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覬覦
李焲隨便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坐下來。
這下該怎麼辦呢?證件沒辦着,人還被關在這裏出不去了。
抬頭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應該已經七點多了吧?如果自己回不去的話,宋辭一定會擔心的吧。
越想越焦心,李焲一拳打在堅硬的水泥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煩躁的抬頭,卻正撞上那個男人打量自己的視線。
李焲本沒打算理他,誰知那個男人的視線卻越來越肆無忌憚,索性膠着在他身上,讓他越來越不自在,不得不出聲喝止:“看什麼看!”
男人終於收回自己的視線,邪笑着說:“小朋友,眼睛長在我身上,我愛看哪裏便看哪裏,你何必生這麼大氣。”
李焲因為今天的事情正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徹底被男人挑釁的語氣給激怒,噌的從地上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男人身旁,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揮拳就朝男人打過去。
誰知用力揮出去的拳頭還沒靠近男人的身體,就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的一把握住。
男人嘴角依舊掛着邪氣的笑,語調輕佻的說:“小朋友,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我身上的這件襯衫可是愛馬仕今年的新款,而且是我目前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弄壞了你可賠不起喔。”
李焲罵道:“去你媽的小朋友,老子當你爹都綽綽有餘了。”
此時此刻,李焲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又變成了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可以肆無忌憚的揮動自己的拳頭。
他用力掙脫男人的束縛,再次將拳頭朝男人揮去,不成想腳下失了防備,被男人輕輕一拌,便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男人撫平被李焲弄皺的領口,說:“想要當我爹,你只能等下輩子了。不過,我估計你下輩子也不太可能當得上我爹,因為我一定比你早投胎。”
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李焲掙扎着想要爬起來,雙手卻一陣脫力,再次摔倒在地板上。
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繞着李焲氣定神閑的踱步,臉上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血氣方剛的少年,恰好是我喜歡的類型呢。如果恰好臉蛋又長的俊俏,身材又健碩,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就好像現在的你,真是男色中的極品。”
李焲罵道:“去死吧!你這個變態!”
男人在李焲身邊蹲下來,臉上絲毫沒有任何怒意:“變態?倒是有很多人這麼稱呼過我。不過,你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的確是看上你了,但並不是想和你上床的那種看上。”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李焲,“我是男色時代夜總會的總經理,你可以叫我Leslie。”
李焲沒有接。
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便掙扎着從地上坐起來,退回了自己原本的角落裏。
“我管你是幹什麼的,跟我沒關係。”
Leslie不甚在意的將名片收回去,也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下,“看來,你沒有聽說過男色時代啊。”
李焲索性閉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Leslie斜睨他一眼,笑道:“我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我看上你了。只要經過我的調-教,假以時日,你必將成為男色時代最暢銷的商品。到時候,會有無數的人捧着一沓一沓的鈔票來舔你的腳。難道你不想過上這樣的生活嗎?”
李焲冷淡地說:“你不要再白費口舌了,我絕不會出賣自己的,我沒有那麼賤。”
Leslie笑道:“賤?靠自己的能力掙錢,怎麼會賤?那些好吃懶做、想要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卻不願意付出的人才是真的賤。”
李焲不以為然,反問道:“那麼,像你這麼尊貴的人怎麼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Leslie不在乎的笑笑,“淪落?這個詞實在是和我不怎麼搭配啊。小朋友,認真想想我的提議吧,日後你一定會感激我的。”
然後,他不再說話,只是低頭轉着左手上的尾戒,優雅而從容。
李焲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嗤笑,也不再言語,閉目養神去了。
*
第二天,當李焲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Leslie已經不在了。
腳邊,是昨天Leslie遞給他他卻沒有接的那張名片。
李焲伸手拾起來,名片的背景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物,“男色時代”幾個金黃色的大字豎立在建築物的頂端,既庸俗又霸氣。
在這樣恢弘的背景上,卻是一串端正的蠅頭小楷,寫着他的職位、名字、聯繫電話和公司地址。出乎李焲預料的是,在Leslie這個英文名字的後面,卻是一個平凡的有些土氣的中文名字:陳大輝。
李焲本想把這張名片重新扔回地上去,卻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抬頭望向窗外,明晃晃的太陽光只是看着都覺得有熱氣不斷地襲來。
宋辭一定擔心壞了,怎麼辦呢?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他認識的唯一一個可以保釋他出去的成年人就是他們的房東大姐了。可是,如果讓房東大姐知道他進了派出所,一定會把他和宋辭當成壞人趕出去吧?他們才剛把那裏收拾得有了幾分家的樣子,如果就這樣被趕出去,宋辭一定會很失望。
突兀的開門聲打斷了李焲的胡思亂想。
昨天帶他過來的警察小張閃進半拉身子來,“出來吧,有人來保釋你了。”
李焲吃驚的問:“是誰?”
小張不耐煩的說:“我哪兒知道是誰啊,甭廢話了,趕緊出來。”
李焲起身,跟在小張身後出了羈押室,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立即朝他走過來,照着李焲的後腦勺就是一記爆栗,“臭小子,叫你不聽話,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跑。”
陌生男人轉而對站在旁邊的小張說:“警察先生,我弟弟正處在青春期,叛逆着呢,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代他向你們賠不是了。”
小張見他態度還不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便擺擺手讓他們走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派出所,李焲才開口問:“你是誰?為什麼要保釋我?”
男人轉過身,打量了李焲一圈,莫名的笑了起來。
這種打量的目光李焲很熟悉,同昨天晚上和他關在一起的那個Leslie一模一樣。
李焲將信將疑的問:“你該不會……是陳大輝的手下吧?”
男人聽到“陳大輝”三個字,頓時在派出所門口哈哈大笑起來,引來一旁的警察紛紛側目。
笑了半晌他才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陳大輝這個土到掉渣的名字真的好久沒有聽到有人叫了。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Leslie派來的,我是他的助理Jason。”
他的目光依舊在李焲身上逡巡,“Leslie看人的眼光向來不錯,你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極品。”
李焲厭惡的說:“請不要用一副評價商品的口氣來說我,這讓我很不舒服。你回去告訴那個變態,不要以為他幫了我我就會去那個什麼夜總會賣身,保釋金我以後會還給他的。”
說完,扭頭就走。
Jason一把拉住他,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是一行手寫的數字,“聽說你是因為去辦-假-證才被抓進來的?喏,拿去吧。做我們這一行,假-證幾乎是生活必需品。這是我們夜總會長期合作的一個辦-假-證團伙的電話,安全又可靠,而且價格絕對公道。”
李焲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不管是誰提供的,他的確需要這個電話,來解決他目前面臨的最大困難。
丟下一句幾不可聞的“謝謝”,李焲轉身走了。
Jason不死心的在他身後大喊:“你這樣的條件不入這行真的可惜了,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話音還沒落,李焲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
*
李焲心急火燎的趕回家,宋辭卻並沒有在家裏。
床上的毛巾被疊的整整齊齊,並沒有睡過的痕迹。
敲開鄰居家的門,鄰居說昨天晚上十點多的時候看見宋辭心事重重的出去了,然後就沒見過他了。
宋辭一定是出去找他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家裏等。
如果他再跑出去找宋辭的話,估計兩個人找上一天一夜也碰不上面了。
李焲回家,頹然的坐在床上。
回想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真像一出鬧劇。原有的問題不僅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惹上了一身麻煩,認識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人。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坐到下午兩點,宋辭終於回來了。
李焲和宋辭幾乎同時問出聲:“你去哪兒啦?!”
宋辭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床上,“我昨天晚上在家裏等到十一點你還沒有回來,擔心你出事,就跑出去找你。可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瘋了似的找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宋辭再也說不下去,因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李焲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低聲說:“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宋辭穩住情緒,說:“只要你沒事就好。你昨天到底去哪兒了?”
李焲不想騙他,便把昨天的遭遇挑揀出個大概告訴了他。
聽完,宋辭久久無話。
半晌,宋辭抬頭看着李焲的眼睛,問:“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值得嗎?”
李焲回看着他,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我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