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從醫院出來,石小萌就受到了第三方的控訴。
發財小助手說【教授真是太可憐了。】
石小萌裝作冷酷的說:“我就是塊石頭,你什麼時候見過許願石談戀愛?”又嚴肅道:“還有,你就是個助理,別那麼多廢話。”
發財【哦。】
烏白羽要查陳斐然過去的底細,公職在身,只能走官方流程,而陳斐然又是明星,腳趾頭想都知道,有些細節她身邊的人根本不會主動暴露出來,甚至會刻意隱瞞。
石小萌不認為自己能探聽到什麼有用的細節,但還是儘力去做。
她出門后就給陳斐然的助理玉姐那邊打電話,一接通,便是疲憊的一聲:“喂?”
一天一夜,可想而知陳玉的耐心已經被磨光耗盡,僅剩的最後一點力氣還得應付各方人士。
消息都還壓着,石小萌不好表達自己已經知道陳斐然失蹤這個真相,只得說:“玉姐,斐然姐回家了嗎?”
陳玉在那邊欲言又止,大概也是得了經紀人和公司高層的命令,不能將陳斐然的事透露出去半個字,但昨天也給石小萌打過電話,語氣中早就暴露了不該暴露的內容,此刻掩飾,也顯得太假。
如果是其他人,陳玉或者還會故作淡定,找個理由編個謊,可那頭是石小萌,是她和陳斐然都及其信任的人,因為心理沒太多設防,態度自然不太一般。
陳玉的聲音和她此刻的人一般黯淡,嗓音黯啞,似乎一夜未眠,道:“小萌,阿斐她,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我們已經報警了。”說完最後一句,竟然抽泣了起來。
石小萌早知這個結果,安撫后,便道:“那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陳玉:“不知道,警察那邊已經在調查了,阿斐昨天下午有打過求救電話回來,說快去救她,她恐怕,恐怕是……被人綁架了。”
嗚咽聲蓋過了周遭一切,這悲傷的哭聲來自心底,石小萌聽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認識的陳斐然,傲是傲的,堅忍也足夠堅忍,據說早年只是個劇組的替身,一路熬過來十分不容易,有很多人討厭她,但也有很多人喜歡她。
這麼一個大活人,生老病死、災難病痛,都是她該有的命數,可如果因為大封里的蠻,人生就急轉而下,石小萌覺得,未免也太可惜了。
她在電話里說幫忙,陳玉拿她當自己人,便沒有推辭,說她現在在陳斐然的公寓。
石小萌便打車,去陳玉說的那個公寓。
到了公寓,才發現原來不止陳玉一個人,還有陳斐然的經紀人,以及一個年紀略大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給石小萌的感覺有些怪異,打扮十分時髦,容貌偏老,一雙手滿是褶皺,手上的飾物就是黃金戒指,很大,不倫不類,而與這個城市裏那些普通平凡的中年阿姨不同,這個女人,臉上透着對世俗的堤防,一臉的斤斤計較與不耐。
公寓不大,但裝修富麗典雅,那婦人就坐在真皮沙發上,渾濁的眼珠子瞥見進門的石小萌,打量一番,操着濃厚的方言音,問旁邊的陳玉:“這是哪個?不是警察嗎?”
陳玉臉皮扯了扯,算是回應了那婦人一下,然後站起來,朝石小萌走去,強拿出一番冷靜,道:“你來啦。”
石小萌見她臉色慘白,問:“你一個晚上沒睡嗎?要不去睡一會兒,有什麼我先幫你看着?”
陳玉搖搖頭,說:“進來坐吧。”
經紀人早前就看石小萌不順眼,尤其陳斐然和宋兆炒作那事沒成,他越發不待見這女安保,但因為宋兆的關係,又不得不高看她兩眼,因此見到石小萌,抬眸看了她一眼,並不吱聲。
陳玉沒說什麼,經紀人不吭聲,那婦人卻拔高了嗓子,沒有顧忌道:“她誰啊?來人為什麼你們不和我說?隨便領人進門的?我女兒的家就是我的家,我現在才是這裏的女主人。”
石小萌有些驚訝,她是陳斐然的……媽媽?
仔細一看,臉龐輪廓鼻樑骨倒是有些像的。
陳玉不理那婦人,經紀人索性站起來到窗外抽煙,石小萌與婦人對視,瞧出了對方眼中的排斥和敵意,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
石小萌有些莫名其妙。
發財小助理在她耳邊翻譯道【村野婦人,一輩子窮苦,好不容易靠女兒翻身,便覺得自己高人一頭。】
石小萌有點理解,也有些不能理解,暗自問:“她女兒當了明星,她高興覺得有面子也正常,但她這個態度?我不是很懂。”
發財【人類的複雜心態和心理過程,簡單來說,你面前這位,骨子裏怯懦自卑,強硬的態度是她的偽裝和鎧甲。】
石小萌:“哦,那行吧。”
石小萌不善於去分析負責的人格,這部分一直是小助手在幫忙,但了解到面前陳斐然媽媽的態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卑作祟后,她忍不住又奇怪了——
女人失蹤了,很有可能被綁架,她難道不着急不難過?
怎麼看着陳玉和經紀人都比她着急呢?
陳玉顯然懶得和婦人溝通,拉着石小萌在對面沙發坐下,用焦慮的言語排遣了一天一夜堆積起來的情緒。
可說了才幾句,對面沙發的婦人便瞪着渾濁的雙眼,嚷嚷道:“還不是你,沒看好我女兒,讓你從鄉下上來,又不是讓你享福的,她不見了,都是你的錯!”
陳玉那溫柔的性格,從來不與人爭辯,此刻竟然直接轉頭,朝着陳斐然的親媽怒道:“那你女兒你管啊,你這麼多年管過嗎?阿斐的通告、電視劇、電影還有節目,你管過一次嗎?你就知道拿錢打牌買黃金,你現在來指責我?阿斐失蹤你倒是找到理由來罵我了?”
這個針鋒相對的頭一開,便拉開了兩個女人相互對罵的序幕,石小萌一聲不吭坐在旁邊,聽了十分鐘,忽然聽到對面甩過來一句不痛不癢的和陳斐然有關的話:“這臭丫頭不知道又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陳玉聽到這話,渾身都抖,愕然問她:“你胡說什麼?”
石小萌靜坐,見婦人昂着下巴,張口就來:“不是嗎?你們不是和警察說她晚上在男人家過夜,白天那男人的司機開車送她回來的路上出事的嗎?”
陳玉怒不可歇,站了起來,拿起茶几上一個水杯就往婦人身上砸:“你嘴巴放乾淨點!”
婦人嘩然起身,低頭就心疼一身衣服,起身去衛生間,嘀咕的一句“之前還沒長夠教訓”飄進石小萌耳中。
陳玉險些崩潰。
石小萌扶着她坐下,正要安撫,陳玉眼淚便簌簌朝下落,窗外的經紀人只當聽不見女人們的爭吵,一根煙接着一根煙。
石小萌一心記着今天來的目的,想了想,還是開口,低聲問道:“玉姐,斐然姐以前,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陳玉說:“她每天都有工作,要得罪人,都是這個圈子裏的,誰這麼心狠,會這麼報復呢?”
無果。
這麼打聽,自然不可能有結果。
但石小萌亮起自己那升級過的耳朵,聽到了衛生間內陳斐然媽媽暗自的幾句嘀咕聲。
當天石小萌從陳斐然家離開,立刻就給烏白羽那邊打了電話。
烏白羽顯然很忙,背景中的吵雜音此起彼伏:“喂,打聽到什麼了?”
石小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們警察叔叔都打探不到的事,我還能打聽出多少?”頓了頓,也不拐彎抹角兜圈子,直接道:“我在陳斐然家,見到了她媽媽,親媽。”
這一點烏白羽倒霉料到,報警的是陳斐然的經紀人和經紀公司,警方一般都會要求聯繫直系家屬,昨天那經紀人說直系家屬在老家,會儘快通知,這麼看來,速度也的確夠快。
“那你從陳斐然媽媽那裏打聽到什麼了?”
石小萌:“就見了一面,能和我說什麼。不過我聽到她嘀咕了一句‘十年前就不長教訓’‘又是因為男人’,我不方便問,你那邊倒是可以從這裏下手,找陳斐然的媽媽問一問具體情況,套點話。”
“好。”烏白羽找了個人少方便說話的地方。
石小萌:“那你那邊今天有什麼進展?”
烏白羽:“陳斐然打的最後那通電話,定位到了具體地點。”
石小萌:“什麼?”
烏白羽:“最後顯示的地點,是護城河邊。”
河?
“而手機,剛剛已經被找到了,泡過水,掛在了一棵樹上。”
樹這個字眼,讓烏白羽和石小萌同時沉默下來,似乎更為確認,這次陳斐然的失蹤,與破裂的大封內逃出來的蠻蠻有關。
烏白羽繼續道:“比較幸運的是,護城河周圍剛剛改建過健身步道,都有監控,卓一排查,能有一些線索。”
正在這個時候,烏白羽那邊有同事叫道:“烏隊!”
烏白羽說了一聲稍等,放下手機,走向自己的私家車,副駕駛下來一個男人,將手機遞過去:“排查到了!”
烏白羽接過手機,那頭嘆了口氣,一副十分無語的口氣道:“監控查到了,是兩個小孩兒,爬樹把手機掛上去的。”
烏白羽皺眉,那是陳斐然的手機,要麼是他們撿到,要麼是有人特意給他們的,但把一個泡過水廢棄的手機掛上樹並不是小孩兒會有的行為,必然有人教他們這麼乾的。
“監控有沒有拍到他們從哪裏拿到的手機?”
那頭:“還在查。”突然一頓:“有!有個男的。對,就他。往前倒。”
烏白羽耐心等候,不久,那頭終於道:“烏隊,監控拍到有個男的把手機給了那兩個小男孩!”
烏白羽比石小萌提前了很多年化形,他始終明白一個道理。
如今的人類社會,不容小覷。
你到過哪裏,做了什麼,說過什麼話,你以為只有你知道,可事實上,a市這種地方,大街小巷都是監控,蹤跡可尋。
陳斐然失蹤這案子一直在推進,目前查到那部求救手機是被一個男人特意拿給了兩個小男孩兒掛在樹上,雖然不知道這背後的具體意義,但男人的行跡無疑是暴露了——
道路監控排查到,男人讓小男孩兒掛手機的時間正是昨天下午,與陳斐然打出求救電話的時間前後吻合,那之後,男人從護城河的健身步道離開,打的去往城北的方向,最後的目的地是——
洋西療養院。
烏白羽在等待紅綠燈的時候給石小萌發消息,問她:“你和你的宋教授,住的醫院叫什麼?”
石小萌很快回他:“城北洋西。”
有人帶隊去了城北洋西,烏白羽並沒有去,他回到隊裏,親自調了交通隊那邊傳過來的監控看。
當時男人出現在護城河邊上的時間和陳斐然的求救電話前後吻合,那至少說明,陳斐然在經過護城河邊的時候打了電話,這之後,男人發現,才扔掉了手機。
可監控卻顯示,男人最後是獨自離開上了出租車,那在扔掉手機之前呢?
道路監控給出的答案竟然是——他在護城河邊的一處公交站台出現,出現得十分突然,從廣告牌后直接走出來,並不是下公交,也不是從哪個交通工具里走下站台出現的。
這太叫人覺得奇怪了。
有人驚嘆:“他從哪裏冒出來的?陳斐然呢?這個時間就是她打電話求救后不久啊!”
烏白羽把男人從公交站台廣告牌之後走出來的畫面又看了一遍,離得有些遠,但畫質還算清晰,可以看到男人的確是從廣告牌後走出來的,但那之前,展台周圍根本沒有他路過經過的蹤跡,如同憑空出現。
可烏白羽眼睛一眯,精準的看到了畫面上,男人出現不久前,一抹黑影從天而降,落向站台的廣告牌之後。
那應該是一隻鳥兒。
烏白羽便想,他和石小萌變成人之後再也無法化出原型,但如果那些蠻物可以呢?
比如那隻蠻蠻。
它帶着手機,飛到站台後,化形為人,再堂而皇之混跡到人類社會中,就算從監控里知道了他之後的行蹤,卻也無法查到他之前的痕迹——畢竟,監控拍路上的人,不拍天上的鳥兒。
可也迎來了更多的疑問:如果真是這個男人,真是這個蠻蠻,那他扔手機的這段時間,把陳斐然安頓在哪裏?而且他之後也獨自乘車離開,陳斐然呢?
總不能,這個蠻蠻還擁有什麼特殊能力,能把陳斐然變成一塊手帕或者羽毛,隨身帶在身上吧。
這也難說。
人類的案子有些尚且尋不到邏輯,更何況是非人類的案子。
烏白羽不再糾結監控,既然查到了城北洋西醫院,便打算過去看看,估摸着還能見到石小萌和宋兆。
可也太巧了,未免太巧了,怎麼剛好那男人去的是洋西?
等他驅車抵達醫院,下車,腳尖剛踏地,他腦子裏突然電流一般竄出些什麼,可惜太快,沒有抓住。
而提早過來的同事早在醫院裏排查了一圈,果然也什麼沒查出來。
沒找到男人,更沒查到可疑人物,但調出大門監控,的確有這麼一個人進了醫院。
他走進醫院后,哪裏都沒去,直奔西南角一個監控死角,之後,如同公交站台突然出現一樣,又憑空消失了,這之後,再沒有監控拍到他的身影。
有同事感慨:“反偵察意識還挺強的,知道西南角有個監控死角。”
可烏白羽卻覺得,那恐怕不過是男人找個隱秘的角落變回原身而已。
變成鳥兒,想去哪裏去哪裏。
再次毫無結果。
有同事問烏白羽,要不要申請安排人輪流駐紮在醫院這邊,候着那嫌疑人。
烏白羽覺得沒必要,他甚至覺得,蠻蠻個鳥人,明明可以飛,還暴露了蹤跡,變身來變身去,又找了兩個小孩兒把報廢的手機掛在樹上,如此顯眼,搞不好是特意溜着他們這些警察玩兒的。
他拒絕了,也沒說為什麼,只叫這些人回隊裏,自己溜達到住院部。
尋着石小萌的氣息找到病房,見大門敞開着,也不客氣,直接抬步進去。
結果進門一抬眼,就見一高一矮兩個背對着門口,站在窗戶前,同時端着望遠鏡,遙望窗外。
石小萌舉着望遠鏡在眼前,說:“有點神奇的樣子。”
宋兆也舉着望遠鏡,和石小萌完全相同的一個姿勢:“物種進化到雙腿雙手雙翅這個階段,是基因的選擇和淘汰,優勝劣汰。”
石小萌:“可能老天覺得一隻爪子一個翅膀也挺好,納愛斯不就斷了雙臂嗎?”
宋兆:“那是維納斯。”
石小萌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哎,一個爪子就算能站立,那它只有一隻翅膀,怎麼飛啊?”
奧爾良烤翅也要成對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