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妖妖〇章
若論對影片《最後一座機器城》的見解,估計是沒有人比陶司南更加深刻了,他曾廢寢忘食的拿着劇本研究不下十遍,也曾和影片的導演以及編劇深入探討情節。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的名字就出現在《最後一座機器城》的主角欄里。
不過後來換上的這個主角演繹的也不錯,就是他的長相在娛樂圈裏只能算中等偏下,不可避免地成為影迷們攻擊的重災區。
陶司南眯着眼睛貼着屏幕,手裏不停地啪嗒啪嗒,敲擊下一大段文字。
……
陶司南敲完這段話看了三遍,內心覺得自己越發才華橫溢文筆斐然,於是複製了一份發到群里,另一份傳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扣扣群里立即就有了回應。
【海的臭臭】:蠢西你突然玩深沉是受啥刺激啦?[爸爸愛你]
【雞毛蒜皮醬】:最後一句亮了。
【長興散人】:最後一句亮了+1
【軒轅西南風】:哦。
【軒轅西南風】:吃飯去了,灰灰~
【軒轅西南風】:[去吃個雞~吧放飛一下]
【海的臭臭】:天呢嚕,你不再是純潔的蠢西了。
【雞毛蒜皮醬】:去吧去吧,快去吃雞~吧~
【軒轅西南風】:[老子上來就是一腳]
【軒轅西南風】:真的是雞啊,土豆燒雞塊,我下午剛買回來噠!
陶司南簡直欲哭無淚,表情圖上也畫的烤雞,有一群資深腐女網友真是讓他很無奈啊。
……
第二天一早,陶司南搭了鎮上的早班車上市裡,他接到通知去公司露個面,據說是有一個重大會議需要股東出席。
他小徒弟也時常問他,只靠網絡那末一點微薄的收入,他陶司南難道不用喝西北風嗎?
陶司南笑而不語。
其實除了綠jj寫手的身份,他還是一家小型文學網站的股東。
這家名為“拾萃”的文學網站有兩個股東,陶司南以五百萬資金入股成為第一股東,潘拾萃則是以技術入股成為第二股東。
網站以潘拾萃的名字來命名,其實就很能說明問題了,陶司南是只管分錢,其他任何事情他都一概不管的。
潘拾萃原本是某網站的大神級寫手,因為被誣陷抄襲憤而離開,但她沒有因此放棄寫文,反而滋生出自己建立一家文學網站的心思。
文才,她有;讀者基礎,她有;商業頭腦,她也有。她差的其實只是資金而已。
機緣巧合之下,初入寫手圈的陶司南看到了潘拾萃廣發的帖子,傻乎乎的就成了潘拾萃的冤大頭……哦不,合伙人。
拾萃剛剛起步一年多,規模小的可憐,公司設在蘇城郊區的一間辦公樓里。除去兩名股東,就只有三名員工身兼編輯、財務、後勤、保潔、保安數職。
三名員工能堅持到今天還沒有離職,陶司南想想還覺得挺不可思議,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
陶司南摸摸鼻子跟四個姐姐妹妹打招呼,順便奉上小鎮特色美食蘿蔔絲餅和豆腐花。雖然有點冷了,但是味道沒得說。
三名員工客客氣氣地接過去,一人一句把陶司南誇得是天上絕無人間僅有,什麼長得帥炸天啦、性格溫良可人啦、壕而有眼光啦……陶司南臉皮薄,一下子就變成紅撲撲的大蘋果。
到了潘拾萃那裏,陶司南卻碰了不大不小一個釘子。
潘拾萃長得很漂亮,而且氣質特別棒,一眼看過去給人的印象就是德才兼備的大家閨秀。她溫聲溫氣道:“我不吃了謝謝,女孩子要少吃油膩的,而且蘿蔔絲味道重,一會兒有客人來,聞到了異味也不好。”
陶司南拎着袋子坐到一邊,心說愛吃不吃,不吃他自己吃。
潘拾萃踩着高跟鞋去洗手間補妝,走過陶司南面前的時候,一股清幽的香水味險些讓陶司南打噴嚏。香水味道並不濃烈,但就是很怪異,陶司南覺得比起他的蘿蔔絲餅和豆腐花可難聞多了。
三名員工也小聲說潘拾萃臭講究,誰不知道她今天打扮這麼風騷是要勾搭人家大公司的老總。
還說老總肯定結婚了,兒子都有五歲了呢,潘拾萃上趕着要當人小三,狐狸精!
陶司南聽得很尷尬,急忙讓三個小姑娘少說兩句,背後道人是非總是不好的。
妹子們嘆了口氣,用關愛的複雜眼神直瞅陶司南。好在陶司南眼神不好,他把妹子們的沉默當做她們聽從了自己的勸說。╮(╯▽╰)╭
……
孫西嶺帶著兒子住在蘇城一家私人會所,會所極具古典園林特色,又處處盡顯低調的奢華,卻不能引起我們孫總絲毫的關注。
屏幕上打開的電子文件成了擺設,孫西嶺腦海中只剩下白天那名青年的身影。
干坐了許久,孫西嶺拿着手機給遠在京城的副手發了一條信息:幫我查一個人,陶司南。
不到一分鐘,孫西嶺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正是岳相霖。
孫西嶺心中還在納罕,他副手的效率什麼時候如此驚人了,卻聽電話中嶽相霖的聲音有些不對,沒有往日那般淡定和自信。
岳相霖說:“老大,您說要查誰?您再看看剛才發我的信息確認一下吧。”
孫西嶺道了一聲好,然後打開之前的信息記錄一看,頓時生出無數黑線掛在額頭。
難怪岳相霖要打電話跟他確認,因為他發的內容是——幫我查一個人,捅死你。
孫西嶺:“……”
哪來的“捅死你”?明明就是“陶司南”好么。
孫西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使用拼音輸入法,為了打出“陶司南”的名字,他直接輸入了“tsn”,然而輸入法直接顯示“捅死你”。
想明白這點之後,孫西嶺勾起嘴角笑笑,笑容還沒來得及舒展開,倏地又僵在他的臉上。
孫西嶺突然萌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哀:他本就覺得那蠢萌青年似曾相識,但是他大腦的記憶,輸入法的記憶,全都否認了青年的存在……而他身體的記憶卻在告訴他,他和青年有過交集。
否則,輸入初次相遇的人的名字,怎麼可能直接用簡寫?如果不是萬分確信輸入“tsn”會顯示“陶司南”,他又怎麼會不經過檢查就發了“捅死你”給岳相霖?
孫西嶺握緊拳頭重重鎚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整理好情緒后,他重新發出信息:查陶司南。
這次,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孫西嶺才收到岳相霖的回復。
沒過多久,岳相霖又打來電話,吞吞吐吐道:“老大,小少爺也讓我查這個人。”
岳相霖有些擔心,小少爺雖然嘴上不說,並且一言一行都下意識地朝孫西嶺靠攏,但其實,小孩子的內心是很不安的。
小少爺大名叫孫若愚,是兩年前孫西嶺從福利院裏抱回來的孤兒。
小少爺那時候才三歲,就已經能看得出聰明機靈勁了,他記得自己本來的名字叫若愚,也知道母親已經在一場車禍中離世,他從此是一個孤兒了。
孫西嶺一直在做慈善,有天突發奇想去到一家福利院,就看到那孩子捧着玉米吃的正歡,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倉鼠。
院長幫孩子抹去一臉的玉米粒,腮幫子恢復正常后一看,果然是個異常漂亮的孩子。
孫西嶺給小少爺取了個小名,小酌。當天就辦齊了領養手續把孩子抱回了家。
孫若愚小朋友一直很不安,他的養父冰冰冷冷的,似乎並不喜歡他。有時候落到他身上的深思的目光,更是讓小小的孩子感覺害怕。
所以他想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他親爸爸肯定不是他養父這樣的大冰山。他媽媽曾告訴他,他的親爸爸是一個能讓人感受到如沐春風的溫柔的男子,就是可惜死得早……
孫若愚對媽媽的說法將信將疑,直到他看到了陶司南。
——他跟他那麼像,他一定是他的爸爸!親爸爸!如沐春風的溫柔的親爸爸!
孫若愚大着膽子舉起兒童手機,在孫西嶺眼皮子底下咔擦咔擦拍下了他“親爸爸”的照片,回頭就求助了一向對他疼愛有加的岳叔叔,讓他幫忙找爸爸。
岳相霖答應了孩子的請求,心說找到了資料擺到孩子面前也好,可以讓他徹底死心。一方面,孩子的母親沒有騙他,他親爸爸真是已經死了。另一方面,那名叫陶司南的青年今年也才二十歲出頭,哪來的五歲大的娃?
若要解釋為什麼兩人長相如此相似,可不就是人有相似么,華國還有大叔長得像cc。”孫西嶺無比順暢的報了一大串數字。
售票小姐把數字輸入系統,問道:“陶司南陶先生是嗎?請稍等,這就幫您出票。”
陶司南張大嘴巴木木地望着孫西嶺,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麼背得出我的身份證?”
孫西嶺還沒說什麼,售票小姐兩眼冒着星星搶答道:“因為在乎您呀!”
陶司南:“……(⊙v⊙)嗯?”
糰子拉了拉陶司南的手,也重複了一遍那一大串數字,然後邀功似的說:“小酌也背得出來呀,叔叔我也在乎你!”
陶司南:“……”
他總覺得吧,一個人背得出,可能也許貌似大概是在乎,兩個人背得出,踏馬的真的不是在嘲笑他的智商和記憶力?!
最後他們還是沒有進遊樂園,因為清明時節,雨紛紛喲。
……
陶司南探身望着窗外,天空是一片灰濛濛的色彩,樓下也空空曠曠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行人,更沒有……他哥。
後來那天,在從遊樂園回來的路上,陶司南大概猜到了小酌的意思,那小孩看兩人長得這麼相似,以為他是小孩的親爸爸呢。他當時愛莫能助地搖搖頭,萬分肯定地告訴小酌,他是一隻貨真價實的單身狗,並且千真萬確沒有過孩子。
忽略了小酌眼底的失望,轉念陶司南又想到:小酌的意思是,他哥其實並不是小孩的親爸爸?
他哥難道沒生孩子?也沒結婚?
扎在陶司南心間的刺驀地消失不見,他拍了拍胸口,心說他就知道,才兩年沒見,他哥怎麼可能突然生了五歲大的娃?吃激素也不能長這麼快啊哈哈。
再然後,他哥帶着小酌就離開了。
踏馬的就這樣走了!
沒有說句再見,也沒有留個聯繫方式!
陶司南憤恨地在扣扣群里為自己打抱不平。
【軒轅西南風】:偶遇失憶的前任,前任疑似撩完漢就跑,這是什麼個道理?
【雞毛蒜皮醬】:這還能有什麼道理?有緣無分唄。
【軒轅西南風】:嚶……
【軒轅西南風】:[委屈的吃手手]
【軒轅西南風】: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雞毛蒜皮醬】:……
【海的臭臭】:喜歡就追回來嘛,失憶這種小事無所謂啦,你們可以重新開始啊!
【軒轅西南風】:[愛你]
【軒轅西南風】:[比心]
【軒轅西南風】:[么么]
【海的臭臭】:夠了啊蠢西,明明自己心裏有決定還問毛問。[白眼]
【長興散人】:奔跑吧少年!跟着感覺走!
陶司南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決定明天就去市裏的大醫院做一次全身體檢,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不但沒有繼續惡化,救心丸也很久沒有發揮餘熱了。
如果這次體檢結果還算不錯,他想……他想他也許可以多活幾年。趁着多活的幾年,他要跟他哥做華國好鄰居!
哦豁,(╯□╰)o
……
第二天一大早,陶司南空着肚子出門了,他要搭早班車去市裡做體檢。
他走後沒多久,大冰山牽着小冰山出現在陶司南家樓下,他身後還跟着一輛大型搬家運輸車。
王家媽媽恰好下樓買菜,見了一本正經cos冰山的孫若愚小朋友喜歡的不行,想也不想就上前搭訕。
“小朋友,你們搬家啊?”
陶司南在就是糯米團,陶司南不在就是小冰山的孫若愚小朋友嚴肅地點點頭,“阿姨好,我跟父親是新搬來的住戶,請多多指教。”
以孫若愚小朋友的智商和人生閱歷,他很快就分辨出事實真相:這個名叫陶司南、跟他長相九成相似的青年並不是他的親爸爸。
但是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
反正孫若愚小朋友決定了,他喜歡陶司南,就要陶司南當他的爸爸。用大人的話講,那就是——合眼緣!
王家媽媽樂不可支,心裏哎喲哎喲的直道還多多指教呢,這幅小大人的模樣簡直萌翻天。不過礙於人家小孩的父親就站在一旁釋放冷氣,王家媽媽只是笑着說好好好。
王家媽媽剛要抬腳出門,大冰山喊住了她。
孫西嶺客氣道:“我們是頂樓新來的住戶,請問這幢樓里的其他鄰居您了解嗎,能不能麻煩您大致說說,等忙完了我還要帶小酌一一登門拜訪。”
王家媽媽看了一眼四層樓高的居民樓,嗔怪地笑道:“多大點事兒,這麼客氣做什麼。”
然後她菜也不買了,直接邀請冰山父子到自家坐坐,聊八卦可是她的拿手好戲。
一樓二樓住的都是退休老夫妻,沒什麼好說的,重點是跟她同住三樓的陶司南。
王家媽媽說一些陶司南的“平生”,正好可以和岳相霖的調查結果對上號。還說陶司南雖然眼神不利索,但是補課很有一手,她兒子王天來,一個門門掛科開紅燈的貨被陶司南補成了年級前十。眼看王天來的小升初不必局限在望山鎮,王家媽媽真誠地把陶司南從頭到腳都誇了個遍。
聽到這裏,小冰山拍手道:“叔叔好厲害,以後我也要叔叔幫我補課!”
“沒出息。”大冰山不給面子地冷冷瞥了小冰山一眼,小冰山頓時一個字都不敢說。
話一說出口,孫西嶺有一瞬間的不明所以:為什麼?好像在他內心深處,早就給陶司南貼上了“學渣”的標籤,到底為什麼?
王家媽媽有些尷尬,轉移話題道:“其實小陶真挺可憐,要不是囊中羞澀,誰會大老遠的從京城來我們旺山鎮?墳山前的房子也不是誰都敢住的,就連出租車一聽到旺山鎮都要拒載。要不是我家那口子是個人民警察,我們也不敢住這兒啊。”
王家媽媽嘆氣。
小冰山驚訝地問道:“王叔叔是人民警察不是黨委書記嗎?”
王家媽媽愣了愣,立即怒道:“是不是王天來那小兔崽子又到處亂說了?膽子肥的他!”
小冰山縮了縮脖子。
大冰山摸了把小冰山的腦袋,心說陶司南那小兔崽子也在配合著騙人咯?還不止,陶司南買下這套不足市價十分之一的二手房,還能剩下來五百萬註冊公司呢,囊中羞澀?呵呵。
一想到陶司南把“老婆本”都交給了潘拾萃,孫西嶺的指關節被他捏得咔噠作響,騰騰的殺氣從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溢出,冷氣不要錢似的嗖嗖嗖瀰漫開來。
遠在蘇城的陶司南按着手肘內側的針口,狠狠打了一個響亮的打噴嚏。
……
陶司南一回家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以往空着的頂樓居然有燈光照耀下來,他好奇地抬頭張望,以他的視力,自然是只能看到一片昏黃,其他什麼也沒有。
“回來了?”
陶司南被突然冒出的熟悉的聲音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哥?”
他說完就後悔,搓着自己的手指頭死命找借口解釋。
孫西嶺倒是沒說什麼,淡淡道:“今天去體檢了?”
陶司南點頭說恩,還說體檢報告要後天才能拿。天知道他多想抽自己一嘴巴,他哥都沒問他瞎逼逼個什麼勁。
孫西嶺從樓上走下來,站到陶司南面前,說:“今天我搬家,你來我家吃個便飯吧。”
“啊?你搬家?”陶司南呆住了。
孫西嶺直接拉着小獃子上樓,小冰山化身糯米糰子歡快的跑出來迎接。
用過就被人遺忘的司機兼保鏢兼廚子小張落寞的脫下圍裙,他望了一眼頂樓住戶破舊的鐵柵欄門,居然透過鐵柵欄聞到了一家三口溫馨的味道。
小張甩甩頭,暗道自己一定是忙成狗累癱了才產生錯覺,他也想要一個像孫總那樣的、說走就立馬撂挑子不幹的、歸期不定的帶薪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