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君生我未生
鳳君受到一記重擊,造成無數點傷害。
手撫心口,鳳君面容震驚萬分,整個人都不好了:“臭丫頭如何知道的?”
珠簾后的賢王和豆包兒棄棄虎軀一震,大事不妙,持盈要自爆,必然會炸出他們。
寶寶變成了臭丫頭,持盈不高興了,鼻子裏哼了哼,直擊鳳君軟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花魁叫我代為問候父君近來可好,有空上她樓里坐坐,談談天,喝喝茶,以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當然是持盈腦補發揮了九成內容。
“臭丫頭快閉嘴!”鳳君臉上變了一輪顏色,赤橙紅綠紫,輪成了一塊調色盤。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揭穿黑歷史,還是風流史,尤其是在一個耿直的史官與一個別國使節面前,他俊朗貌美的面孔沒處擱放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別國使節馮聊這時候也摻了一腳:“原來鳳君也有紅顏知己啊,先前我還以為大殷是女尊國,西京世家姜氏公子以半壁江山作嫁妝,嫁與女帝,後宮為妃,必是宮門不出,殿門不邁,對其他女子目不斜視呢。看來出使一趟,開拓眼界,很有必要呢。”
鳳君要被氣死,又忐忑得要命:“我嫁與陛下,自是死心塌地絕無二心,你們說的什麼紅顏知己花魁娘子,告訴你們,我統統不認識!”
持盈見她爹炸毛了,俊臉微紅,非常不淡定,持盈就淡定了,算是找准了她爹的死穴:“那我去問問母上,是不是有人捏造父君和花魁的緋聞,造了個大謠。”
鳳君覺得一生造的孽都在今日償還,兒女都是債,尤其這個臭丫頭,上輩子才不是什麼情人,一定是有血海深仇,如今討債上門!鳳君咬碎銀牙,霍然起身:“瑤國公主並非不能贖罪,念及瑤國使節一片赤誠為大殷,若能尋得大殷史官董狐下落,馮外使營救董狐家僕之舉便算功不可沒。為早日營救董狐,早日贖回瑤國公主,馮外使便多多費心了。”
馮聊:“……”
持盈覺得她爹的腦洞被刺激壞掉了,連向了不可知的領域:“讓外使去營救我國史官?”
鳳君是中和了各方要求,提出了個平衡各方的條件,即——你們的要求都給你們滿足,但需遵守我的規則。多方制約,一舉擊潰。看似解決了難題,實則畫了個餅。
垂簾角落後,賢王讚賞道:“姜還是老的辣,小姜,你要學着點。”
姜慕之不知如何評判他爹此舉,作為一個小姜,大約是無法理解老薑的思維。救瑤姬出獄,剛有了希望的火苗,轉眼被疾風吹拂,要滅未滅,風中之燭。
沉默半晌的白行簡拄杖起身,衣袖垂下,面向鳳君,提出懇求:“臣請辭去昭文館夫子職官,並蘭台告假一段時日,前往京外查明恩師董老先生下落。”
這個要求正中鳳君下懷,可謂一石二鳥,自投羅網,自然無不應允,當即面色緩和道:“准。”
持盈臉色一白,眼裏彷徨溢出,夫子要辭去昭文館職務,以後就不是她夫子了,還要告假出京去險地。她奮勇站出,連忙跟着懇求:“我要跟夫子一起去!”
“不行!”兩人同聲。
鳳君心中生起悶氣,他才不想跟白行簡這麼一致。
被拒絕,持盈轉頭望向白行簡:“為什麼不行?”
鳳君心道為什麼不問我?!你眼裏還有沒有親爹?!答案顯然是沒有的。
“此去路途遙遠,殿下難耐長途奔波。”白行簡淡聲回應她,還有更危險的境遇,他沒有說出來。
“路途遙遠怕什麼,從前我小時候,父君跟母上鬧彆扭回西京,父君帶着我乘汗血寶馬照夜白,日奔百里,一點也沒有覺得辛苦!倒是父君吐了好幾回。”為了彰顯自己的吃苦耐勞,持盈不惜曝光她爹的傲嬌屬性與嬌嫩體質,雖然她爹回娘家那件事她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因為一路主要是睡過去的,日奔百里多少有些水分。事實上是她爹細皮嫩肉不耐烈馬顛簸,耍風度的時候乘一陣馬,被顛簸得吐苦水才換馬車,馬車暈車又換轎子,好險才沒被遙遠的回娘家路途給折騰死,這也是此後鳳君不再敢動輒回娘家的直接原因。
“……”又被曝,鳳君抬手按上心口,默默咽下一口血,硬生生撐着臉皮,承受着瑤國使節對他探尋並嘲諷的熾熱視線。
“此次沒有汗血寶馬。”白行簡打破持盈的幻想。
“父君可以借給我們呀!”持盈覺得非常理所當然。
鳳君忍無可忍:“汗血寶馬乃是進貢之寶,宮廷御用。寶寶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的事!”
持盈立即換了思路,遐想無限:“沒有汗血寶馬也沒關係,尋常馬匹就挺好,我正好可以跟夫子去聽聽民間疾苦,身為一個儲君……”
“身為一個儲君,不服管教,氣跑翰林院大學士。”一個穩穩的女聲自殿外傳來,由遠及近,殿中諸人俱是虎軀一震,“這筆賬還沒算,團團又想去哪裏整么蛾子?”
虎軀一震組合里不包括瑤國使節,馮聊一直在拿眼風肆意打量鳳君,此時驚見鳳君傲然於世的身姿忽然一頓,氣焰被削了一半,烈焰張揚轉瞬便是溫柔小火爐,搖曳着璀璨光芒與愛意的溫度,嘴角帶笑眉梢含情,風姿綽約地立在帝位一旁,心甘情願退避三尺,候着心上人。
馮聊被鳳君萬千儀態驚呆,頓生“君生我未生”之感,待轉頭瞧見入殿之人,又驚呆。什麼“君生我未生”純粹自欺欺人,求而不得的借口罷了。
元璽帝帶侍女入殿,石榴色襦裙的裙倨邁過高高的門檻,銀花薄紗羅披帛旋繞臂間,身後殿風吹拂,繚繞若飛天。致命誘惑則是介於少女與少婦之間的神韻,體態豐盈,腰肢柔韌,臉蛋微胖,面頰紅潤,五官精緻,不施粉黛,如同畫裏走出的仕女圖,卻是女中帝王。
眾人自動分開殿中道路,女帝自中央款款走過,眼睛卻是盯着無法無天的持盈,持盈壓力山大。她走過殿中兩位陌生人身邊,視線毫無停留,視不相干之人如塵埃。元璽帝走上台階,目光與迎向她的鳳君視線交匯,蜜裏調油四個字湧現馮聊腦海。
元璽帝轉身坐入龍椅,鳳君便緊緊靠過去,好想表白“陛下這身衣裳穿得真好看,當然不穿更好看”之類,但被心有靈犀的元璽帝一個眼神瞪過來,忙收斂了愛意,一本正經地坐到鳳位上,端正儀態。
“陛下怎麼過來了?這點外交小事交給臣夫就好了嘛!”
“還不是這個小混賬!”元璽帝一個眼刀飛向正努力將自己縮小並藏到白行簡身後的持盈,白行簡竟然也讓她躲藏,還隱隱約約為她調整了站位?元璽帝覺得這一定是錯覺,“氣走大學士你就可以不讀書了?信不信朕把你扔進翰林院去關禁閉,抄書三個月,不準吃畢羅?”
鳳君聽得都肝顫:“重新請個大學士就是……”
元璽帝向他一望,鳳君立即閉嘴。非讓團團退學昭文館,單獨找大學士做儲君夫子的是鳳君,現在把人氣跑說不用追究的還是鳳君,當著女兒的面能不能有點原則?一當爹就軟成這個性格,元璽帝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八輩子沒當過爹似的。
持盈在白行簡身後顫抖,聲如細蚊,猶帶顫音:“是我不懂事,氣走了大學士,母上罰我好了。”說得是白行簡在荒園子裏教她的話,若問陛下責問,認錯即可,不可狡辯。
元璽帝一愣,做好了湯糰兒抵死狡辯的準備,居然跟想像的不一樣,造成她憋了一路的火沒處發,啞火了:“嗯?真的知道錯了?認罰?”
持盈繼續打顫:“團團做錯了……”是否認罰呢,認罰的話萬一真給關到翰林院,跟一幫酸氣衝天的老儒朝夕相處三個月,她會整個人都酸掉的。猶豫不決時,她視野里站在斜前方的夫子袖角似乎動了動,然後夫子的手伸了出來,素白的手,做了個微微彎曲的動作。持盈會意,接着可憐兮兮道:“請母上責罰。”
大學士被持盈和白行簡聯手欺負走了后,一路披頭散髮到元璽帝跟前告了御狀,當然主旨是控訴白行簡越俎代庖、妨礙教學、歪曲事實、以公謀私等一系列罪名,元璽帝聽完后深知此事因持盈而起,白行簡斷不會狗拿耗子這麼沒人品,但大學士不方便控訴儲君,便拿白行簡出氣,因此在元璽帝心裏,持盈才是罪魁禍首,一切糾紛的源頭。一心想着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孽障,還沒來得及思考懲罰的具體措施。萬萬沒想到持盈跳過了某個環節,直接認罰,熊孩子竟不按套路走,元璽帝措手不及。
緩下一口氣,元璽帝道:“認罰便好,稍後再收拾你。”說完便旁若無人同鳳君問話,“外使的事情處理得如何?”
“完美地處理好了,我們回宮邊走邊說吧!”鳳君巴不得趕緊拉着女帝娘子回後宮一邊做不可描述的事一邊給她講政治,但他表現得一本正經,深諳誘惑之道。
“也好。”元璽帝點了頭,便起身,由鳳君攜她下殿。
馮聊非常想刷一下存在感,這樣子被無視,大殷陛下對她一句話都沒有,回國后怎麼跟國君交代?
元璽帝與鳳君攜手,即將走過身邊時,馮聊當機立斷,橫身擋在二人路前,彎了彎腰:“請問陛下對卿歌闕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