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彼時許景行正睡得天昏地暗,接到謝柏儀的召喚,頓時神思清明,立馬抓了車匙出門。
其實倒也不用折騰許景行來這一趟,她給家裏打個電話,分分鐘就能解決的事兒。
不過自從開車以來,大大小小的禍,謝柏儀闖了不少。她記得,曾經載着大哥撞了牆,百萬的車說毀就毀。
這還算輕的,人沒事就是阿彌陀佛。
最嚴重的一次,開翻了車。幸好老天保佑,再加上福大命大,只傷了腿,養了小半年就好了,但到底是嚇死人。
謝家上上下下都巴不得她不碰這玩意兒,但她可一點不想被強制剝奪開車的權利,那樣生活多無趣呀。
謝柏儀寧願麻煩一些,明兒個回家悄悄拿了駕駛證,再來把車領走,這事兒就算完。
她朝着交警嫣然一笑,“扣車子也行,別急,等一會兒吧。”
她把車子開到邊上,老神在在玩起手機。
半個小時過後,許景行導着航到了。
西瓜叫了兩聲,率先鑽入車裏。
謝柏儀坐進副駕駛,不忘囑咐交警,“好好兒保管着,我明天來取,再見了。”
許景行配合她,猛地一踩油門,在交警無奈頭疼的神色中,駛出老遠。
他側頭看了眼她,問,“怎麼回事?”
她撇了撇嘴,“駕駛證被我媽沒收了唄。”
許景行明白了,笑了一聲,“小何呢?”
謝柏儀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什麼毛病?”
許景行伸手在她頭髮上揉了一把,哈哈大笑。
他就喜歡她這脾氣,驕矜刁蠻,卻也坦坦蕩蕩。她雖囂張,心思卻一點不壞。
再說了,謝柏儀這一身性子,哪一樣不是他們這群人慣出來的?
她扭頭看他,“聽說宴清哥最近回國,你幫我留意一下。”
許景行擰了下眉,“留意他做什麼?”
她笑笑,“本小姐第一次告白,怎麼著也不能就那樣算了,甭管答應不答應,總得有個結果吧。”
許景行手上緊了緊,一瞬的事兒,他說,“行啊。”
謝柏儀點了下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闔上眼。
他瞧了瞧她,心中微不可聞嘆口氣,梁宴清到底回來了。
謝柏儀喜歡梁宴清不是一天兩天,許景行再清楚不過。他知道她的表白無疾而終,自然也知道,這四年以來,她從未放下。
同樣都是青梅竹馬,梁宴清能得到她的愛慕,他卻始終站在好友的位置。
而且謝柏儀還說了,就算不是梁宴清,她的另一半必須大她五歲以上。
許景行特別不服氣,老男人有什麼好,為什麼她非得照着這個標準挑呢?
A市的三十而未立的單身貴胄本就不多,配得上她的,更是鳳毛麟角。所以他思來想去,總覺着吧,這只是障眼法,她就是非梁宴清不可。
實際上,拋開個人情感,許景行也不看好謝柏儀和梁宴清。
印象中,那個男人不羈過頭,並不是謝柏儀能駕馭得了,她會比較吃虧。而且看得出來,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不過依着謝柏儀的性子,多說無用,興許她吃點虧就知道好歹了。
許景行倒也不是太擔心,他就指望着,她有天回頭。
所以他真的去打聽了一番梁宴清的行程。
一個月過後。
晚上十一點零五分,謝柏儀終於結束清刻本《二十四孝圖》修復項目,她揉了揉酸困的眼睛,離開工作室。
A市的八月,夜風中攜裹着悶重的熱氣,還沒有走回小公寓,身上便起了一層汗,貼着旗袍,黏黏的難受。
謝柏儀快走幾步,直到進屋后感受着冷氣帶來的陣陣涼意,這才舒服了些。
拿出手機翻開許景行發來的短訊,瞧了好一會兒,彎起嘴角。
謝柏儀走進浴室,她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宴清哥,明早九點三十分,我們機場見。”
興許是連着幾天沒有休息好,又或許是心情不錯,謝柏儀這晚睡得特別沉。一不小心睡過頭了,醒來已是九點。
她胡亂洗了把臉,一襲青色長旗袍,一雙平底尖頭單鞋,帶上西瓜匆匆出門。
從學校到機場,起碼半個小時。
謝柏儀發動引擎,一路開得飛快,半分不敢耽擱。
車子駛進車位,穩穩停下。謝柏儀抬手看時間,九點四十二分,她擰起秀眉,急忙抓了手袋下車,疾步往大廳走。
剛走了兩步,她驀地停下腳步,目光筆直的看着迎面走來的男人。
一身挺括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倜儻風流,極盡尊貴。
四年未見,梁宴清似乎一點沒變,刀刻的五官,一眉一眼,俊美無比。
不對,歲月給他添了幾分成熟,不動聲色的積澱在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味道。
謝柏儀忽然眼睛發酸。
這一同時,梁宴清也看見了謝柏儀。
他有些恍惚,四年不見,這丫頭出落得更加的美麗。裊裊婷婷站在那兒,就彷彿是一道會說話的風景。
依稀間,耳邊響起她輕軟又肯定的一句‘我喜歡你’,梁宴清一曬。
四年了,她應是弄明白了。
他眯起眼睛,大步走過去。
梁宴清揉了把謝柏儀的發頂,笑道,“來接我?”
謝柏儀片刻怔忪,他掌心的溫度存留在頭頂,柔軟極了。她微微仰着臉,瞪着他,不太高興。
他聳聳肩膀,旋即投降,“好吧,宴清哥向你道歉。”
她撇了下嘴,“你指的是哪件事?”
他挑起一邊眉頭,“兩件,出國和回國都應該提前告訴你一聲。”
謝柏儀不滿意,“就這樣?”
梁宴清嘆口氣,“柏儀,我的確太忙了。”
四年前,梁氏珠寶隱有衰沒趨勢,在新世紀迅猛發展的當口,稍有不慎,百年積澱的祖業便極可能毀於一旦。
出國尋訪求師,是早就定下的事情。而為了陪謝柏儀過完二十歲,梁宴清特意買了她生日第二天的機票。
沒有告訴謝柏儀這件事情,是因為她打小便黏他,若是聽說他要長時間離開,不知得哭鬧成什麼樣兒。另一個,指不定這丫頭腦門子一衝動,便要跟着他一塊兒出國。毫無疑問,她做得出這事。
可他此番不為享受,必是四處奔波,其中還有許多不定的挫折。
她從小被大家捧在手心裏呵護,一身嬌氣,哪兒受得了那份苦。
再說了,他也捨不得。
萬萬想不到的是,這丫頭偏偏在二十歲生日這晚告訴他,她喜歡他。
時至今日,梁宴清仍然記得當時的感覺。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溫柔的掛在天邊。墨色的夜空如一匹綢布,綴滿了寶石般的星子,熠熠生輝。
她穿着水紅的旗袍,身段玲瓏,凹凸有致。兩截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像玉一般光潔,引得人遐思無限。
不過梁宴清可沒一點旖旎的心思,在他眼裏,這丫頭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像妹妹一樣。
所以當謝柏儀紅着臉蛋表白時,梁宴清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的,看來是喝多了說胡話。
她順勢抓着他的手,再一次重複道,“我喜歡你,宴清哥,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那年梁宴清28歲,他看着眼神痴痴的謝柏儀,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
她這個歲數的女孩子,連愛情是什麼都沒有搞明白,卻錯把依賴當成了喜歡。
當然,梁宴清十分清楚謝柏儀的脾性,他要真直截了當拒絕她,那她就越是得反着來。不若什麼也不答,冷一冷,等到她大些了,遇見心儀的男人,這事兒便了了。
原本一開始,梁宴清打算到了國外,再告訴她出國尋師學藝的事情。經此一遭,為了避免尷尬和難堪,他打算緩緩。
沒想到一緩,事情忙起來,便漸漸拋在腦後。
四年以來,以美國和法國為主,梁宴清在各個國家奔走。他尋找隱世的名匠學習珠寶製作技藝,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只為了極儘可能在珠寶本身之上詮釋極致而奢華的美。
功夫不負苦心人,如今梁氏珠寶旗下數位泰斗級別設計名師坐鎮,再加上未來繼承人梁宴清不斷推陳出新,已然成為國內奢侈珠寶品牌中的巨頭,並且在國外獲得風評頗好的知名度。
梁宴清選擇這時候回國,正正是大好時光。
說起來,其實在回國之前,他就想着第一個要見的人是她。
倒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打聽了他的行程,主動出現在跟前。
他不否認,偶爾有一瞬,怪想她的。單單是出於多年“兄妹”感情,他習慣了她跟在身邊,無關男女之情。
梁宴清回神,瞧着她滿臉不痛快的神情,含了笑,“說說吧,想要我怎麼賠罪?”
謝柏儀終於笑了,她哼了聲,“沒想好,再說吧。”
她張開手臂,“歡迎回家。”
他輕輕抱了下她,然後放開,嘖嘖感嘆,“能讓我們的小公主親自擺駕迎接,我榮幸萬分。”
謝柏儀橫他一眼,“知道就好。”
他挑着眉毛,無聲的笑。
忽然多了一道柔和的女聲,“梁先生。”
謝柏儀側眼一看,這才發現他后側站着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黑色太陽帽、墨鏡、口罩,幾乎將她的臉遮了個完全。
身段纖瘦,身材有料,簡單的T恤、牛仔裙和帆布鞋被她穿着,亦是好看的緊。
就算不看臉,也不難讓人知道,這是個漂亮的女人。
方才只顧着梁宴清,竟忽略了他身旁的人。
謝柏儀皺了眉頭,她是什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