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她的世界
陸銘城和林夫人推開書房門時，正好看到謝喬將瘋狂抽搐的林白壓在自己的身下。小說林夫人見狀，立即紅了眼眶：“謝喬，你這是在……”
“出去！”謝喬紅着眼眶，望着林夫人的眼神透着濃濃的不悅與煩躁。
“你……”
“陸銘城，將林夫人帶出去。”她看了一眼陸銘城，冷冷地說：“這間屋子，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
林夫人有些生氣，正欲開口再說，只見陸銘城沖她擺了擺手。
“夫人，我們出去再說。”
林夫人望了一眼被謝喬壓在身下的林白，只見她一邊小聲地抽泣，一邊用憎恨地眼神蹬着自己，頓時心口絞痛，跟隨着陸銘城的腳步，離開了書房。
待書房只剩下她們兩人時，謝喬鬆開了手。林白像只小兔子一樣，連滾帶爬躲到了窗帘後面。
謝喬安靜地坐在地板上，看着那縮成一團的身影。
空氣里只剩下那一聲聲怯懦的抽泣聲。
兩分鐘后。
謝喬站起身，將窗帘拉開，居高臨下地看着還在抽泣的林白：“恨我？”
林白立即搖頭，哽咽着說：“我，我不配。”
謝喬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林白的頭髮，問：“會做飯嗎？”
林白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謝喬。
“我餓了。”謝喬說：“林白，我說過，跟我出來，是對你的懲罰，所以不再有人為你提供食物，也不會有人照顧你的心情，讓你做那些令你開心的工作。”
“我，我不會。”林白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自己做過飯。
“那就去學。”謝喬冷漠地看着她：“別忘了，你現在是壞人，壞人有資格讓別人伺候你嗎？”
“我會去學。”林白聽了謝喬的話，覺得她說得十分有道理，用力地點了點頭，連抽泣聲也變得弱了。
“還有，我以後還會問你很多你不喜歡的問題，我希望你可以為我忍耐，因為這是我給你的懲罰，再痛苦難過，也要為我忍耐。你能做到嗎？”
謝喬一邊說，一邊觀察林白臉上的表情，見她先是痛苦的擰起了眉，繼而又像是壯士斷腕一樣抿起了嘴。
“我，我能做到。”
“乖孩子。”謝喬彎下腰，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淡笑着說：“現在，你跟我下樓，我會教你怎麼做飯。”
林白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爬起來，握緊謝喬的手，“我都聽你的。”
謝喬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牽着她離開書房，走下了樓梯。
林夫人見到他們出來，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走到林白身邊，關心地問：“寶貝，你有沒有事？”
她想去碰林白，被林白躲開。
林白往謝喬的懷裏縮了縮，對林夫人的出現，感到莫名的恐懼與不安。
謝喬看了一眼林夫人，指着廚房的方向，淡淡地對林白說：“你先去廚房，看看自己能做什麼。”
林白得了號令，如獲大赦般鬆開謝喬的手，往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
林夫人失落地垂下了眼，自己的女兒這樣排斥自己的接觸，這讓她在謝喬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
“夫人，廚房的冰箱裏有食材嗎？”謝喬問。
“有，這些管家都會準備的。”
謝喬的表情輕鬆了不少：“夫人還沒吃午飯吧？”
“哪還來得及，”林夫人嘆氣：“要不，中午我請你和銘城出去吃吧。”
“不用。”謝喬望了一眼廚房，說：“中午飯，就由我和林白來完成吧。”
“你？那怎麼好意思！”林夫人連忙拒絕。
謝喬打斷她：“準確地說，應該是林白。”
她微微停頓，看着林夫人露出心疼的樣子，忍不住解釋道：“其實林白的病沒有你想像得嚴重，她需要有人引導她去做正確的事。”
“正確的事？”
“比如說，脫離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又或者，”謝喬頓了頓，看了一眼林夫人，“成為和夫人完全相反的人。”
謝喬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她不願意再看林夫人那一臉受傷的表情，任何人都需要為自己曾經的行為負責，林白對林夫人的排斥，應該來源於她童年的記憶。
一邊是溫柔的媽媽，一邊是揮着鞭子的媽媽。究竟哪一個才是她心底渴望的媽媽？
這應該是童年林白心底最大的疑問，後來這個疑問被不斷放大，成了她的心理陰影。
謝喬走進廚房，林白正在水龍頭下洗西紅柿。
“要做西紅柿炒雞蛋嗎？”謝喬走過去問。
林白點頭：“嗯。”
謝喬笑了，打開冰箱門，從裏面挑出幾樣食材，交給林白，“把這些都洗乾淨。”
林白領了任務，很認真地清洗起來。
之後，謝喬又讓她把那些食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她先示範，然後讓林白跟着做。
她做的很認真，也很慢。但謝喬並不催她。
待食材全部切好，謝喬又讓她去淘米。她一步一步地教她，簡單的三個菜式，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才做好。
端上桌時，陸銘城笑着打趣：“我們這是吃的晚飯吧。”
林白很緊張地站在一旁，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吃。
謝喬將筷子擺好，招呼他們入座，“快嘗嘗，這可是林白親手做的。”全程她都在一旁指揮，所有的事情都是林白完成的。
林夫人和陸銘城分別入了座，兩人在謝喬的示意下，拿起筷子嘗了幾口。
“味道還不錯。”陸銘城中肯地評價道。
林夫人很想誇幾句，但想到林白對自己的態度，又有些心灰意冷，只輕輕附和了一聲：“不錯。”
於是大家都坐下來準備吃飯。
林白在一旁看着。
陸銘城招呼她：“你怎麼不一起吃啊？”
“啊？”林白緊張地退後了一步，用力地搖頭。
謝喬見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沒見桌子上多了一副碗筷嗎？”
林白瞪大眼睛。
“別磨蹭了，快坐下來吃飯。”
林白怯怯地看着謝喬，還是不太敢。她骨子裏的自卑令她卻步，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和偶像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
謝喬一把將她拉過來，逼她坐下，指着桌上的菜道：“今天你為大家做了午飯，是不是應該得到獎勵？”
林白點頭。在她的邏輯里，做壞事要被懲罰，做好事，自然需要被獎勵。
“你已經在贖罪了，不是嗎？”謝喬繼續道。
林白眼前一亮，有些激動地望着謝喬。
謝喬微笑着看她。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似乎是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陽光。
林夫人震驚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林白的眼裏看到任何光亮了，在那場戀愛風暴后，她像支燃燒殆盡的蠟燭，人生已然失去了色彩。
可是，與謝喬短短兩天的相處，竟讓她重新獲得了人生的希望。她欣慰之餘，又忍不住嫉妒。
吃完飯，謝喬指揮林白去洗碗。
這一次，她沒有在旁邊協助，而是回到客廳的沙發和林夫人聊起了天。
林白洗完碗出來，謝喬和陸銘城準備起身離開。他們的行李還在酒店，退房手續也沒有辦。
見到謝喬要走，林白立即緊張起來。
“不要走。”她出聲挽留。
謝喬推開她，彎下腰換鞋，“我們很快就回來。”
“可是我怕。”想到要和自己的母親單獨待在一起，林白就有些害怕。
“不用怕，不管是哪個媽媽，她都不會傷害你。”謝喬換好鞋，拍了拍林白的肩，再一次承諾：“我很快回來。”
說著，便和陸銘城離開了別墅。
回去的路上，陸銘城忍不住好奇：“林白怎麼那麼聽你的話？”
謝喬笑道：“因為我用她的世界語言在和她交流。”
“她的世界語言？”
“她的世界很簡單，壞人被懲罰，好人被獎勵。她自認為是壞人，需要被懲罰，是因為她的內心想獲到更多的救贖。”
謝喬想到林白那張明明痛苦卻還是拚命為自己忍耐的小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可是，這樣，她和我們不還是不一樣嗎？”陸銘城看了一眼謝喬，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謝喬抿了一下唇，望着前方道：“她不需要和我們一樣，她的世界也沒什麼不好。”她頓了頓，繼續道：“如果她的記憶真的是被那位羅教授修改過，那麼這個世界上能救她的人只有羅教授。”
可是，人的大腦神經一旦被損壞，有可能像電腦一樣被修復嗎？對此，謝喬很懷疑。
“我會找那位羅教授談的。”陸銘城看着陷入沉思的謝喬，勸慰道。
謝喬點了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雖然我不能讓她的記憶恢復，但我可以教她如何在正常世界裏生活。”
“我相信你能做到。”陸銘城想到今天中午林白的表現，謝喬對她的引導，是正向的。
雖然邏輯上很古怪，但林白卻接受得很好。
“她和其他的病人不一樣，她是被塑造成現在這種人格的，”謝喬抿了抿唇，說：“我會幫助她”
那個塑造她的人，只是為了讓她一輩子活在自責與內疚里，她未必希望看到林白徹底地瘋掉。
謝喬眯眼看着前方，心底陣陣發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