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好在事情沒有鬧大。

同行而來的八方庄弟子,按照武林盟主的吩咐,將那黑衣人五花大綁送回八方庄,等他們回來之後再另行發落。

韋姐過來瞧了瞧,抱怨了白景鈺幾句,倒也沒有說些別的,還順便幫他們請了個鎖匠。

離鎖匠到雲芳院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四個人只能尷尬地坐在竹字房中,望着桌上的兩盤菜和一壺酒發獃。

不過四個人當中,武林盟主因為事不關己最為愜意,坐在那裏自顧自地就喝起了小酒。

最尷尬的當屬夾在秦如一和白景鈺兩人之間的沈嘉禾。

也不知秦如一是怎麼了,居然一反常態地牽起了她的手,而且還是用着十指相扣的姿勢緊緊握着她,讓她掙脫不開。

而白景鈺這邊也不甘示弱,時不時將鎖鏈晃得直響,就好似挑釁一般。

於是就變成了,秦如一牽着沈嘉禾,而沈嘉禾腕上的鐐銬鎖着白景鈺,三個人圍着桌子繞成了一圈,不知情的人看過來大概會認為關係友好,但實際暗藏洶湧的奇怪場景。

沈嘉禾看看秦如一,又看看白景鈺,抿唇提議道:“那個……要不然你倆聊聊天吧。”

白景鈺樂呵呵地應道:“好啊。阿一我們聊聊天吧。”

秦如一冷淡地撇過頭,乾脆不理他。

白景鈺撐着下巴,對着沈嘉禾抱怨道:“你看,阿一不理我。”

沈嘉禾也不是很想理造成如今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亦是十分冷淡道:“哦。”

白景鈺:“……”

不要兩個人都對他擺出這麼冷漠的表情啊,他的心也是很脆弱的呀。

三個人一時間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沈嘉禾微嘆了口氣,懶得管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對秦如一低聲暗示道:“我餓了。”

少俠你先把手鬆開,讓她吃個菜。

然而秦如一卻完全沒有領會到沈嘉禾話中的意思。

他不僅沒有鬆開手,反而用空閑的左手,執起乾淨的筷子,為她夾了一些菜放進碗中。

沈嘉禾感慨道:“少俠你左手也能用啊。”

秦如一點頭,“能用。但不如右手靈活。”

沈嘉禾順着氣氛點了點頭,隨即意識到什麼,自言自語道:“不對,我在意什麼左手啊……”

秦如一將筷子放下,平靜道:“吃吧。”

沈嘉禾:“……”

兩隻手的都不自由她拿什麼吃啊。

偏偏白景鈺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一般,也夾了幾筷子放到沈嘉禾的碗中,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片鴨味道最是獨特,沈姑娘不妨嘗一嘗。”

沈嘉禾白了他一眼。

覺得這個人被秦如一討厭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不知道為什麼。

秦如一對白景鈺有種莫名的對抗心理。

白景鈺為沈嘉禾夾菜,秦如一便彷彿那菜有毒一般,面無表情地給挑出去。

而白景鈺似乎覺得有趣,不但沒有氣餒,反倒越戰越勇。

於是,沈嘉禾也只能看着小碗裏的菜,由多到少,再由少到多。

她既沒手,又沒時機下筷。

沈嘉禾依稀記得,前世看到這種光景,還是新入宮的妃嬪在明裡暗裏爭寵的時候。

沈嘉禾:“……”

就兩道菜夾個沒完沒了。

這兩個大男人好麻煩啊。

武林盟主對眼前的場景視若無睹,喝了兩杯酒,向沈嘉禾搭話道:“沈珂姑娘對吧?”

沈嘉禾愣了愣,應了聲,“恩。盟主好。”

盟主微微一笑,彷彿閑聊一般問道:“不知沈姑娘家在何處?”

沈嘉禾對於這個問題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不慌不忙地答道:“清河鎮。小地方。”

清河鎮靠北,離八方庄有段距離,道路多曲折。

即便想去查證,來迴路程也需要耗費許多時間。

而且清河鎮人多,光是姓沈的人家就有幾十戶,沒那麼容易查出來。

“清河鎮。”盟主沉吟一聲,“沈姑娘離開清河鎮是要去往何處?”

沈嘉禾平靜答道:“宿州。探訪親友。”

盟主試探道:“這世道也不太平,就如徐州,多有山匪橫行。沈姑娘的爹娘怎麼放心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出行呢?”

沈嘉禾看了他一眼,隨口回道:“他們心大。”

盟主:“……”

盟主被噎了一下,片刻后才正經地問道:“沈姑娘可知,剛剛那伙人為何要取你性命?”

沈嘉禾自然猜測過原因,但不能照實說出,只得隨意地胡扯道:“嫉妒我貌美如花?”

盟主:“……”

跟這個小丫頭說不攏啊。

盟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擺出笑面,溫聲提議道:“想必沈姑娘這一路多是坎坷,不如還是回到清河縣,省得在路上白搭了性命,惹得你爹娘傷心。”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這賢侄還有要事,不能送你回去。但你不必擔心,我自會安排妥當,派人一路護你周全。”

話音剛落,沈嘉禾感到秦如一握住她的那隻手驟然間緊了緊。

緊接着耳邊便響起他剋制的聲音,說道:“有我在。不必。”

盟主板起臉來,嚴厲道:“這事輪不到你來決定。別插嘴。”

沈嘉禾:“……”

這是在幹嘛?

惡婆婆要棒打鴛鴦拆散她和少俠?

啊不對,這個比喻好像有些不太恰當。

雖然盟主身為長輩,嚴厲一些也無可厚非。

但秦如一被斥責,沈嘉禾看着莫名就是有些不太爽,便針鋒相對道:“這事該由我來決定不假,但我聽少俠的。他願意護我,我相信他。都走到這裏了,又為什麼要回去。”

秦如一聞言,垂眸看她,安安靜靜。

然而那雙眸子卻極是認真地與她對視,就好似在無聲地向她承諾着什麼。

沈嘉禾最受不住秦如一這種認真的眼神,總覺得自己會溺在他眼中所盛的星河之中。

她略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不過,首先,你要護着的這個人,就快要餓死了。你們兩個能暫時休戰,給我兩口吃的再打么?還有少俠,你一直牽着我,我沒辦法吃的。”

秦如一看了看鎖鏈,又低頭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略帶點委屈,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手。

他難得有些孩子氣地嘟囔道:“就該砍下他的手臂。”

白景鈺:“……”

她不讓你牽,別拿他來撒氣啊。

其實說是要吃,但這兩道菜已經被他們兩個人破壞得不成樣子,她看着實在沒什麼食慾。

好好的松鼠鱖魚,讓他們夾得就只剩個頭了。

然而憑藉“要吃東西”這個理由,才好不容易讓秦如一鬆了手,沈嘉禾說不吃又不好。

於是,她只能轉過頭來,對盟主鄭重謝絕道:“感謝盟主的好意。但我既然都走到這裏,也不想回頭了。還望盟主諒解。”

盟主微眯雙眼,沉默了半晌,卻未動怒,勾起唇角道:“沈姑娘言重了。我身為人父,看到沈姑娘,不由想起小女,忍不住就多說了兩句。還望沈姑娘不要見怪。”

沈嘉禾聞言,便客套地回了兩句。

過了片刻,鎖匠扛着個木箱,終於趕來了雲芳院。

他的手指極為靈巧,沒過一會兒,便將這鐐銬輕鬆打開。

白景鈺給了他打賞的錢,抻了個懶腰,揉着肩膀道:“可算打開了。好累。”

沈嘉禾:“……”

造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誰啊,居然還敢在她面前說累。

秦如一的手指撫過沈嘉禾的手腕,輕聲道:“紅了。”

鐐銬畢竟是銀制的,戴了將近一天,難免被磨得有些發紅。

白景鈺湊過來,唉聲嘆氣道:“阿一,我的手腕也被磨紅了。”

秦如一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臉,嫌棄道:“走開。”

沈嘉禾:“……”

不得不說,白景鈺這種厚臉皮到纏人的地步,也是值得敬佩。

既然鐐銬打開了,也就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

沈嘉禾剛想同秦如一提議回到八方庄,就見他環住了她的腰,就這麼帶着她從窗口悄然飛出,踏過幾處屋頂,穩穩落到雲芳院後面的小巷中。

她驚疑不定地問道:“為,為什麼不走門?”

秦如一皺了皺眉頭,道:“樓下人太多。纏人。”

沈嘉禾回想起她和白景鈺踏入雲芳院時,確實也有幾個熱情的姑娘圍上了他們。

因為旁邊有韋姐在引路,所以她們也都沒有堅持。

秦如一長得本就俊俏,樓下是什麼場景,她倒是也想得出。

沈嘉禾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頭,“也是難為你了。”

秦如一不解,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眨了眨。

沈嘉禾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有點慌,“啊,男人是不是都不太喜歡被摸頭來着。”

秦如一微歪頭,牽着她的手放到頭頂,輕聲道:“是你的話,沒關係。”

沈嘉禾小心翼翼地撫了撫秦如一的髮絲,就好像在給一隻乖順的貓順着它的皮毛。

他的表情有些困惑,似乎不太理解這個舉動的意義,但仍是放任她的舉動,甚至還微彎下腰,讓她摸得更方便些。

月光如透明的絲綢,溫柔地纏繞在他的身邊。

沈嘉禾的手撩起一縷髮絲,手心微攏,就好似圈住了清冷的月光。

心臟在胸腔處輕快地躍動,奏響的鼓點,吵得她不知所措。

她垂下頭,他的髮絲與她的唇隔着微妙的距離,似吻非吻。

“怎麼了?”

略帶冷清的嗓音自頭頂響起。

沈嘉禾微怔,鬆了手,笑着道:“沒事。走神了。我們回去吧。”

她走在秦如一的旁邊,悄悄為自己把了個脈。

啊。完蛋了。

她想。

心動了。是相思病。

雖然還不太嚴重,但看她師父那個德行,該不會師門一脈相承,到她這裏也無葯可醫吧。

白景鈺看着秦如一帶着沈嘉禾飄然而去的身影,輕嘖一聲道:“跑得倒是快。”

他轉頭問盟主,“我們也回去吧。”

盟主搖搖頭,笑着說道:“你這個纏人勁兒,八成出了門還是要去纏他。我可不想再聽你們吵來吵去了。你先走吧,我等會兒再走。年齡大了,圖個耳根清凈。”

白景鈺笑着道:“好好好,那我便給您老人家一個清凈。”

盟主瞧着白景鈺從窗戶輕巧落下,順着秦如一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片刻,輕聲道:“出來吧。”

伴隨着這個聲音,屋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身影跪在地上,眉間川字極深,低沉着聲音喚道:“盟主。”

盟主嗤笑一聲,“我還當你忘了我這個盟主。”

那人低垂着頭,忙道:“屬下不敢。”

盟主挑眉,“哦?那是誰准你去帶人追殺這位沈丞相家的千金小姐的?”

那人抿緊了唇,不敢言語。

盟主慢條斯理道:“倘若她出了半點差錯,你要我怎麼交代?”

那人閉了閉眼,沉聲道:“屬下知錯。”

“罷了。”盟主漫聲道,“以後有關這位沈家小姐的事,不論奉了誰的命,都不準擅自行動。李槐,該聽命於誰,你不會忘了吧。”

“屬下不敢。”李槐頓了頓,“屬下該聽命於盟主。”

盟主把玩着酒杯,“你沒露臉倒是聰明。否則我那位賢侄怕是該認出你了。”

他慢慢道:“至於那個露了臉的。你知道該怎麼處理。”

李槐點頭,“屬下明白。”

盟主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吩咐道:“送出去。”

李槐恭敬接過,小心翼翼放入懷中。

盟主似乎想到什麼,問道:“季連安怎麼樣了?”

李槐回道:“還是老樣子。”

盟主輕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般固執。也罷。”

過了一會,盟主說道:“你再去台州一趟,將黑花庄的後續事宜處理妥當。至於新莊主……姜護生前是不是有個頗為信任的弟子叫李梧?我這次去瞧,倒還不錯,便由他來吧。總之別讓白勇把黑花庄吞回去。”

李槐應道:“屬下知道了。”

盟主點頭,囑咐道:“聽聞姜護還勾結了地煞教。倘若此去遇到了,能避則避,別起什麼衝突。還有姜夫人下落不明,你派人好好去找一找。”

李槐簡潔應道:“是。”

盟主似笑非笑,“這次武林大會,怕是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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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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