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被美女放鴿子的日子,絕望
程秋亦剛出門就碰上了兩個人。那兩個男人一人一邊守着她家門口筆直站立,七月份的天氣,西裝三件套穿的一絲不苟,程秋亦一開門見着倆人這副打扮,怎麼看怎麼覺得滑稽。
她倚着門框抱胸,看着他們似笑非笑,“程天宏讓你們來的?”程天宏過了這麼多天才來找她也算沉得住氣了,就是偏偏挑了這麼個日子,擺明了要給程秋亦找不痛快。
“是,大小姐,老爺讓我們接您回家。”左邊的男人朝程秋亦彎腰鞠躬道。
程秋亦面色一沉,冷笑:“你們家大小姐已經在墳里埋了十年了,回的哪門子的家?”
她說完抬腿往外走,被那兩人伸手攔住,“大小姐,別讓做下人的為難。”
“大小姐,老爺說您不想回去也可以,他正好想找您朋友喝茶聊天。”
程秋亦微眯起眼,“你們威脅我?”
……
柳舒晗坐在電影院旁邊的奶茶店裏無聊地打哈欠。
今天是程秋亦約她看電影的日子,柳舒晗出門前特地精心捯飭了一番,化了淡妝,還換上了她許久不穿的裙子和高跟鞋。
柳舒晗底子好,稍微打扮起來就是個出挑的美人,長發挽成髻盤在腦後,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很天真的模樣,看起來倒像個還沒畢業的學生。
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兩個小時,柳舒晗盯着電影院門口望眼欲穿,生怕錯過了程秋亦的身影。
程秋亦早上八點就說要去接她,到了十點鐘也沒出現,只發了個短訊通知她,說自己臨時有事,到時候電影院門口見。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柳舒晗一個人在她的小出租屋裏坐立難安,索性早早出了門。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柳舒晗第三杯奶茶下肚,眼看着電影都開場十分鐘了,她連程秋亦的影子都還沒見到。
莫非是路上堵車?程秋亦一向守時,柳舒晗生怕她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連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完了完了,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柳舒晗打不通程秋亦的電話,又不認識她其他的朋友,一下子沒了程秋亦的消息,越想越心焦,在電影院門口急得團團轉。好在她不停地刷新手機網頁也沒有發現今天C市有哪個地方出車禍的消息,心裏稍安。
也許是有事耽擱了?柳舒晗和程秋亦在一塊住過幾天,知道她忙起來連喝口水的時候都沒有,忙到半夜十二點回家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的。可柳舒晗轉念一想,自己生起悶氣來,有事就不能跟她提前說一聲嗎,這麼不聲不響的算什麼。
柳舒晗靠着影院旁邊的大柱子傻等。電影開場三十分鐘了,程秋亦沒來,電影散場了,程秋亦還是沒來,下一場電影開場了,程秋亦仍舊沒來……
人群一波接一波地進去又出來,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最後喧囂的影院門口漸漸安靜下來,只剩柳舒晗和那個賣爆米花的售貨員大眼對小眼。
程秋亦,你再不來我就走了,我……我真的走了……
柳舒晗疲倦地揉揉眼睛,她揉完發現手臂沾了什麼黑色的東西,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眼睛上畫了眼線,還刷了睫毛膏,這麼一揉精心畫過的眼妝全毀了,眼眶周圍烏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連那個賣爆米花的售貨員都忍不住背過身去輕笑。
柳舒晗沮喪地靠着柱子滑坐下去,牆上的掛鐘指向午夜十二點,她已經站了將近六個小時,許久不穿的高跟鞋有些磨腳,柳舒晗的腳後跟血肉模糊,腳趾也起了兩個老大的水泡。
她賭氣似的踢掉高跟鞋,光着腳坐在地上,眼看着手機耗光最後一點電量自動關機,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里。
回家吧。一個聲音在柳舒晗的腦海里叫囂,程秋亦今天不會來了,回家吧。
可柳舒晗就是邁不動自己的腳,她知道自己該回去了,再不回去連最後一班公交車都趕不上,但萬一呢,萬一程秋亦來了發現自己不在可怎麼辦,萬一程秋亦以為自己爽約了可怎麼辦。
程秋亦,你怎麼還不來。
……
晚上十點,程宅。
偌大的書房裏只有程秋亦和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頭髮灰白,面容卻很年輕,眼角處幾根細小的皺紋,看起來不過四十歲的樣子,男人手支撐在書桌上,薄唇緊抿,只留下一道鋒利的線條,像一把利劍。
他眼神凌厲,普通人看了只怕要嚇得抖三抖,可程秋亦就那麼直直地和他對視,同樣凌厲的一雙眼睛,爭鋒相對。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程秋亦不耐煩地問,她已經和男人大眼對小眼的互相瞪了一整天,現在心裏全是柳舒晗怎麼樣了,巴不得馬上就走,哪有功夫和他浪費時間。
這個男人就是程天宏。
程天宏是程秋亦的父親,不管她承不承認,至少他們有生理上的血緣關係。
程天宏年輕時風流,在外面有不少女人,活生生氣死了程秋亦的母親,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就領了個比程秋亦大了不到十歲的女人回來,還帶了個不足月的兒子。
那年程秋亦才十七歲,正是性子最烈的時候,母親屍骨未寒程天宏就領着別的女人進門了,她哪裏容得了,當場就鬧了起來,這件事鬧得大,成了C市當時廣為流傳的一段笑柄,時至今日大街小巷還能聽聞別人說上幾句當作下飯的談資。
她鬧的程天宏沒法子,只能讓本家的旁系的叔伯兄弟嬸嬸妹妹的全部出動,一個兩個輪番上陣勸程秋亦,什麼你父親是個男人,男人嘛不過是那點事,什麼程家就你一個女兒,香火不能在你父親這一輩斷了。
那時程秋亦尚且年幼,沒學會收斂,指着那些叔伯的鼻子破口大罵,“就你們男人是人,女人在你們眼裏就是個屁?你們這麼熟練,在外頭包了幾個小老婆?給你們生了多少個大胖小子啊?你們這麼瞧不起女人,莫非你們是從男人的屁-眼裏生出來的?”
程夫人還在世時對程秋亦管教的嚴,從小讓專門的老師帶着學文習武,程秋亦人又知禮,說話永遠客客氣氣,哪裏聽她嘴裏講出過這樣的污言穢語?叔伯們當場臉色就變了,一個兩個急着告辭。
程秋亦跟各家小輩比都是最出挑的那一個,可旁人說起她,總是一陣唏噓。
“程天宏家的女兒叫什麼來着?資質是真不錯,就是繼承整個程家也使得,只可惜是個丫頭。”
“做人做到程天宏這份上那才是真風光,只可惜啊,他家沒兒子。”
許是外人說的多了,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程天宏愈漸風流,終於鬧出了這麼個事來。
程秋亦看着這些叔伯的嘴臉,慶幸自己還好不是男人,做男人有什麼好,一個兩個狼心狗肺,這些人哪個不是家裏大老婆管着外頭小老婆伺候着的?美其名曰坐享齊人之福。
呸。
後來程秋亦一氣之下遠走他國,一走就是這麼多年。
“程天宏,我當年就說過你女兒早就死了,和你妻子一起埋進了墳墓里,你現在這樣有意思嗎?”程秋亦拍着桌子喝道,她現在想起當年就覺得可笑。她從前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出了這事才知道他原來也只是慫包一個,不然當年那個被他領進門的女人那麼被別人戳着脊梁骨羞辱,他都能一聲不吭呢?也不知程天宏是想要那女人還是只想要她懷裏的便宜兒子。
“秋亦,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程天宏嘆了口氣,手比着桌子邊道:“那時你才這麼高,被老師管得嚴了就跑到我這裏告狀,轉眼間你都已經這麼大了。”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這副嘴臉,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父女兩個父慈子孝呢,真夠難看的。
“廢話少說,我什麼時候能走?”
也不知柳舒晗怎麼樣了,那姑娘一根筋,恐怕到現在還在電影院門口傻等。程秋亦嘆氣,自己的手機被搜去了,連打個電話讓柳舒晗別等了都做不到。
“秋亦,我老了,程氏需要一個繼承人。”
“繼承人?”程秋亦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程氏的繼承人是你十年前親自領回來的,程天宏,莫說我不是你女兒,就算我是,你看清楚了,我是個女人,是你們最瞧不起的女人。你們程氏的家業我高攀不起。”
“博明還太小,他需要有個人幫他。”
程秋亦怒極反笑,程天宏這幾年別的本事沒有,臉皮倒是練成了銅牆鐵壁了,這麼無恥的話虧他說得出口。
“我看你想要的不過是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程秋亦手上捏着程氏的咽喉,就是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百分之十一不算多,可要知道程氏的股份程天宏只有百分之四十,加上程秋亦的才堪堪能過半數,只要有心人操控一下程氏隨時能易主,程天宏這麼多心的人哪敢就這麼把那百分之十一放在外面懸着。
“程天宏,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就是扔了也不會給你。”
程天宏忽然抬起頭來,看着書桌對面的程秋亦道:“秋亦,那個叫柳舒晗的姑娘人挺好的,心思單純,對你也死心塌地。”程天宏畢竟老了,程家的家業遲早要交到他兒子程博明手裏,程博明尚且年幼,有程秋亦在他身邊幫襯着程天宏才能安心。
程秋亦聽到柳舒晗的名字一陣機靈,身體比腦子快,猛的越過書桌揪起程天宏的衣領,手上青筋暴起,眼裏全是紅血絲:“程天宏,你敢動她一下,大不了我拉着整個程家一起陪葬。”程天宏這輩子已經讓她失去了至親,他怎麼敢連她的至愛也不放過。
程天宏任由程秋亦拽着他的衣領發泄怒火,沒有憤怒也沒有反抗,只是四目相對,程秋亦就覺得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穿。到底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人,怎麼能不了解她。
程秋亦放開程天宏,頭也不回地出了程家的大門。
要說從前程秋亦對程天宏還有點期待,現在她是真的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