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信物
對着當今聖上的唯一子嗣,廬陽長公主便是另一幅面孔,仔細端詳過太子宋熙和便道:“太子如今肩負重任,可要注重飲食,萬不可虧了身子。”
太子點頭應是:“今年雪下的格外多,姑母一向畏寒,今年更要格外注意。母后讓我帶來您愛吃的金絲燕窩,她在宮裏也很是記掛着您。”
“多謝娘娘惦記,改日天氣好了我便帶着念兒進宮去陪她說說話。”廬陽長公主面上帶着幾分笑意,招手讓長孫念到面前來,“念兒一向崇敬太子殿下,怎麼今日殿下來了你這小鬼又不說話了?“
長孫念緊繃著小臉道:“小臣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
太子面上的笑意冷了冷,普天之下只有有爵位官職之人才能在他面前稱臣,長孫念既無爵又非官,居然敢在他面前自稱小臣,如果不是眼前這位姑母的授意,那他這東宮便可換人做!
廬陽長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察言觀色是她的本能,雖然早已察覺到太子的不悅,卻什麼也不說,話音一轉問起太子妃的近況。
“你們成親已有三年,別是太子妃有什麼毛病吧?”她嘴角勾着一絲笑:“我閨中好友還有個女兒待字閨中,德容言功俱無可挑剔,殿下若是有意姑母便和好友通通氣,再高貴的門第讓她進咱家的門也是無上榮光。”
提起太子妃,太子眼中有溫情淡淡流淌,他婉言拒絕廬陽長公主的好意:“太子妃昨日已被診出身孕,本宮還是想第一個孩兒出自正宮娘娘,此事便不勞姑母費心。”
“太子妃有孕了?”廬陽長公主眼中閃過惋惜,繼而換上笑臉真心給太子賀喜:“改日我去東宮瞧瞧她,她如今可是咱們家的大功臣。”
“侄兒先替太子妃謝過姑母。”
太子沒在醇芳園久留,雖然廬陽長公主一再挽留,但太子還是表示與長孫昭有事相商,留下小黃門陪着廬陽長公主說話。
對着小黃門,廬陽長公主方才的笑臉全無,“太子妃有孕三月昨日才診出身孕?宮人就不知太子妃何時換洗?何況太子妃有孕不能伺候太子,合該找一些年輕靚麗的姑娘到東宮,替太子妃分憂解難才是。”
小黃門啞口無言,廬陽長公主說的事他一件都不敢妄議,奈何太子殿下次次來平寧侯府都帶着他,每次陪着廬陽長公主說話的人還是他。太子殿下下次您就留奴才在東宮洗地吧!跪求!
然而太子殿下已經在東院書房喝着溫熱的小酒,一臉嘚瑟道:“這次母后高興,終於不再揪着我念了!”
長孫昭瞟他一眼,沒吭聲,神情已無剛才的愉悅。
太子殿下摸摸鼻子:“你都有媳婦了,孩子當然很快就有了。”前提是不像他一樣成親三年太子妃依舊無孕。
午後便有小黃門找到平寧侯府來,太子不情不願帶着人走了,留下一道皇後娘娘的口頭諭旨:“平寧侯傷愈帶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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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寧侯府的日子不算無趣,最難熬的便是早晨給婆婆廬陽長公主請安抄佛經,等從醇芳園熬出來便可在東院裏任意而為。不過因上次太子殿下臨走前曾對長孫昭說書房地龍不暖和不利於傷口癒合,他便不再去書房,每日在正房裏看看兵法,抑或躺在院子裏晒晒太陽,日子是難得的悠閑,這短短日子裏也讓新婚的兩人慢慢熟悉起來。
長孫昭說話算話,將府中軍醫著作的醫書全數拿來給她觀閱,霍容玥對着他不再提心弔膽的,偶爾也拿着醫書聽他用略微冷淡的聲音說著軍營里的趣事。
傷口癒合的差不多時已經臨近新年,長孫昭帶着一身喜慶紅衣的新媳婦到宮中給帝后請安。
當今聖上比廬陽長公主還要小几歲,但這姐弟兩人的外貌卻像反過來了一樣,廬陽長公主年近五十卻臉上幾乎看不到皺紋,宏敏帝卻蓄着短須像個慈祥的老者,請安后便賞了一大堆珍寶,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對這個外甥的寵愛。
到皇后宮裏又是另一番景緻,拜過皇后后還要給妃子們請安,其中就包括聖眷正濃、美艷絕倫的謝貴妃。
“貴妃愣神做甚,平寧侯夫人在給你行禮呢,論品級你們可不相上下。”趙皇后淺笑着。
謝貴妃眼角濡濕,痛聲道:“臣妾只是想起早亡的侄女心裏悲傷,還望平寧侯夫人不要介意才好。”謝貴妃已年近四十,但眼角眉間依然看不到一絲細紋,美人垂淚依然艷壓群芳。
此時霍容玥明白她只要做鋸嘴的葫蘆便好,謝貴妃不給她面子自然有人看不得她佔上風。
“今兒是個喜日子,貴妃便少提掃興的事,斯人已逝,貴妃還是望着眼前兒吧。”趙皇后不甚在意的摸摸鬢間的金鳳銜珠簪,根本不將謝貴妃的難過放在眼裏。
太子妃出自工部尚書李家,因如願懷上太子骨肉正是容光煥發的時候,她與趙皇后婆媳一條心,自然護着霍容玥:“兒臣一見平寧侯夫人便喜歡,彷彿在什麼時候見過一般,母后今日便將平寧侯夫人留在宮中用膳吧。”
趙皇后嗔怪,“你如今肚子裏揣着本宮的心肝兒乖孫子,便依你說的罷。”
放眼這宮中端坐的妃子娘娘,還沒哪個有這樣的殊榮讓皇後娘娘留膳的,趙皇后此舉無形中便增加了霍容玥這個平寧侯夫人的分量。
皇後宮中均是女眷,長孫昭不便久留,他離開後趙皇后便招手讓霍容玥坐到她身邊來,拉着她的手細細問過新婚後的瑣碎事,便可惜道:“本來你們成親后第二日便要召你們進宮來的,但不巧那幾天太子妃肚子裏的那塊肉鬧脾氣,也沒敢讓人進宮,直到今日才見着你,瞧這可人模樣不但平寧侯愛,本宮也喜歡的不行。”
這樣和藹可親的趙皇后可是不多見,何況還特特解釋為何沒在成親后召平寧侯夫婦進宮的緣由。相比之下,平寧侯頭一次娶進門的謝氏直到死也沒見到皇后一面,更別說她的賞賜和嘉獎。
孰親孰近,趙皇后此番表現可謂淋漓盡致。
趙皇後手腕高,太子妃李氏盡得她的真傳,霍容玥前世沒少和各家夫人往來,與後院的妾侍相處更是不在話下,幾番交談之後很是賓盡主歡。
臨走時收穫豐盛,回程的馬車上霍容玥將趙皇后親手交給她的錦盒打開,裏頭是一對白玉佩,放在手心裏小小的卻散發著溫熱,是當世難得極品羊脂玉,聽聞去年番邦來京城獻貢時獻給趙皇后一塊極品羊脂玉,趙皇后很是愛不釋手,招來琢玉高手將那塊羊脂玉雕成一對玉佩。她前世見過一對玉佩,是一位夫人仿着趙皇後手裏的那對玉佩雕成的,那玉佩就與這對長的類似,只不過手上這對更加精緻美觀。
“這對玉佩不是太子跟皇後娘娘要的那對?”長孫昭也吃了一驚,顯然也沒料到趙皇后如此大方,竟將心愛之物賜下來。
霍容玥心道趙皇后這玉佩給的不算虧,長孫昭是太子一黨最堅實的後盾,他的價值遠遠超過這玉佩,玉佩是死物,人是活的。何況對趙皇後來說,最珍貴的是太子即將到手的帝皇之位。
“既然娘娘給的那便好生珍藏吧。”長孫昭從錦盒中拿走其中刻着長劍的一枚,攥在手心裏,留在錦盒中的那枚恰好刻着一彎明月。
霍容玥頂着他的注視將另一枚拿到手中:“妾身明白。”
耳根突然熱熱的,霍容玥偷偷朝外挪了挪,掀開馬車帘子向外頭看着。如羊脂玉佩般的耳垂上的粉紅沒逃過長孫昭的眼睛,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彎了嘴角。
路過某家府邸時霍容玥多看了兩眼,長孫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太子良娣的娘家,夫人同太子良娣是閨中好友?”
霍容玥點頭,也沒多言語。
不過短短几日,長孫昭已經將她的脾氣摸了個七八分,難得開口安撫:“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寬厚人,太子對良娣也多有照顧,若你不放心,改日到東宮拜訪時可去看她。”
霍容玥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妾身有兩個閨中好友都被選入東宮,都去看她們,太子妃會不會不高興我和她們走得近?”太子妃不高興只是個幌子,她這兩位閨中好友都是太子良娣,只是一人難產而死,一人明哲保身在太子登上大寶后穩坐貴妃寶座。她現在只想去看一個,卻不知如何避開另外一個。
長孫昭輕笑,替她扶正發間玉簪:“太子妃地位穩固,只要你不幫她們謀奪太子妃寶座,她便不會介意。”
是了,因為平寧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她是平寧侯夫人。
“如此便多謝侯爺。”
“你我夫妻,娘子何須多禮。”
霍容玥繃著的臉終於忍不住露出笑容來,回到府中便找來紅線將玉佩串起:“夫君可要將玉佩串起來?”
他認真點頭、眼神明亮:“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