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家

路欽和程小尋分別之後，沒有立刻回學校，而是去了網吧。

他也不是毫不顧及這鬼丫頭的形象，既然虞文周都能翹了課來醫院看“她”，說明老師肯定是知道他們溺水的事。那麼，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翹課，反正去了也不會聽。

“老闆，老樣子，99號機3小時。”他走進卡特網吧，熟門熟路地讓老闆開臨時機子。

老闆抬頭睨了眼吧枱外的女孩，“姑娘，請出示身份證。”

聽這語氣他還以為是熟人，沒想到是個眼生的，一看就未成年的女孩兒。

……這他媽就尷尬了。

卡特網吧離學校近，路欽上網基本都在這兒，加上技術又好，老闆每次都會幫他借身份證或開臨時機子。他來上網時沒想那麼多，這才發現程小尋看着實在太小了，難怪老闆直接就要身份證。

他掐了掐手心，單手搭在吧枱上，“老闆，欽哥介紹我來的。”

“路欽？”

他點頭。

“你看着有些眼生啊，這要是被逮住了我可是要被罰款的！”老闆明顯有些懷疑。

路欽推了推新配的眼鏡，“給你說實話吧，欽哥答應幫你代練了，但派我上。”

“你？行不行啊？”老闆還是不信。

“開一局不就知道了？”

老闆沉思，最後咬牙答應，“行，就開99號，晉級給你免單。”

如願以償，路欽手指摸着機械鍵盤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熟門熟路登上老闆的遊戲賬號。

等遊戲讀條，他一看雙方段位有些驚訝，隊友幾乎都是最低段位，而敵方起碼平均高五個段位。

“不是吧！”旁觀的老闆都吐槽道，“這什麼運氣，幾百盤也難得遇到這麼大差距的段位匹配啊！”

路欽沒有搭腔，他覺得憑自己的技術，要贏也是可以的，無非是多費些時間。

然而，真正戰鬥起來，才發現是多麼吃力。陌生的隊友之間沒有語音溝通，沒有配合，毫無默契可言，遊戲進行得十分艱難。

他頭一次，在遊戲中有了絲挫敗感。感受到自己還不夠強，沒有強大到可以統籌全局，帶起四個菜鳥隊友逆襲全場。

至關重要的一波團戰即將來臨，路欽的手掌都出了層薄汗，一個聲音卻提前宣告了他的失敗。

“老闆，查未成年來了！”後方，網管突然冒了出來。

“能拖住嗎？就看這一波了。”路欽有點捨不得放棄，成敗在此一舉。

眼看警察就要進入視線，老闆一把將他扒開，親自上陣，“拖個p，輸了就一把遊戲而已，被抓我可麻煩了，快從後門走！”

警察的衣角進入視線，路欽咬牙，恨恨地拽起書包落荒而逃。

操蛋，真是點兒背。上了這麼些年的網，還是第一次差點被抓。

更操蛋的來了，他跑出網吧不出三分鐘，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像無數自來水管直接往下灌似的兇猛。他當然沒有傘，後門四周也沒有躲避的地方，被淋了個爽。

“呵。”路欽突然自嘲似的笑了聲。

因為他想起了程小尋臨別前吼的那一嗓子，“我運氣特別特別不好，你做事千萬小心！”

似乎真是這樣。

“唰！”一輛車從他旁邊疾馳而過，泥水濺了滿身。

好吧，運氣是特別不好。

罷了，他看了眼時間離放學還早，想起程小尋說她外婆一個人在醫院。昨晚也算自己牽連她了，就當日行一善去看看老人吧。

·

路欽剛到房門，根本都不用找哪個是程小尋的外婆。

“小尋，你來啦！不用上課么，怎麼昨晚都沒和外婆打電話，擔心死我了，快過來讓我看看。”

“嘖。”他看着滿頭銀色的老人，走近，老人手撫上他的臉，路欽彆扭的側了側頭。

“哎呀，怎麼滿身的泥？，是不是又摔跤了？”老人有些心疼。

路欽扯出個笑容，“沒，就是下雨被濺了點泥。外……外婆，你晚上吃什麼，我去買。”

“別跑了，外婆等會買盒飯吃。倒是你啊，小尋，別太節約了，你都瘦了！”老人話里的關心藏不住。

路欽不習慣這樣的氣氛，起身離開，“不會。我去給你買飯。”

等老人吃完飯，也差不多到放學的時間。路欽隨便搪塞了一個放假的理由，又聲稱晚自習后再來看她，逃似的跑出醫院。

到學校外邊時，他下意識翻了牆進去。

路欽摸出程小尋的老人機一看時間，已經放學了，思考幾秒，他撥打了自己的號碼。

“冤大頭”三個字一躍而出，他嘴角抽了抽，摁掉號碼，直接往自己原來的班上走去。

一直等到晚自習上課，程小尋都不見蹤影，路欽走進後門隨便揪住個人問：“路欽下午來過學校嗎？”

前桌：“啊，來過。不過我聽說他好像家裏有事，回去了。”

“什麼！”路欽驚得拍了下桌子。

·

程小尋被一巴掌扇懵了，眼睛花了好一陣才回神，心中激起的第一反應是生氣。她明明那麼有禮貌的和這個男人打招呼，可他上來就是一巴掌，第一次見面的人，誰不生氣？

“你憑什麼打我！”她昂起頭，憤慨地直視男人的眼睛。

男人卻不以為意，冷哼一聲，“憑我是你老子！”

“你是我老子怎麼了，不知道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嗎，信不信我告你虐待！？”程小尋被他這盛氣凌人的語氣給刺激到了。

她從小就孑身一人，雖然沒得到過父母的關愛，卻也從來沒被任何人扇過巴掌。此刻雖然到路欽的身體裏，這個人的確是路欽的父親，但於她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你出去幾年就學會了怎麼頂撞你爹嗎，還告我，我今天就打你了，你去告吧！”男人說著抽出一根藤條。

程小尋一驚，後背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男人揚手還要繼續，程小尋怒了。先是扇她巴掌，這會兒又拿藤條打她，真是是不可忍，孰也不可忍！

她揚手抓住藤條，也不知哪來的勁兒，直接將手柄折成兩半，猛地摔在地上。

“你再動我一下試試！”程小尋一腳踩在斷掉的手柄上，差點就要學着路欽的樣子掐住這男人的脖子。

“滴”一聲，別墅的大門開了，及時阻止她的動作。

一個女人走了進來，儀態端莊，眉眼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修遠！”她快步過來拉住男人，“不是說了好好講道理，不發脾氣么？”

路修遠額頭青筋乍現，“你別攔我，這兔崽子還知道還手了！老子養你這麼多年是教你打人的嗎，看我今天不收拾好你！”

程小尋總算知道路欽那暴脾氣怎麼來的了，有這樣不講理的爹，分分鐘得瘋。

她再看看剛進來的女人，雖然說要攔着路修遠，但自己被打，她臉上竟然沒有焦急、也並沒有生氣的表情。反而，眼中閃過隱隱的笑意。

女人挽住路修遠臂膀，撒嬌似的，“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動用家法，打人總是不好的，你可以先試着講道理嘛！”說著她瞥一眼程小尋，“你也別和小欽一般見識，你也知道他這脾氣……”

“什麼脾氣！他在老子面前還有脾氣了？今天我就讓他看看我的脾氣！”路修遠本來眉目緩和一些了，聽到後面又立刻炸了。

“修遠！”女主扯了扯他，反而看向程小尋，“小欽，你就別倔了，和你爸道個歉吧！”

程小尋心臟微顫，這女人……有點可怕。都不確定這女人究竟是不是路欽的媽媽，如果是，那也太恐怖了。

一個路修遠都已經很難應付，再來個話中有話，煽風點火的，感覺是道送命題啊！

於是，她冷臉裝作倔強的樣子，一隻手抄進兜里。她記得下午研究手機時，左上角是音樂播放器來着。

“ago……”歡快的英文歌旋律響起。

程小尋眼睛一亮，掏出手機貼在耳邊，沉默半晌才開口，“嗯，我知道了。”

隨即，她暫停音樂，對路修遠道：“學校有事，我走了。爸……，打人的確是你不對，你不道歉我就不回家了。”

所謂三十六計，溜為上計。路家簡直就像龍潭虎穴，好漢不吃眼前虧，離開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路欽，你給老子站住！”路修遠當然不會放她走。

但路欽的體力竟不錯，程小尋腳底一抹，就遠遠地把他甩在了後面。

·

程小尋到學校時，已經過了上課時間，又得翻牆。剛攀上，就和一個人打了照面。

“路欽？你不會又要逃課吧！”她趕緊拽住他。

路欽本來就是要去找她，此刻見到人了，拉着她跳下牆。然後，對着她打量了一圈，臉上沒完全消退的紅印落進眼裏，他頓覺心中一刺。

程小尋見他盯着自己，怪怪地，索性也瞪着他。這才發現路欽的衣服皺巴巴的，脖頸和衣服上還掛着些泥點，有些許狼狽。

“噗！”她一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淋雨了吧，我都叮囑你出門小心了，對不起啊……”

話到後邊，路欽臉色怪怪的，程小尋以為他又生氣了，瞬間噤聲。

路欽沉默的看着她，有些瘮人，半晌開口就道：“把衣服掀開我看看。”

“咳，你說什麼！”程小尋下意識捂住胸口。

“遮什麼，反正這是我的身體。”

……好像還真是。

“可是你幹嘛要看，我又沒做什麼！”程小尋還是不明白。

路欽微微別頭，“看看我的身體，除了臉還有哪兒破相了。”

咦，看來知道自己回家的事了。

程小尋低頭對着他笑了笑，“哎，別看了，就被輕輕打了那麼一下。你皮糙肉厚不會有事的，嘻嘻。”

路欽見她不想掀衣服，反而更懷疑，抓住她手，“跟我走。”

“又要去哪兒啊，能不能回教室上課，你再不回去班主任會吃人的。”

路欽回頭，板著臉，不得不仰頭與她對視，“吵死了。臉那麼腫，當然先去買葯，別忘了你丟的是我的臉。”

……早說怕丟臉會死啊！

程小尋甩開路欽的手，正欲解釋自己機智逃脫了他爸的魔掌，“叮”一聲，短訊提示音打斷了她。

摸出手機，還是路欽他爸，她猶豫一瞬還是點開了：

『那群小混混的事我替你擺平，但這是最後一次。我已經幫你調到文周的寢室，接下來你最好安分待在學校，否則你願意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你了。』

“啪嗒”，手機摔進草地。

短訊信息量簡直巨大，程小尋看到“文周”兩個字，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是她想的那個文周對吧！

“又怎麼了？”路欽看她突然丟了魂似的，俯身撿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