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洞裏
曹二狗趕緊湊上去套近乎，說問方子不該到藥鋪，應該去郎中那裏問。美女說她鎮上都問過了，一無所獲。此時曹二狗把胃疼的老娘、山楂丸統統拋在腦後，他就想着這大美人兒能換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可是美女並不知道他是人販子，還以為他是個熱情的狂蜂浪蝶。曹二狗狠狠拍胸脯說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自願幫她去打聽治眼睛的葯。又是一番甜言蜜語，美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慧玉。
曹二狗說他住在鎮子的郊外，祠堂有個老人是個神醫，以前在大內為皇后貴妃看過病，現在葉落歸根，什麼疑難雜症都能看好。
“那他能治眼睛嗎？讓看不見的人重新看見。”慧玉問。
“能啊，不是我吹牛，天下沒有他看不好的病。”曹二狗一通狂吹，吹得神乎其神，慧玉有點心動，反正大白天也是近郊，她就答應跟曹二狗去看一眼。
不料一到僻靜處，曹二狗讓她走在前面，瞅准機會朝她脖子上砍了一個手刀，慧玉沒有防備哼了一聲就癱軟在地。曹二狗往她腦袋上套了個麻袋，扛起來就直奔自己的運豬棚車。等慧玉醒來，她被捆得緊緊的，已經離開那鎮子一百多里地了。
慧玉在車上哀求，她說自己出門是為了幫師姐找治眼睛的復明葯，她欠了師姐的情一定要還，不要把她賣到窮鄉僻壤去，如果被她師姐知道了，會找他報仇。
可是曹二狗哪管得了這許多，他聽不懂什麼師姐師妹亂七八糟的，他也不敢打人，怕把她的美人臉打傷了賣不出價錢，就餓着她不讓吃飯，三天後慧玉就沒了氣力懇求，曹二狗又用財主喜宴幫工的幌子騙到燕兒和阿秀，要把她們三個統統賣給青樓。
快到青樓的路上，慧玉好像是妥協不再反抗了，她要求吃一頓餛飩。曹二狗欣然答應，下車幫她買餛飩的時候，慧玉掙脫了繩索就跑，不料被曹二狗發現抓回來，蒙上眼睛和嘴，再不許她亂動。
……
話說到這裏，曹二狗便又想不通了：“明明我親手捆的她，怎麼到了青樓就變了個人，這價錢差了多少，真他媽見了活鬼。”
“趁人之危綁架，你個人販子才是惡鬼。”宋小橙火起來，沖他肚子上就是一腳，才想起來自己臉上的鍋底灰還沒抹乾凈，估計曹二狗沒認出來。慧玉肯定是幫袁青竹找復明葯，所以才會心急沒有防備，被人販子的謊言給騙了，這傢伙真是喪盡天良。宋小橙越想越氣，又狠狠踹了他幾腳。曹二狗哼哼直叫。
“那後來呢，慧玉上哪兒去啦，說！”
“哎喲，那個黑瞎子已經逼問我很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她用藤條扎得我呀，大姐不信你看看我衣服里，還能有一塊好皮肉沒有，再借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呸，誰要看你的臭肉，”宋小橙眼看着問不出什麼來了，“藤條刺身還不算完，你賣了這麼多可憐姑娘，看看蒼天饒過誰，放心吧我會把你蒙起來放在棚車上，一路沒吃沒喝送回阿秀燕兒那裏，要是運氣好半路就餓死了，要是運氣不好那就看她們怎麼報仇。”
曹二狗哭喪着臉拚命求饒，宋小橙厭惡地把他的嘴塞上破布，頭也蒙上麻袋，像一灘稀泥一樣踢到一邊。
宋小橙到附近的山洞裏找袁青竹，心想總算知道一點事情，原來慧玉是為了幫她找復明葯，可為什麼說是師妹欠了師姐的情呢，這兩人的關係還真奇怪。
夜風微涼，山洞黑蒙蒙的，袁青竹靠在岩壁上休息，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閉眼。宋小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嘟囔她怎麼也不知道點個火，袁青竹聽到了，偏過臉來：“休息一夜，明早上路。”
宋小橙哦了一聲，只覺得身上有點冷，肚子有點餓，畢竟前面跑了幾百里。她順手撿了一些枯枝進山洞，坐在地上拿兩塊石頭敲得啪啪響，可是一點火星都沒有。
“嗬，女俠，借個火？”宋小橙尷尬地說。
“刺啦”袁青竹伸出手來，手心裏冒出小小火焰。“好極了，還是女俠你厲害。”宋小橙好高興，伸過一根枯枝點上火，很快驅散了子夜的寒意。山洞狹窄，兩人各佔據一邊岩壁，相對而坐。
在火光映照下，宋小橙不禁打量一番袁青竹的表情，她好像心情還可以嘛，又是拉自己上山，又是主動點火。袁青竹緩緩開口：“看我做什麼？”
“啊，”宋小橙好尷尬，明明她是個看不見的人呀，“……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她理直氣壯地反問。
袁青竹輕輕搖頭，火光映着她半邊臉龐，在岩壁上顯出秀挺的影子，意外有一種寂夜之美。“你心情好像不錯呀，是不是因為知道慧玉幫你找葯？你的眼睛真的是被毒傷的嗎，是不是毒蛇？難怪那天在驛站，一條黃鱔爬在你鞋子上，你臉色都發白了。”
“你都知道了，還問。”
“你不要怪我八卦，我就是很好奇，就算要找葯也是兩人一起，你功夫這麼好，她居然沒功夫，你該和她一起行動才對，”宋小橙趁着她心情還可以，趕緊問，“你們的關係，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袁青竹抬起下巴，放鬆地靠着：“無所謂好不好，我們沒有關係，就算有……那也，算了。”
啊？宋小橙更加聽不懂，看到袁青竹嘴唇抿起來，好像不願意再說下去。她趕緊轉移話題笑道：“今天抓到人販子，我也特別高興，想吃東西了，我去找找看。”說著她拿起一根點燃的枯枝，出山洞找食物。
不一會兒她拿着幾個野地瓜回來：“野生的蘑菇我不敢吃，地瓜還是能吃的，看到樹上還有桑葚呢，不過小鳥都回窩睡覺啦，我就不爬上去打擾它們了。”她笑眯眯地坐下來，串起地瓜放在火上慢慢烤，很快小小的山洞裏香味滿溢。
宋小橙烤完一串地瓜，“好香，燙燙燙，”拿在手裏倒來倒去，“女俠，你也吃點吧。”袁青竹點點頭，宋小橙殷勤地遞給她，還不忘叮囑小心燙。
一邊吃，宋小橙東拉西扯地聊着別的事，什麼把曹二狗送回去阿秀她們肯定高興。袁青竹並不回應，只是默默吃着。“女俠你別悶着呀，我們可以聊聊天嘛。”宋小橙笑嘻嘻地說。
“你累不累，又何必繞圈子。”
這話一說宋小橙就挺尷尬：“本來就是隨便聊聊，你一下子就拆穿我了……沒錯，我對你和慧玉的事很好奇，但是你放心，你不說我絕不會亂打聽。”
“那就好。”
宋小橙本想來個以退為進，沒想到被停在杠頭上了，她本來又是肚餓又是腿酸，現在好奇心蓋過了這一切。越不說她就越想知道，她再拿一串野地瓜，坐到袁青竹旁邊，邊烤邊說：“女俠，洞口風大，還是你這邊舒服。”
袁青竹還是坐着，一手搭在膝蓋上，臉色如常。山洞外風聲陣陣，樹冠似海浪嘯嘯。宋小橙示好：“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啦，你要想知道我的事，我也會告訴你的。”
“沒興趣。”
“女俠，你看你的功夫這麼好，為什麼不是你和師妹一起去找葯呢？這樣她就不會被曹二狗拐了呀……一開始我以為你們是師姐妹情深，但是慧玉好像又說找葯是為了不欠你的情，這個我實在是搞不懂了，女俠你受累回答我好不好，我宋小橙也是走南闖北的，沒準我能出出主意不是嗎。”她擺出一張討好臉來，姿態放得好低。
“你太煩了。”袁青竹揮揮手表示不想說。
“我是想幫你們呀。”宋小橙再想湊過去。
她沉下臉，乾脆起身走到山洞外：“這裏太吵了，我另找地方。”
說著她躍入黑暗，宋小橙追出去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只聽得遍山的松濤，她喂喂地喊了幾聲，冷風直往她嗓子眼裏灌，袁青竹已不知去向。
她尷尬得直跺腳：“什麼嘛我都低三下四地問了，你就裝高傲吧，八成是你表面上一本正經，實際上貪戀慧玉的美色，她看不上你，又不能不顧師姐妹情誼，才幫你去找復明葯的，我真是倒霉怎麼牽扯到你們里了……我是好心想幫忙，還說我煩，我還嫌你們的事煩呢！”
宋小橙往地上跺了幾腳，忿忿不平地回到火堆邊坐下，嘴裏輕聲嘟囔：“哼哼，大美人慧玉姑娘走得好，走得妙，不讓這個女好色之徒找到才呱呱叫。”
她啃起地瓜來，沒吃兩口，突然抬頭看到岩壁上漸漸變長的影子，她再一看，袁青竹一臉煞氣地走回山洞。哎呀，剛才的話她都聽到啦？
宋小橙丟下地瓜趕緊爬起來，抄起一根燃火的枯枝做自我保護：“你、你這麼兇巴巴地想幹嘛，告訴你啊我也不弱，剛才的話你聽到也就聽到了，我不怕你。”
袁青竹站在火堆后，她話音陰沉：“你敢再說一遍。”她舉起手，手心火苗往上躥。
宋小橙心臟咚咚亂跳，努力作出防守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