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親人?
易正陽與易家娘子前來提親一事便如風過無痕,千惜依然每日帶着趙槐和趙柏往山中打獵,再將打來的獵物拿去賣,教着他們如何與人打交道,算賬。兩年過得很快,眼看她就要及笄了,家裏的日子隨着趙槐趙柏的成長越來越好,一年前他們已經買下了五畝水田,今年過年前,她已經想好要把房子蓋起來。憧憬着未來的美好日子,千惜更覺得全身輕快無比。
這一日,千惜自山中打獵歸來,遠遠聞得一陣馬蹄聲,有些詫異這偏遠小山怎的會突然有這麼大的動響,想着與自己無關,便埋頭走路。馬蹄聲越發的近了,千惜雖不看,卻也知來人不少,讓她料所不及的是,那浩浩蕩蕩的馬蹄聲突然的停下了,而且離得她很近。
本不想惹事的千惜還是忍不住詫異地回過頭,只一看,千惜真恨自己怎麼的就回頭看了呢。那明顯的馬隊領頭的青年,一雙如鷹般鋒利的雙眼直盯着千惜,直讓千惜有種想要拔腿逃走的衝動。“此處可是大連村?”青年輕輕地吐字,那冰冷入骨的聲腔,讓人止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千惜的心一陣狂跳,她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用着十五歲的少女該有的表情,驚慌無措地看着青年,並不作聲。
“大公子,這鄉下的丫頭,哪裏能聽得懂官話,要尋流落在外的千家小姐,我們還是去問此處的里正吧。”青年身邊的小廝一臉鄙視地看了一眼千惜,青年猛地瞪了他一眼,那一刻,千惜感覺到一陣窒息,小廝哆嗦地從馬背上摔下來,戰戰兢兢地跪着喚道:“大,大公子。”
青年的目光移向千惜,千惜只有一股想逃的念頭,可她忍着耐着,她不能跑,但凡她一跑,這個人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的。
“走!”在千惜強撐着不動的時候,青年吐了一個字,策馬而去,其手下連那被嚇落馬的小廝也趕忙地爬起翻身上馬,追隨而去。千惜看着這些人走遠了,大鬆了一口氣,卻轉身抄着小路往家裏跑去,她聽得分明,那小廝說要來此處尋着流落在外的千小姐!
千惜急忙地往家裏趕,可當她衝進自家的大院時,立時地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院落安靜無聲,屋裏更沒半點動靜,千惜心裏直發顫,卻依舊咬着牙往前走,推開了大門。
“公子!”千惜推門而入,入眼可見屋裏那正座衣着華麗的青年,而趙阿木楊氏而坐於其身旁,趙小寶把頭埋在楊氏的懷裏,動也不動,千惜進門一看立刻喚了一聲,“爹,娘,小寶。”
青年聞聲死死地盯着千惜,臘黃的膚色,矮小的身子,粗糙的雙手,粗布麻衣之下無半點可看之處,青年似是在忍耐,“她就是你們當初在太白山裡撿到的棄嬰,這個襁褓的主人?”
聽着青年的話,正是上輩子最常用的普通話,千惜才注意到,在桌上,放着一塊與這個草屋完全不附的紅色襁褓,趙阿木迷茫地看向一邊的里正,里正用着大連話把青年的問話轉達給了趙阿木,趙阿木淚流滿面地道:“是,小惜就是我在太白山撿回來的。這個襁褓當時就穿在她的身上。”
里正趕緊用那口磕磕巴巴地官話將趙阿木的話轉述,青年如利箭一般的目光掃了千惜一眼,“要不是千家需要你嫁入明家,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排山倒海的惡意朝千惜襲來,千惜死死地咬着牙銀,她不敢張口,只怕一張口就給這個家帶着無盡的災難。“告訴他們,這是我們千家的女兒,如今我們要把她帶回去,這些銀子,算是還了他們這些年養她用的糧食,以後,這個人,和他們,再沒有半點的關係。”
青年丟了一袋銀子到桌上,里正眼中閃過精光,可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要這銀子啊。捧着那一大袋的銀子將到趙阿木的手中,把青年的話轉述了,趙阿木聽得一呆,卻不肯收下銀子,“他們既是小惜的親人,要帶小惜回去理所應當,這銀子,我們不能收下,不能。”
千惜上前一步把銀子放到趙阿木的手中,“爹,這銀子你拿着。”
趙阿木還是推辭,千惜忍着要落下的淚珠,她已經知道她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個男人是一定要把她帶走的,既然這樣,讓他們拿着這些銀子,有這麼多的銀子,他們的日子肯定能過好,這樣,她也放心。
“爹,你聽我的。”千惜不給趙阿木再拒絕的機會,楊氏哭喊道:“小惜。”
“娘,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千惜安慰他們,青年已經滿臉不奈煩,“來啊,把她帶回去,今天的事,你們最好管自己的嘴,這個人,是我從老宅裏帶回去的,記住了。”
“是的大公子。”隨青年而來的侍衛朗聲地應着,兩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上來拉住千惜,千惜甩開他們,與楊氏輕聲地說了句話,這才轉身往外走,青年看着千惜這番動作,冷哼一聲,“還算識趣。”
“千公子的動作很快啊!”一個冷得沒有半點感情的聲音傳來,適才於路中遇到的青年此時正站在門前,千惜深吸一口氣,她不知,她的人生將因他們而翻起何等翻天覆地的變化,此時此刻,她只知道,她的人生,已不由她掌控。
“明大公子的速度也不慢,若不是我來得快一點,可就讓明大公子得手了呢!”青年從骨子裏透出的陰沉,直讓人不住地發顫。後來的冷酷青年掃了千惜一眼,“似乎,只有一個月,她就是我明家婦,千家可要好好地教教她什麼叫規矩,這樣一個村姑的樣兒,丟的不僅是我明家臉的。”
“這一點,明大公子放心,明家要臉,我們千家也同樣要臉,要不是皇后因為你我兩家狀告太子,對我們不滿,這個人也不會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千姓的青年很不客氣地直言,明姓青年一聲冷哼,頭也不回地走了,千姓青年再次道:“帶她回去。”
“大姐!”原本埋頭在楊氏懷裏的趙小寶突然一聲大叫,千惜轉過頭,卻沒能看他一眼就給那兩個婦人推着往前走,拖着她上了馬車,楊小寶得不到千惜的回應便是大哭不止,千惜在馬車上聽得心如刀割,唯有緊緊地握住自己的雙臂,她才能忍住衝下馬車。
縱是她想掀開馬車看他們一眼,那兩個婦人也是攔着不給,馬車漸行漸遠,大連村,終究消失在她未來的世界裏,她的父母兄弟,將來許是再也見不到了。
進了鎮上,千姓的青年丟了一句,好好給她梳洗打扮,別丟了千家的臉便揚長而去。接下來,千惜便被那兩個嬤嬤一頓大清洗,她深知自己沒反抗的餘地,連看趙家一眼都不成,現在反抗又有什麼用呢。她任由她們擺佈。穿上這些年從未想過的綾羅綢緞,吃着很多年沒有碰過的白米飯,千惜滿心的卻沒有多少歡喜。如果可以,她寧願意穿回她的粗布麻衣,和趙阿木他們吃着野菜粗糧。
一夜無眠,第二天的天剛亮,千惜再次被趕上了馬車,趕了一天的路,到了一個莊子,千姓的青年再次衝著跟隨千惜的兩個婦人發話,“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不管你們用的什麼法子,在她出嫁的時候,別讓我再看見她這副村姑的模樣。”
“是,大公子放心,奴婢一定辦好。”兩個婦人連忙地答應,至此之後,千惜再也沒有見千姓青年的出現,她的日子也過得水深火熱,兩個婦人不停地教她各種貴女姿式,行、走、躺、立,無一樣不訓着千惜,千惜有心想不學,但這二人對她可沒什麼客氣的,那戒尺直接地招呼着千惜。打痛之後千惜轉頭一想,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跑回去找趙阿木是絕不可行的,只看那姓千的青年和姓明的青年的對話便知,她是千家不要的女兒不錯,因着皇后的報復,千家才費盡心思地尋她,想把她嫁到明家去,羞辱兩家人。而她將要嫁的是那位姓明的青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姓明的不喜歡她。想來她嫁過去之後,兩家都會巴不得無視她,也就是說,只要她熬過這一個月,將來的日子,將來的日子她還是可以自己作主的。
有了這樣的盼頭,千惜也開始積極地聽從那兩個婦人的教導,婦人們也引着千惜說官話,那所謂的官話自是現代的普通話,就算這麼多年一直說著大連的土話,可千惜也不會忘了上輩子說了二十多年的話。但為了藏拙,她還是努力地裝着磕磕巴巴地習來。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是極快的,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千惜卻還是被人硬是換上了火紅的嫁衣,戴着她從未想過的鳳冠從這小小的莊子上了花轎,再次走向了未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