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康熙望着翻轉的右手，淡淡的道：“便是有這心思，也不是什麼罪過。”康熙看似隨意的這麼一句話，卻使胤禛不由將腦袋更壓低了些，康熙從鼻孔里呼出一口氣來，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到了胤禛的旁邊，淡然道：“抬起頭來，朕的兒子，可從未有過孬種。”

胤禛忙道：“兒臣不敢！”見此康熙也並沒有在說什麼，只是背過身子，輕嘆口氣，這才緩緩開口道：“胤禛，朕原以為你是個可以託付大事的人。”

聽到這裏，胤禛慌忙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心中卻依然激動了起來，可隨着康熙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又將這股子興奮去了個乾淨，只聽康熙道：“你是個能為的，朕也有意的讓你在各個不同的地方歷練，就是希望待你二哥繼位后，你能做個賢王，輔助你二哥，將這大清朝千秋萬代的傳下去……”

心中一個“咯噔！”後面的話胤禛卻是一句也沒聽見，安靜了一會，胤禛語氣不由有些失落的道：“兒子謹遵皇阿吩咐，定然好好輔佐二哥。”

說到這裏胤禛一頓，便索性開口問道：“皇阿瑪，怎麼不將八弟留下輔佐二哥，雖他和老九、老十總是找兒臣的麻煩，但是兒臣也不得不承認，八弟實在是個能為的。”康熙聽完，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望着窗外的天空道：“胤禩，的確是個能為的，只可惜太能為了些，又有老九、老十幫襯着，科爾沁各族親近着，更不用說，這些年拉攏的朝臣已經他們手裏的錢財，朕都不敢去算這是一股多大的勢力。若真將他留給你二哥，這最後登上皇位的，就不一定是誰了。所以說，今天老八發下了這樣的誓言，朕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若不然待朕去后，只怕沒人能壓得住他了。”

“皇阿瑪如何能說這樣的話，你是真龍天子，定會長命百歲的。”

康熙嗤笑一聲，“真龍天子，不過是騙騙無知百姓罷了，從古至今你聽說過哪個皇帝真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更何況咱們愛新覺羅家但凡坐上這個位置的，就沒一個長命的，朕如今能過了五十大壽，已然十分滿足了。”

說到這裏，康熙又坐回御案后，這才正視着胤禛道：“老四，別怪皇阿瑪，兄弟鬩牆，實非大清之福，所以你還是立個誓言，若以後登上這個皇位……”說到這裏，康熙神色略微一頓，又望了胤禛幾眼，終是嘆息道：“也不必說什麼天打雷劈了，你只起誓，若你登上皇位，身後定然諸子相殘。”

“皇阿瑪！”胤禛在沒想到康熙會讓他發這樣的誓言，只覺心中一陣絞痛，想勸康熙收回成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一臉為難的跪在原地，康熙卻彷彿並未看到這些似的，開口道：“只要你不坐上這個皇位，誓言自然不會應驗的，你怕什麼。”

這話一出，胤禛只覺無言以對，康熙趁勢接着道：“胤禛，別怪皇阿瑪，剛剛的事，你也見了，這晴空打雷，我便是再不信真龍天子這一套，心中也總存着幾分膈應。”

到了此時，胤禛心中明白，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只能伸手起誓道：“蒼天在上，我愛新覺羅胤禛，在此對天起誓，此生絕不覬覦太子之位，如違此誓，便讓我諸子相殘，斷子絕孫。”

聽到這裏，康熙這才神情一松，命李德全賞了些玩器下去，便遣了胤禛出宮去了。

直到出了宮門，胤禛這才回頭，望向乾清宮的方向，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帶着淡淡的嘲諷道：“皇阿瑪，兒子只說不會覬覦太子之位，可沒說，不會覬覦皇位。這太子便讓我的好二哥，一直當著吧，未來登上皇位的，定然是我愛新覺羅胤禛。”

說罷，胤禛一甩衣袖，將右手背過身後，便上了馬車，只往自己府中去了，這一幕，被人很快傳到了胤禩幾人的耳朵里，頓時便得到胤禟不屑的嗤笑聲，“真是痴人說夢，當爺幾個是做什麼的，這皇位，誰上都行，老四你想上，簡直是做夢。”

十四小心的望了胤禟一眼，這才道：“九哥，你還好吧！”

剛剛說完，便覺肩膀一痛，卻是被胤禟一把拍在了肩膀上，正要開口詢問，便聽胤禟先一步的道：“十四，接下來就靠你了，一定要將老四打壓下去，九哥看好你啊，放心，要錢還是要人，九哥都有的是，只管看口就是，能幫的九哥一定幫。”

十四聞言，心中一喜，臉上自然也帶了出來，當下激動的道：“謝謝九哥，你放心，我定然不會讓九哥你失望的。”

胤禟當下又是重重的拍了拍十四的肩膀，頗有幾分寄予厚望的樣子，只讓良妃看的嘴角都合不攏，捂嘴輕笑道：“這就對了，你們雖不是同母所出，但自小就玩在一起，你們既然打定主意不想要那個位置，還不如讓老十四得了，良母妃在這裏保證，十四若是上位，待你們自然親厚有加，再者幾個鐵帽子親王也是捨得出去的。”

胤禩尷尬一笑，忙站起身來，走到良妃身邊道：“母妃，可否出來一趟，兒子有話對你說。”

正說的高興，良妃如何願意出去，不由拉着胤禩的手道：“有什麼事晚上再說，母妃正說著要緊事呢。”

見此情景，胤禩歉意的對着胤禟一笑，強硬的拽着良妃出了屋子，十四見此情景，忙給胤禟幾人倒了杯酒，說起了些輕鬆的事。

一路將良妃拖回良妃自己的房間，胤禩這才鬆了手，無奈的道：“母妃你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說什麼鐵帽子親王的事，讓胤禟他們怎麼想。”

良妃聞言，揉了揉被胤禩抓疼的手腕，這才惱怒的道：“我說這怎麼了，老九、老十雖一向和你們關係好，但到底不是從我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哪裏會輕易便幫老十四，便是你們都不要這位置，你別忘了，老九可是還有兩個親兄弟呢，十四拿什麼跟人家比，若不拿點實際的利益出來，誰會甘心情願的幫你，別和我說你們的那什麼兄弟之情，不過自欺欺人罷了，出了事，你看看，還得是十四這個親兄弟，那兩個定然躲得遠遠的。”

這話一出，胤禩只覺一股氣堵在胸口，實在憋悶的很，忍了又忍，終是開口反駁道：“母妃，兒子這次出事，可沒見十四的身影，前前後後可都是九弟張羅的。”

良妃當下便是一噎，“這、”“這、”“這”了半天，愣是沒找出反駁的話來，半晌才強撐着道：“十四如何跟老九比，他便是想幫忙，又有誰肯買他的帳。”

胤禩一笑，當下便戳穿道：“母妃，十四便是再不濟，也是皇阿瑪的兒子，宗人府宗正雖嚴，但是底下的人滑頭的多的事，我在牢裏不就收了一個，若十四弟真有心，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聽到這裏，良妃不由也沉默了下來，但到底愛子之心佔了上風，緩緩的道：“你十四弟經的事少，便是有什麼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只看着他年紀的份上，便不要計較了，多帶他幾次，母妃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不懂事了。”

胤禩一嘆，終是扶着良妃坐了下來，輕嘆口氣道：“母妃，十四好也罷，歹也罷，就沖他與我是同母所出，我便不會不管他，便是十四想要皇阿瑪那個位置，我也能舍下所有，與他瘋一場，畢竟我和他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不幫他又能幫誰呢，可九弟、十弟，可沒這個義務，如母妃你所說，九弟尚有五哥和十一弟兩個親兄弟，他的選擇可不止十四一個，所以母妃，能不能拜託你，下次別在他們面前，再提這事，這樣下去，便是老九、老十原本願意幫忙，也被你嘮叨的煩了。”

良妃聽到這裏，也算是明白了胤禩的意思，當下沒好氣的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不就是不想讓我去尋老九、老十，你放心，從今天開始，你母妃在老九、老十面前，就是個啞巴，什麼話都不會說，這樣總行了吧。”

胤禩尷尬一笑，忙道：“母妃明白就好，咱們回去吧。”話音剛落，胤禩便見自己的手，被甩了開來，待要細問，良妃便先一步的道：“去了要當啞巴，我還不如在這裏休息的好，你自己回去吧。”

直到再也看不見良妃的身影，胤禩這才扭頭一笑，大聲的衝著裏屋道：“不會吧母妃，你真生氣了，你可不是這麼小氣人啊。”見良妃沒有反應，胤禩好笑的搖了搖頭，只往剛剛眾人的屋子裏去了。

剛剛落座，慧敏便小聲的問道：“怎麼樣，你和母妃說了什麼？”

胤禩一笑，右手在兩人之間擺了擺，示意慧敏不要再問，便笑着對十四道：“十四弟，時間也不早了，我在宗人府關了這麼長時間，身上實在不舒服的很，着急想回府中洗漱，卻是不好多待，這樣吧，我今天先回去洗漱，若十四弟明日沒什麼事的話，直接去八哥那裏吧。你九哥、十哥都要去的。”

十四聽完，忙笑着連應了好幾聲，這才道：“八哥，你放心，明天我一準去。”

胤禩笑了笑，便拉着慧敏起身告辭，往自己府里去了，胤禟、胤俄自然是跟着去的。

十四在城樓上望着自家八哥的馬車漸漸離去，十四有些陰沉的自語道：“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弟弟，八哥！”

回到府中，王嬤嬤等早已準備好柚子葉，火盆等去霉運的物事，一一與胤禩用過，這才將胤禩迎進門，慧敏見狀，不由笑道：“你真是好脾氣，由着她們折騰。”

胤禩笑了笑道：“這有什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這樣的情況都發生了，柚子葉去霉運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慧敏正要說話，便聽外面來報，“福晉，洗澡水燒好了，晚膳也準備得了，福晉先用哪一樣？”

慧敏笑道：“將洗澡水抬進來，晚膳，半個時辰后再用。”

那下人聞言，忙應了下來，不一會的功夫，便將事情安排妥當，將人都遣了出去，胤禩笑道：“真是個醋罈子。”

慧敏不在意的道：“醋罈子我樂意。”說完便將洗漱用具一扔，轉身出了屋子，胤禩見狀好笑的搖了搖頭，這才去了衣物，進入水中，舒服了“嚶嚀”了一聲，不由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另一邊，慧敏用力的在臉旁扇着風，便是想將臉上的熱度給降下去，只可惜愣是一點效果沒有，不由的道：“慧敏你可真是沒有出息。”

說完恨恨的跺了跺腳，忙命人端了點心自己吃了起來，半個時辰后，胤禩終是一臉紅潤的走了出來，慧敏忙讓人，備好了酒菜，兩人相對而坐，慧敏的眼淚便忍不住沁了出來，胤禩見狀，忙伸手想要為慧敏拭去，慧敏忙躲了開來，自己擦了擦道：“別理我，這眼淚自己也太不爭氣了。”

胤禩一嘆，又往慧敏的身前坐了坐，輕聲安慰道：“我回來了。”

短短四個字，便將慧敏好容易壓下去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慧敏委屈的道：“你若再不回來，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胤禩咱們以後平靜過日子可好？”

“這恐怕難辦了。”胤禩說完，便又解釋道：“你想，十四弟的事咱們可是答應了的，這奪嫡之事就註定了和平靜二字無緣。”

“這我自然知道。”慧敏回了一句，便又接着道：“只是，咱們可不可以化明為暗，便是老四真的上了位，也不好明目張胆找咱們麻煩不是？”

摸了摸慧敏的腦袋，胤禩剛要開口，會便搶先一步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道理我都明白，算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多說無益，不過咱們是不是再多派些人，將那邊收拾好，以後也總有個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