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什麼?!”墨玉被突如其來的火灼抖了抖腳,連忙將手中攥着的青花瓷穩妥立在一旁,快步上前推開他們,大義凜然道,“既然是我的飛升劫,便該由我自己來歷,你們……都先出去吧。”說完,泰然自若站在火圈中央,準備承受即將來襲的地火炙烤。
“萬萬不可,大戰在即,誰都不能受傷。”君澤徑直向火圈行來,且十分貼心的為案上躺着的白錦設定一層結界,免她無辜遭殃。
赤炎擋在墨玉身前,抬臂阻攔,眯起眼道:“我的女人歷劫,該是我來替她,天帝大人,您又是何身份呢?”
“本君是她的師父,師父代徒兒受劫實屬等閑,而你與我的徒兒既未嫁娶,又無婚約,根本不存在任何關係,所以,請你讓開。”他的冷眼輕飄飄點過去,推開阻擋前進的手,來到火圈前方,祭出丹爐將她吸了進去,自己站入圈內,任她在爐中如何呼喊也不肯打開。
赤炎青筋暴起,拳頭攥得咯咯直響,天帝的私心他怎會不知,只是沒料到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倘還瞪着眼說不曾對她情根深種,這類言論怕也只有鬼才會相信了,如若再任由事態如此發展下去,還不得明目張胆拒絕他的求親,更何況,仙宴時已經當著諸神的面上演了那麼一出,如今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想到這,他冷冷看向圈裏的泰然站着的男人,密音道:“君澤,你便是要與我死磕,我喜歡誰,你都要跟着搶對嗎?”
他愣了愣,轉而又淡淡然回了句密音:“赤炎,你可還記得仙宴上的賭約?你當時親口承認自己輸了,八荒眾人皆可以作證。”
“玉兒並不承認當時的賭約,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與她兩情相悅的,是我。”
兩個男人悄無聲息的進行着唇槍舌戰,平靜丹爐里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瞬間,他們皆抿了唇,終於不再說話。
“師父,您這是在謀殺徒兒,徒兒還沒看夠大千世界,不想就這麼窩窩囊囊的給悶死了,師父,你放我出去!”爐子裏發出墨玉悶悶的抗議聲。
未等他有所反應,赤炎搶先一步轉腕抬臂,將丹爐一把奪了過來,淺笑道:“強扭的瓜不甜,天帝大人,你放棄吧。”
火舌竄的越來越高,逐漸將兩個人團團圍住,君澤的臉色越發灰暗,見他正欲撬開丹爐一角,連忙伸手以內勁把將開未開的蓋子鎮壓下去。
赤炎索性與他比劃起招數來,你來我往的過程,合虛殿內凜冽的陰風四起,烏黑的濃霧集結在雲頂之下,茫茫漠漠,一改殿內明明晃晃、光彩映人的風格,呈現一派肅殺之象。
熾熱的地火道道飄落,兩人皆面不改色,邊承受着來勢洶洶的火劫,邊舞弄拳腳,伺機鬥法,方形的丹爐盒在兩人手上飛來又滾去,卻是苦了裏面的人。
黑咕隆咚的暗箱本就惹得人心生恐懼,不辨方向的墨玉已經在不停翻滾中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覺自己如同皮球,隨意被踢來踢去,受到這般“非人”的虐待,不由怒氣衝天,恨不得立即化作蜜蜂飛出去蜇人,無奈心在花叢身在囚籠,盒子還在兩人爭鬥中高速旋轉,腦袋迷濛發暈,胃中翻江倒海。
她隱約曾在話本上看到過,有人暈血,有人暈馬,有人暈船,大概她以後就要暈盒了。
索性,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太久,地火劫結束,室內鋪陳狼藉的書本被燎了個遍,除卻那捲金箔制的《神仙志》還端端停放在原地,摺子劍譜之類所剩無幾,即便有個別未受牽連的,也被濃煙熏得發黑。
激斗的兩個人終於收了招,後退兩步,懸停在空中的盒子兀然開啟,墨玉勉力從盒子邊緣爬了上來,本想以個瀟瀟洒灑的姿態跳下去,奈何已然迷糊目眩,整個人彷彿熟透的麵筋,軟綿綿跌落下來,着地便癱在那裏,動彈不得。
赤炎連忙湊上前去,抬臂扶住她的肩膀,皺着眉,心疼道:“玉兒,你沒事吧。”
君澤也矮下身子蹲在她旁邊,拉住她的水袖,以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聲問道:“墨兒,你受苦了,等到大戰結束,你想去哪裏,師父都帶你去。”
她左看看右看看,兩張顛倒眾生的臉,都是溫暖關愛的模樣,原本準備蜇人的蜜蜂,此刻已經“花力氣為漿糊”,剛要張口說話,暈盒的感覺如暴風般來襲,一陣陣反胃,連忙捂緊嘴巴奪門而出,留下兩個滿臉不解的男人愣在原地。
她只急匆匆找個最近的地方,蹙着眉“哇”的吐了出來,隨之乾嘔幾聲,難受的感覺略有緩和,吹了陣涼風,混沌的腦子得了幾分清明,這才抹了抹嘴,重新返回殿內。
不想這全套動作被門外四根活柱子看個正着,他們幾個面面相覷,心領神會地摸摸下巴擺出一副“我都懂”的姿態。
最終,心直口快的江堯一個沒忍住,搶先道:“我倒是覺得,是時候建議君上安排娶親之事了,拖得久了,肚子就顯形了。”
“想不到冷靜若君上這般也有如此失控之事,足見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人,孽緣啊孽緣。”應寒攏起袖子,輕咳一聲補充道。
淮寧笑吟吟推了推他,接話道:“能做到先上車後補票的,也算是負責任之舉,崇尚逍遙的天界往往都是些到處撒種又不想公開戀情的,相比之下,我們君上可敬多了。”
只有倉辰神色陰晴不定,拿着鐵羽扇扇了半晌的風,才冷冷道:“君上怎會娶除了鳳神以外的其他女人,我覺得你們想太多了,另外,君上的私事豈是吾輩可以隨意討論的,我看你們都活膩歪了!”言罷,猛然合上羽扇發出“刷”的脆響用來表示不滿。
四大護法當中,他跟着赤炎時間最久,修為最高,因此地位較其他三人要高一些。
這冷冰冰的一席話下來,剛剛興緻勃勃的三位沉默下去,只不甘的撇了撇嘴,繼續盡職盡責的充當合虛宮三大彩柱。
倉辰涼涼睨了那三位一眼,鼻子哼出些濁氣,面上雲淡風輕,老老實實守門,內心則在細細盤算着如何將這個礙眼的女人從君上身邊趕走,本就陰冷的眼光逐漸凝起寒霜。
推開殿門,殿裏的兩個男人已經不見,只余桌子上依然沉睡的白裙女子。
墨玉本來有着一肚子的疑問,兩本答案卻同時玩起了失蹤,只得壓制住內心不滿,扁起嘴蹲下收拾房間。
一面收拾還一面冷哼道:“這兩個臭男人,剛剛折騰完我,又把滿屋的爛攤子推得乾乾淨淨,真是……不負責任!”
“喲,我當是誰這麼不知羞呢,是你,就不足為奇了。”白錦已經恢復了神志,慢悠悠坐了起來,肅穆着一張臉,彷彿俾睨天下的女帝王。
“敢問這位仙子,您是?……”她正在躬身清理地上的碎紙和灰燼,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問道。
“你這毛丫頭真真不識抬舉,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誰!”白錦身為青丘帝姬,無論何時,身邊總會眾星拱月般圍着一群阿諛奉承的人,何時被人這樣漠視過,心中自然不快,順勢捏起她的下巴,呵斥道,“不過就是仰仗着天帝首徒的身份,你在我面前,有什麼可趾高氣昂的?”
墨玉極淡望過去一眼,扭了扭臉,掙脫她的禁錮,低眉掃去地麵灰燼,將掃帚停在她腳下,輕輕推了推她,淺笑道:“這位仙子,小仙正在打掃房間,難免有浮灰亂飛,看您也是個乾淨潔癖之人,還是去外面納納涼吧。”
她完全不知眼前的女子是個臉盲,壓根不曉得自己是誰,已經完全被這種無心的僭越徹底激怒,拂了水袖後退兩步,澄明的眼眸呈現出桃粉色,暗自凝神聚氣,冷冷望向對面,意欲施展她的卓絕仙術。
墨玉十分淡然換了個方向一路掃過去,拿着簸箕收了垃圾,又俯身將僅存的幾本卷冊整齊擺放在玉案上,拍了拍手,長長舒了口氣。
正當她十分滿意的欣賞着自己的勞動成果,不經意間瞥到側方已然拉開架勢準備出擊的白衣女子,挑起眉:“這位仙子是想找人打架?”頓了頓,見那人沒有任何否定的意思,轉而眯起眼,莞爾道,“方才只顧着掃地,倒是怠慢了您呢,不過您也看到了,小仙將將把這裏收拾乾淨,想打架的話,還是隨小仙出去吧。”言罷,一個瀟洒的魚躍動作沖門而去,穩穩落在窗前那株繁盛的梧桐樹下。
白錦緊隨其後彈跳而來,在與她相去幾丈遠的地方停滯住腳步,負手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死,今日本宮便給你個成全!”言罷,雙手合十幻出粉紅的球形光芒。
銀光閃閃的元神倏的一亮,柔和的面色逐漸消失,眸中殺意浮現,墨玉將法力全部集結,以手做刃,有心試試飛升后的爆發效果。
下一瞬,兩人仙法相衝而出,耀目光華亮極而衰,隨後一齊躍上梧桐樹,赤手空拳比劃起來,樹葉片片調零,飄落成雨,門前四位護法看得目瞪口呆。
白錦沒有討到絲毫的便宜,本就不暢,又知曉此人竟在個把月內飛升為上仙,更是大為光火,決定趁其不備使用必殺技,就在兩人相距不到半尺之遠時,一記“浮香魅”出手,濃紫光團夾帶濃郁芳香呼嘯着疾奔過去,墨玉凝神催發真氣護體,依然被強大的仙力震得後退數十歩,正值防護光罩即將碎裂之時,被拉入堅實的懷抱當中,身後之人隨意甩出一記“破空斬”,瞬間將來襲的絕招擊潰。
白錦遭遇反噬之傷,嘔出一口鮮血,緩緩跌落下去。
迎面來了個陌生人,以極快的速度接住她,橫眉冷斥道:“堂堂神君,只會窩裏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