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了也白生

第42章 生了也白生

在海邊逗留了一月有餘,東海驛站送來了加急書信。太上皇與皇太夫欲將權柄全權交託,以便他們二人巡視北府。東海這邊早送了書信回京,告之鳳君下落,所以兩人便迫不及待招我們回京,以便他們離京逍遙。

我私心並不願意倉促帶姜冕回京,畢竟他的認知記憶里,還一無所有。所以我是打算陪他在海邊多呆些時日,尋找他這半年間的過往痕迹。

這一月來,終於使得他打消了對我的忌憚和顧慮,不再覺得我是個危險而覬覦他的傢伙,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果,京中書信一封急過一封,彷彿十萬火急。

“你們要走了?”飯桌上,阿仙彷彿不習慣,有些依依不捨問。

“我們夫人家中急信相催,不得不早些啟程返京。”蕭傳玉一面作答,一面也不忘自己的計劃,“這些海魚,也不能再擱置,需儘早販入京中。”

“爹爹?”小寶嘴饞,奈何喂他吃飯的便宜爹爹正走神,筷子夾着魚塊險要掉地上。

小寶的便宜爹爹被喚醒,卻依舊忘了顧及小寶,反而低聲問:“京城……很遠吧?”

蕭傳玉塞了一筷子菜進嘴裏:“相當遠。”

“那還會來海邊么……”

“應該不會。”

“你們夫人家是大戶人家?”

“相當大戶。”

“夫姓是?”

“我們府上夫人當家,穆氏,夫婿是入贅來的。”

他又忐忑問:“穆夫人不是未亡人?”原來他以為我是寡婦,不過我一直表示自己夫君不見了,也確實會造成這樣的理解。

桌子另一頭,柳牧雲陰陽怪氣道:“穆家府上贅婿原本生死不明,我們都當他死了,只不過夫人不願承認,後來發現那傢伙不僅沒死,還離家遠遠的,跟別的女人過日子,活得新鮮得很,連孩子都養了!”

他獃獃地聽,很震驚,繼而氣憤:“竟有這樣的!”

柳牧雲淡淡地喝了口湯:“你覺得我們夫人那夫君如何?”

“禽獸不如!”他氣憤難平。

“奈何,夫人心繫此渣,日夜空等,虛擲年華,甘願等他浪子回頭。”

他又呆了片刻:“……不會跟那人和離?”

“不會。”

啪,魚塊終於是掉地上了,小寶哇哇大哭。

他的便宜爹爹也不哄他,起身就出門了。

我瞪向桌邊兩人,兩人表示事實就是這樣,他們是無辜的。

豈止無辜,明明就是有意誤導,故意為之,幸災樂禍!

我追了出去。

不出所料,又跑到碣石灘去了。

月光下,一個人孤零零坐在一塊碣石上,衣衫尤顯單薄。我不顧飯沒吃飽,吭哧吭哧爬上去,幾日前他還能拉我一把,願意讓我跟在他身邊看海,而此刻,他知道有人跟來,但是不回頭。

我走到他身後,他長發束得凌亂,隨海風吹拂,拂到我臉上。我半跪下來,能夠到他頭頂,給他解了束髮,用袖中發梳替他一點點打理。他原本僵固的身軀慢慢融化,不再倔着頭,會配合我的梳子。

發梳從髮根梳到發尾,烏黑如緞的青絲握在手心,冰涼的,我將臉埋進去,嗅到海水的味道,以及,那日日夜夜縈繞鼻端的淡淡梨花香……

“為什麼要給我梳頭?你的夫君不會生氣嗎?”事實上,他自己在生氣。

“因為我要走了,給你梳頭,讓你記得我,忘了你娘子。”有些東西梗在心間,不解開,並不能簡單抹消。如果他模糊記得有個娘子,又是如何接受另一個女子?哪怕都是我自己,我也不能釋懷。

“……我背叛了我娘子。”他很痛苦,“娘子只在我回憶里,而你卻在我眼前。從你出現后,我就漸漸想不起娘子的樣子……”

本想鞭撻一下他內心,但看到他這個痛苦樣子,又不忍心計較了。

他站起身,走到碣石邊緣,海風席捲他的衣袂,他毅然決然,傾身向碣石之外!

我衝過去,抱住他,這一回,同他一起,粉身碎骨也要一起。重心牽扯,兩人在海風席捲下,一同墜下碣石,墜入漲潮的海水裏,噗通一聲,沉入水下。

髮絲和衣衫漂浮在周身,氣泡接連不斷。他要一個人沉下去,拒絕我的跟隨,要推我上去。我抱着他的腰纏上,堵住他的嘴,邊送他氣息邊帶着他浮上海面。

海上生明月,金色的月光之海被我們攪騰得如碎金潑灑,動蕩的海上,鑽出了兩個人。

浮出水面,他便嗆了一口,還是這麼不擅水,一步之遙墜海后,不知在海里遭遇過怎樣的折磨,才遇上那隻救命的海蚌。而假如沒有那隻海蚌……

我抱上他的腰,拉到淺水區,將暈頭轉向的他摁到海水與細沙間,再將我的身軀壓上去……

幾經繾綣,他驀地將我推翻,喘着氣抗拒:“……我是有娘子的人……”

我再接再厲爬上去,將他氣焰打壓:“我就喜歡上你這個有娘子的人!”

在我的折騰下,他漸漸無力抗拒,然而並不妥協:“……我是有娘子的人,我不能跟你一起,我要等我娘子……”

“蠢蛋!你不是等到了么?”我在他臀上掐了一把,“沒時間跟你糾結不清了,看清楚,我!就!是!你!娘!子!”

他仰躺在淺水沙灘,衣衫與髮絲盡皆濕透,長長的眼睫毛也濕漉漉的,眼睛睜開,眼底盛着一汪月光,染着海上月色的目光落到我臉上,驚疑不定。

“你有什麼證據?”

我撕開他衣衫,從他胸膛一路摸到臀上,他驚呆了。

“證據?”我一面褪去自己衣裳,一面換了姿勢,坐到他身上,“我夫君的小翹臀,有朵小花瓣痕迹,你祖父信上說,那是你小時候爬樹,被樹椏戳上去的……”

他目瞪口呆,不知是被我言語震驚,還是被我的舉動驚嚇。

然而某位姜小冕卻無知無畏,鬥志昂揚,探頭打招呼。

我拿手撫摸了一下,他十分友好,毫無保留。

然而某位蠢貨鳳君卻羞怒交加,目光控訴姜小冕的背棄。

“你、你說的小花瓣我並不知道,等、等我照一下……”

沒等他翻身,海浪一層層打來,將兩人的身影淹沒。

耳邊潮聲,如同遠古的節拍,一次次將身心席捲。

……

踏着朝霞,我走向海灘之外,柳牧雲送來外衣,替我裹到濕漉漉的衣衫外面,並交來一封急信。又是京里來催,這回是蘇琯,說我若久不歸位,先前的新政基礎都要潰散了。

“走吧,回京。”

柳牧雲望向碣石阻擋的地方:“他呢?”

“讓他自己決定。”我又補充,“不過,先給他送件衣裳過去。”

……

東海縣令送來馬車,海魚裝載了好幾車,寬敞舒適的一輛留了給我。

遠離了東海,直到再也聽不見海浪聲,我在馬車裏坐得閑極無聊,掀了擱在中間的帘子,對帘子后托腮發獃的傢伙道:“你不覺得那海蚌殼塞在車裏很佔地方?”

他一面想心事一面隨口道:“殼裏睡覺比較安心……”

“你真當自己是田螺哥哥?”扭頭看一眼橫在馬車廂的碩大海蚌殼,“你睡殼裏,那我睡哪兒?”

“你不是喜歡睡在我身上的么……”他純良天真地看着我。

純良的人無心說著無良的話,真是讓人把持不住呢。

“你是不是捨不得阿仙和小寶啊,想那麼久的心事。”我轉移話題。

“我叫姜冕?是你夫君?那你怎麼把我弄丟的?”他不答反問。

墜海一幕再度劃過心尖,如同心被撕扯了一塊。

“是我,不小心。”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丟……”

“我姑且相信你。”他很快表示原諒了我,又想到一個新問題,“家裏是你做主,那我需要做什麼?我們家裏是經營什麼的?聽說是大戶人家呢。”

他對將要到達的大戶人家充滿好奇。

東都行宮,刺史潘如安率全部東部官員以及楚氏全族相迎。

行宮修得很氣派,換了華服美飾的姜冕下車便被嚇到,對我耳語:“看來我們家生意做得很大?”

與我竊竊私語的這一幕,被眾人理解為:陛下與鳳君果然如膠似漆!

潘如安一眼瞧見鳳君,一副很受震驚的樣子,彷彿心神都被震懾:“難怪陛下虛位以待,原來竟為這樣風姿之人!”

我謙虛道:“哪裏哪裏,現在黑呼呼的,比以前差遠了呢。”

姜冕很迷惑:“你們在說什麼?”

“在說是先吃飯呢還是先休息,你覺得呢?”

“先休息吧,馬車上坐得真難受,啊,我的蚌殼!”

我拉着要返回去抱蚌殼下車的姜冕:“有人替你抱下來,不用擔心。”摸摸頭,“走,我們先去休息。”

“好吧。”他隨我走過眾人之間,“住這裏要錢么?”

“不要。”

“那我們多住幾天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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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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