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這叫什麼事?
柳舒晗還坐在電影院門口的大柱子底下,長裙被她壓得皺巴巴的,高跟鞋隨意散落一旁。她側靠着大理石柱子打盹,腦袋擱在冷硬的石柱上,出門時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也開始變得亂糟糟的。她的頭越來越低,差點就埋到胸里去了,長發盤在腦後,露出一截雪白修長的後頸,惹人遐想。
此時牆上的仿真時鐘上的時針已經過了2,電影院門口幾乎沒什麼人了,連那個賣爆米花的服務員也開始收攤打烊。
深夜裏氣溫有些低,柳舒晗閉着眼睛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抱緊了手臂,整個人更用力地蜷縮成一團。
柳舒晗動過無數次想走的念頭,可她就是跟自己較着勁兒,看看自己到底能等到什麼時候。
程秋亦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個景象。柳舒晗可憐巴巴地縮在地上,跟賣火柴的小女孩似的。程秋亦心裏被針扎了一樣細細密密的疼,她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把人摟進懷裏,柳舒晗皮膚很涼,程秋亦手覆上去又是一陣自責。
真是個傻子,傻得可憐。
“美女,你是她朋友啊?”賣爆米花的服務員收拾好東西鎖好門面,路過的時候跟程秋亦搭訕道,“你說你也真是,來不了也不告訴人家一聲,這小姑娘一個人從下午等到半夜,嘖嘖嘖,我看着都心疼。”
“她什麼時候來的?”程秋亦問的是服務員,可一顆心全在柳舒晗身上,她理了理柳舒晗凌亂的鬢角,柔聲道:“舒晗?木頭?醒醒,咱們回家了。”
柳舒晗揉着眼睛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程秋亦近在咫尺的臉,她還沒睡醒,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在夢裏,雙手摟着程秋亦的脖子朝她臉上親了一大口,“秋亦!你可算來了!”
邊上站着的服務員捂着嘴偷笑一陣,搖着頭走了。
柳舒晗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做夢,連忙撒了手,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不、不好意思啊……我正做夢呢……”
“哦?”程秋亦伸手摸摸被親上的半邊臉勾起嘴角,“萬年的朽木今天終於開竅了?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夢到我就算了,還得逮着我親一口?”
不僅夢到親你,還夢到對你這樣那樣呢。這話柳舒晗可不敢說,假裝沒聽到程秋亦的話,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程秋亦。
她兩隻眼睛的妝都暈開了,黑乎乎在眼睛周圍扒了一圈,程秋亦看了又好笑又心疼,“傻瓜,幹嘛在這傻等着,萬一我不來了呢?”
“你這不是來了嘛……”柳舒晗發覺自己還和程秋亦摟在一塊,頗不好意思地掙脫出來,她站起身,拍拍在地上蹭的全是灰的裙子,故作洒脫道,“人來了就好了,今天電影是看不成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呢,這會兒公交車都沒了,你可得負責送我回家啊,不許拒絕!”
程秋亦低頭,瞥見了柳舒晗血肉模糊地腳後跟。
她跪坐在柳舒晗腳邊,輕輕撫摸柳舒晗纖細的腳腕。這麼怕疼的一個人,腳傷成這樣了,居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柳舒晗觸電般的收回腳,尷尬地把程秋亦從地上拉起來,“你幹嘛呀快起來,地上臟成這樣了你還往上坐,真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呢?”
“舒晗,我背你回去吧?”程秋亦反手握住柳舒晗的手腕。
柳舒晗被嚇了一跳,程秋亦向來不直呼她的大名,都是“木頭”“死木頭”的叫,突然叫了名字感覺怎麼那麼正式呢,怪怪的。
柳舒晗做賊似的偷偷看看四周,雖然周圍早就沒人了,可這麼大庭廣眾的,還真有點害羞。
“你背的動我嗎?別看我看着瘦,骨頭裏頭可都是肉。”
程秋亦嗤笑,“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放心,不會摔了你的。”程秋亦在柳舒晗面前蹲下-身,拍着自己的背道:“上來。”
柳舒晗兩條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程秋亦的肩膀上,接着,整個上半身趴上去。
程秋亦雙手托住柳舒晗起身,顛顛背上的人的分量,輕鬆地拎起她散落在地上的一雙高跟鞋,往外走去。
“我還以為你這塊木頭能有多重呢,挺輕的嘛。”
“那是。”柳舒晗頭枕在程秋亦的肩膀上美滋滋道。
程秋亦的背很消瘦,薄薄的一層肌肉覆在肩胛骨上,柳舒晗甚至覺得自己能隔着那一層單薄的後背聽到她的心跳。可她的背又很有力量,柳舒晗趴在她背上,前所未有的安心。
於是柳舒晗想,如果程秋亦能這麼一直背着她,被放鴿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空曠的馬路上只有零星幾輛車飛馳而過,程秋亦背着柳舒晗慢悠悠地往前走,彷彿這條路永遠也沒有盡頭。
“舒晗。”柳舒晗搖搖晃晃的快睡着的時候,程秋亦忽然道,“對不起。”
柳舒晗搖搖頭,“你不能來肯定是有事耽擱了,沒關係的。”
“腳上的傷還疼嗎?”
柳舒晗吃吃地笑,“早就不疼了,有你這麼個大美女背着走,我的腳就是斷了也值得。”
“不許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柳舒晗又笑。
走了一段之後,柳舒晗才發現不對,“你去哪啊?這不是我家啊。”
“去我家,你那個狗窩裏要什麼沒什麼,先去我那湊合一晚上,明天就別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天。”
“可是……”
“沒得商量。”
柳舒晗慫了,癟着嘴小聲道,“好吧。”
倆人這麼慢悠悠走了一路,接近凌晨四點才到家,程秋亦打發柳舒晗去洗澡,自己則拿出許久不用的急救箱仔細研究。
柳舒晗洗完澡穿着程秋亦給她準備的睡裙就出來,程秋亦就把她按在沙發里趴下,自己端了個小板凳坐在她旁邊,用棉簽蘸着紅藥水一點一點往她傷口上抹。
柳舒晗看到程秋亦給自己上藥,心裏原本還有點抵觸,畢竟上次在醫院裏頭那個雙氧水的印象太深刻了,柳舒晗想想就后怕。可這一次程秋亦的動作出乎意料的輕柔,柳舒晗甚至沒感覺到一點疼痛,棉簽刷過腳踝只留下一點麻癢的觸感,順着柳舒晗的神經一直通到脊梁骨,惹得她一陣戰慄,腳也不自覺地往回縮。
“別動。”程秋亦抓着柳舒晗的小腿道。
“癢……”
“癢和痛,你選一樣。”
柳舒晗果然老實地閉上嘴。
柳舒晗一年四季喜歡穿長褲,一雙腿雪白細嫩,程秋亦的手抓着她柔軟的小腿肚子,一時間竟然有些心猿意馬。
程秋亦的手不動聲色地向上,掠過柳舒晗的膝蓋窩,摸上了她滑膩的大腿,然後她彎腰,嘴唇貼在了柳舒晗的大腿根上。
柳舒晗察覺了程秋亦在做什麼,整個人都僵成一塊真正的木頭。
這是什麼情況?程秋亦雖然平常就喜歡撩她,這次這玩笑開過頭了吧?
程秋亦嘴唇滑過的地方火燒過一樣燙,柳舒晗故意清清嗓子,結巴道:“秋、秋亦……好了……好了沒有……時間不早了……”
程秋亦直起身,沒事人似的把急救包整理好,對柳舒晗道:“好了。”
柳舒晗不敢看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說著就往客房走。
“舒晗。”程秋亦叫住她。
柳舒晗臉上發燙,不敢回頭,停在原地道:“怎、怎麼了?”
程秋亦走過去,雙手從后環住柳舒晗的腰,貼着她的耳根道:“和我在一起吧。”
她故意把聲音壓得有些低,溫潤的氣流穿過柳舒晗的耳膜,柳舒晗鼻腔里全是程秋亦身上好聞的香味,她只覺得自己彷彿飄在雲里,腿都軟成一團。
程秋亦說要和她在一起,不是幻覺,也不是夢。那個摟着她的腰的人,是程秋亦。
柳舒晗差點就答應下來,“好”字在舌尖繞了幾圈,就是出不了口。
最終,柳舒晗撥開腰間屬於程秋亦的手,逃回房間。
她把自己整個人扔進床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讓你慫!讓你慫!就一個好字有那麼難開口嗎?關鍵時候你慫什麼?
柳舒晗其實知道她自己在慫什麼,她怕程秋亦只是好奇,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找個女人試試新花樣。
柳舒晗很肯定程秋亦不是彎的,至少不是像自己這樣只能接受女人,程秋亦在高中時候就換過好幾任男朋友,雖然最後都沒能在一起,至少證明程秋亦能接受男的。
況且同-性-戀這條路太難走,程秋亦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柳舒晗不想讓她被別人指指點點,柳舒晗希望她能堂堂正正的,不要像自己一樣見不得光。
這叫什麼事兒?柳舒晗心塞地把頭埋進枕頭裏,發生這麼尷尬的事,就怕她和程秋亦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