,我是個異類!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就會比較血腥了。
趁着太陽還好,江寧把找出來的衣服洗了洗,找根樹枝晾了起來,看着自己的成果,神清氣爽,覺得十分滿意。
韓致遠一手枕在腦後,看着他里裡外外地忙活,吐掉嘴裏的草莖,站起來往外走,江寧這才想起來他還要去給老人劈柴,也跟在他身後準備一起過去。
“你跟着我做什麼?”韓致遠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我就隨便逛逛。”江寧狡辯。
韓致遠望天:“我只是去方便一下而已。”
江寧無辜臉:“那你快去,憋壞了就糟了,這種地方估計沒得治。”
韓致遠:“……”
他沒奈何,在被迫撒了一泡尿之後,終於磨磨唧唧地到了那個老人的院子門口,還不忘勸江寧:“你回去吧,你在旁邊我不習慣。”
“你別看我就行。”江寧表情真誠,並且順手幫他敲了門。
這對話,不知道原因的人聽到了還以為他們要去做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韓致遠還要說什麼,門吱呀一聲開了,老人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慢騰騰地抬起眼皮瞄了他們一眼,見多了一個人也沒說話,只是側過身示意他們進去。
院子不大,一應物什擺放得很整齊,門窗都開着,估計老人是想晾晾風,去潮氣,江寧打量着,果然能看到一間屋子裏放了幾個大書架,架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各種書籍。
韓致遠在旁邊揮汗如雨,心裏鬱悶地想,真是夠狼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