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白勇的書房前栽着一小片竹林。

風來,竹葉便沙沙而動,發出令人安心下來的聲響。

秦如一坐到白勇的對面,直奔主題,“什麼事?”

白勇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幅畫,在秦如一的面前展開,嫻熟地介紹道:“你覺得乾坤庄班家的閨女怎麼樣?她也說過屬意於你,還托我來問呢。乾坤庄與八方庄結為秦晉之好,於你也有所裨益,考慮考慮?”

秦如一面無表情,起身就向外走。

白勇連忙拉住他,“玩笑一句罷了。說正事,說正事。”

待到秦如一重新入座,白勇才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沉聲道:“黑花庄與地煞教確有勾結。近幾個月地煞教的人頻繁出入黑花庄,不知在謀划些什麼。”

秦如一沉思片刻,問道:“有誰?”

白勇答道:“瞧清楚的有沙鳶和浮拓。”

他頓了頓,慢慢說道:“聽聞當年八方庄的事……他們也在。”

秦如一垂眸不言,表情平靜,但白勇還是看到了他緊握在劍鞘上,幾近發白的手。

白勇與秦子真是老相識。

他年少時不甘平庸,憧憬那些俠客的意氣風發,便拜入了台州的一個小門小派。

呆在這種門派基本上就是在虛度光陰,一群人做着夢混日子罷了。

幾年下來,白勇除了揮拳和抬腿,什麼武功都沒學會。

後來,門派難以為繼,便遣散了門下的弟子。

白勇仍舊存有想當俠客的念頭,但又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機緣巧合下,他見到了前來台州訪友的秦子真。

當時他去酒館想要借酒消愁,然而不知為何,那天晚上跑來買醉的人尤其多,小小的酒館除了秦子真那一桌之外,就沒有空的位置。

店小二無奈,便與秦子真商議着能不能與白勇同桌。

秦子真欣然應允,眉目含笑,溫和道:“獨自飲酒委實寂寞,兄台來的正好。”

那時的秦子真也不過是二十剛出頭的年紀,一身玄衣卻不覺他冷漠,反而如同徐徐吹拂的春風,令人見之心安。

他的腰間別著兩把長劍,劍鞘一黑一白,紋路並在一起就是朵並蒂蓮,看着極是別緻。

白勇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聽說過這種樣式的劍鞘,但他向來不太在意江湖上的傳言,大多聽過就忘,所以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來,只知道秦子真應當會是個頗有名氣的劍客。

兩人起初只是閑聊,後來酒過三巡,白勇心裏不甘,便有的沒的說了一通。

他記得酒勁上來,自己還丟臉地在酒館裏喊着要揚名江湖。

秦子真不見酒意,輕飲杯中濁酒,安靜地聽着,也不笑他異想天開。

第二天,秦子真便帶着處在宿醉中的白勇去了青花庄,推薦他拜入老莊主的門下。

他看到老莊主笑吟吟的臉,嚇得酒都醒了,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子真便在一旁悄聲說道:“你可以叫師父了。”

白勇經此提醒趕忙跪了下來,磕磕巴巴說道:“師,師父在上,請,請受弟子一拜。”

老莊主輕點了頭,說了一句,“根骨不錯。望你能勤懇練武,磊落為人。”

白勇拜了禮,便算是入了青花庄。

秦子真與老莊主是忘年之交,自然也有許多話要說。

白勇隨着青花庄的人去熟悉了庄內的道路,又領了習武時要穿的衣裳。

待到一切完了,他便守在花園小路中,等着秦子真。

秦子真暫居於青花庄,這條小路是他的必經之地。

白勇見到了秦子真,便問他,“你為何要幫我?”

秦子真想了想,笑着道:“你資質不錯,如今習武還不算晚。只是心不定,有些浮躁,很容易走上歪路。青花庄最適合你。既然想在江湖揚名,自然還是善名才好。”

白勇知曉,許多事於秦子真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他或許都不記得自己幫過什麼。

他終日潛心習武,成為了老莊主門下最為得力的弟子,也終於覺得自己有能力去報答秦子真的那份恩情。

然而命數實在無常。

秦子真慘死,青花庄也分裂成了如今的樣子。

他雖然有了個莊主之位,卻仍舊覺得自己一事無成。

白勇眼神晦暗,問秦如一,“你打算如何?”

秦如一不答,只是垂頭思索。

白勇便無奈地說道:“你若是需要青……”

他頓了一下,改口道:“你若是有需要白花庄的地方,儘管同我開口就是。”

秦如一的眉眼與秦子真有幾分相似,但性子卻差了許多。

白勇記得自己曾見過六歲時的秦如一。

那時他雖然有些木訥,但會笑也會哭,討厭什麼喜歡什麼都會明確地表達出來。

不像現在,總是擺着同樣的表情,讓人看不穿在想什麼。

秦如一問白勇,“正事就這些?”

白勇點頭道:“就這些。我覺得……關於秦護的流言,應當是真的。”

秦如一平淡道:“他已不姓秦。”

“是我口誤了。應是姓姜才對。”白勇揉着眉心,“他已不是你們八方庄的人了。”

姜護便是如今黑花庄的莊主。

他曾是孤兒,被秦子真帶回八方庄,冠上秦姓,成了八方庄門下的弟子。

八年前的那場浩劫,他幸免於難,卻悄聲無息地離開了八方庄。

後來不知怎的,他娶了老莊主的養女,並將姓氏改作姜,入贅到了青花庄。

那養女是老莊主手下得力幹將的女兒。

後來那人死了,老莊主便將她領養在自己名下,待她如同親生。

本來老莊主是不同意這場婚事的,但經不住她苦苦哀求,便勉強應了下來。

結果老莊主死後,姜護便以老莊主膝下無子,而他入贅姜家,算是半子為由,想要繼承青花庄的莊主之位。

白勇自然是不肯的。

於是兩人相爭,就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秦如一站了起來,道了一聲“告辭”便想離開。

白勇慢悠悠道:“何必這麼急着走呢?怕那小姑娘等急了么?”

秦如一頓住腳步,轉過頭來看他。

白勇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瞧着那小姑娘挺不錯的。姓什麼叫什麼呀?”

秦如一聞言怔了半晌,才發覺自己不曾問過沈嘉禾的姓名,她也沒有提起過。

因為兩人平日交談也沒什麼阻礙,這件事就被他給忘記了。

秦如一老老實實道:“不知道。”

白勇:“……”

白勇:“……啊?”

白勇詫異道:“你們同行也有一陣了吧?”

秦如一答道:“不長。”

白勇表情複雜,“那你連個名字都不知道?”

秦如一點頭,“她不說,我未問。”

白勇:“……”

白勇:“……誒喲,你這個木頭,以後能不能娶着個媳婦呀?”

白勇恨鐵不成鋼,拍着桌子道:“你在這坐下,我得好好教教你。”

他見秦如一不為所動,納悶道:“班家的閨女怎麼就喜歡你這樣的呢?”

秦如一搖頭道:“此事休要再提。”

白勇妥協道:“好吧好吧。不提就不提。提點你喜歡的,比如說那個小姑娘?”

秦如一微蹙眉頭,“我僅是護送她到宿州。別無其他。”

白勇嘖嘖道:“宿州那麼遠。班家的閨女讓你送她到城東的成衣鋪你都不陪。”

秦如一:“……”

秦如一轉身便走。

白勇趕忙說道:“你這小子怎麼一言不合就要走的。咱倆難得見一次,就不能說說話么?”

秦子真的恩情他沒能報答得上,就總想着在秦如一身上下功夫。

最開始還蠻正常的,結果後來不知怎的,就開始熱心於給秦如一尋個好姻緣。

他翻開一個又一個畫像,但秦如一總是沒什麼興趣。

所以聽聞秦如一的身邊出現了女子的身影,他驚訝又好奇,難免試探得多了一些。

白勇看秦如一還是要走,撐着下巴嘟囔道:“人又不會丟,那麼急着回去做什麼。”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就見趙英權沖了進來,喘着粗氣道:“那,那位姑娘不見了。”

白勇:“……”

打臉來的太快了吧。

秦如一還不等白勇反應,便徑直趕往了正廳。

白勇皺起眉頭,認真確認道:“哪裏都找過了?”

“找過了。”趙英權緩了緩氣息,“守門的也不曾見過她出去。”

白勇站起身來,沉思了片刻,道:“先去瞧瞧。”

等白勇他們到達正廳時,秦如一正看着手中被荷包裝着的小瓷瓶,聽到腳步聲,便轉過頭來,對白勇說道:“丟了。”

白勇:“……”

不要用“賠我”的眼神看着他啊,他被打臉也是很疼的好么。

白勇覺察到空氣中飄着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即便馬上屏住了氣,也不由踉蹌了一下。

秦如一便打開那個瓷瓶,在白勇的鼻下晃了一圈。

白勇頓時好了許多,問道:“這是什麼?”

“曲合香的解藥。”秦如一答道,“沙鳶來過。”

地煞教的人大多都有些鮮明的特色。

就好像鈴聲是沙期特有的標識。

這曲合香便是沙鳶所到之處,留下的味道。

白勇納悶道:“那這解藥也是她留下的?她應當沒那麼好心才是。”

秦如一低頭看着手中的瓷瓶,悶聲道:“不是她。”

曲合香既算是迷香,也算是毒/葯。

普通人聞上一點就渾身發軟,站立不能。

若是聞久了,那氣味就會滲進五臟六腑,如同千百個螞蟻在啃食一般,讓人痛不欲生。

想要配出解藥,就得清楚曲合香的配方。

然而單憑氣味很難分辨,自然也配不出什麼。

所以沙鳶一直得意於此。

不過事無絕對,據秦如一所知,天璣峰上的那位季神醫曾經配出過曲合香的解藥。

當時江湖上炸開了鍋,有的說他果然是神醫,還有人說他果然是地煞教的細作這是在騙取武林正道的信任,否則他怎麼可能知道曲合香的方子。

後來季連安嫌煩,無論他們是求解藥還是求曲合香,他都說自己不知道。

再之後,曲合香的解藥是否還被別人配出,秦如一就不太清楚了。

但裝着瓷瓶的荷包,是屬於沈嘉禾的。

白勇要幾個弟子去探看一下黑花庄的情況,兀自嘆氣道:“也不知沙鳶擄走她是為了什麼。若是因為武林大會的請柬,黑花庄顧忌你,或許不會如何。但要是沙鳶對她感興趣可就麻煩了。沙鳶越是喜歡誰,便越愛折磨誰。秦……誒?人呢?”

趙英權道:“早就走了。”

白勇:“……”

秦賢侄你就一個人不要那麼莽啊!而且你認得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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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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