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跡部卷·七
“先說這個吧，”七夜將那張舊報紙抽了出來，“也許那個怨靈正是那一次連環車禍的出事者。”
她不免想到了那個逢魔時刻，凶神惡煞的男子被跡部的車無情碾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便是怨靈纏身的體現。
然而跡部卻並不以為然：“為什麼找上本大爺？”
而不是他的司機。
“也許司機去那條路是你的旨意？”七夜說罷便搖了搖頭。
這雖然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因為而死的感覺，但兩者之間卻沒有因果關係。無論怎樣說，都不太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本大爺會去查那件案子的。”跡部皺了皺眉，看來也許事情另有隱情。
七夜點了點頭。她突然想到了某個人也許能夠幫上忙，只是不知道她適不適合再開口，畢竟他們已經有許久不見了。
倒沒想到下午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放學后，筆直的道路上有着不少背着書包的少年少女，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走着。
然而今天的校園大道上卻與往日有所不同。那就是在某一處圍了很多人，乍眼一看雌性居多。
然而她不經意一瞥，卻在人群的中央發現了一抹閃亮的明黃色。
而好巧不巧，那個明晃晃的閃光體正朝這邊看來，兩人視線在這一瞬間對上了。
七夜此刻只想轉身離去，不過卻看到對方朝着她揮了揮手，一瞬間無數視線朝着她狠狠扎來。
她的心裏有些不滿於他的行為。這無疑將她暴露於日光之下。
不過她還是禮貌地朝着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繼續朝着校門口走去。
誰知道剛走了幾步，身後便傳來了急切的呼喊聲：“等等啊小朝日。”
如果有時光機，她一定要倒回到幾分鐘前，絕對目無斜視地走出校門。
然而倘若她此時繼續無視他，根據她對此位閃光體的了解，一定會跟在她的身後，窮追不捨。那麼明天冰帝的頭條便是昨日放學金髮帥哥對本校某不知名女生展開強烈追求。
她有些無奈地轉過身來，果然看到他朝她跑了過來，臉上還帶着久別重逢的驚喜。
“好久不見，黃瀨君。”她微微欠身。
“小朝日果然還是沒變呢。”看到他只會遠遠地禮貌的打招呼然後轉身走人。想到此處他有些挫敗地低下頭。
七夜瞧見眼前這個比她高了好幾個頭的男生，此時如同一隻人形巨犬，失落地耷拉下腦袋，畫面感十足。
她抿了抿嘴，將原話奉回：“黃瀨君也像以前一樣活力四射。”
對於七夜來說，最為棘手的相處對象，莫過於黃瀨涼太。
她向來對於自來熟很苦手，但大多數自來熟她都可以以漠然相對，只是黃瀨涼太是其中的一個特例。也許是做過模特相關工作，閱歷較為豐富，他能夠敏銳觀察到她的反應，有分寸有尺度，在達到她反感的邊緣時及時收回，再加之那一張迷人的臉龐，燦爛的笑顏，哪還提得起半點脾氣？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大道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沒想到小朝日會來冰帝，我以為……”黃瀨飛快地點了點頭，瞥了一眼七夜后，剩下的半截話被他吞入肚中。
“嗯，聽說你現在在海常，今天來冰帝是有什麼事么？”七夜仰頭，看着對方被陽光照耀着的那一半好看的側臉。
“今天來這裏打練習賽，雖然冰帝的籃球部也挺不錯，但最後還是我們贏了哦。”
“恭喜。”七夜淡淡地說。
對這個結果她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他們可是奇迹時代，雖然現在已經各自找到了歸宿，但其中之一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小朝日還是那麼冷淡，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高興呢。”黃瀨癟了癟嘴，似乎有些低落。
七夜默默看着眼前這個變臉狂魔。她深知這只是他的面具罷了。
誰曾想這個看似活潑的人，卻是典型的外熱內冷類型呢？
或許一開始你會被他熱情如陽光般的外表吸引，為他的自來熟而苦惱或者高興。然而實際上大約只有認同的人才能真正走進他的內心，對於其他人表面的熟稔，內心卻是漠不關心。
“這周周末在東京有比賽哦，小朝日要來看么？”說到了籃球比賽，黃瀨再次開心地揮手比劃了起來。
他早就對七夜的冷淡習慣了，他也知道她的冷淡並不是對人的漠視。正如七夜了解他的自來熟並不是真正的將人放在心上一樣。
“到時候再看吧。”七夜隨意應付着，卻隱隱察覺到有一束強烈的視線黏在了她的身上，令人背後一涼。
也許是眼前這個發光體太招招蜂引蝶了吧。思考片刻后她便決定與他道別。
晚上，她接到了跡部的電話。
對方對她說了大致的情況，那場連環車禍一共有兩個遇難者，其中有一個是路人，有一個司機，傷者卻有不少，嚴重的有的住了一年的醫院，而有的成了植物人。
聽起來真是一場慘烈的悲劇。她默默嘆了口氣，心裏有一塊地方似乎在汩汩流着鮮血。
重點便放在了那兩個人遇難者身上了。只是接下來跡部的話語卻讓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個路人的身份，不知道是刻意被人抹去，還是真的沒有查出來，沒有過多的記錄，只知道是流亡者。”
“具體事情還是找個時間當面說吧。”沉默許久之後，七夜緩緩開口了。
看來事情比想像中還要複雜。
“也行。明天本大爺有比賽，有什麼事情比賽之後再說。”
“什麼比賽？”
“啊恩，當然是網球。”跡部語氣有些不耐。
相處時間不短，而對方竟然不知道他的專長，實在是令人很不爽。
在詢問了具體時間之後，七夜難得有些苦惱。
好像和籃球比賽時間重合了，不過地點倒意外很接近，也許可以去看一看。
“我盡量來吧。”她低聲地說。
“哦？今天破例了，啊恩？”其實跡部並沒有想過她會來看比賽，只是隨口一提，倒沒想到對方竟然回詢問比賽相關事宜。
“那還是算了吧，如果引發麻煩就不太好了。”七夜思考幾秒后又改口了。
“本大爺是麻煩，別人就不是。”跡部冷哼了一聲，然後掛掉了電話。
雖然每一次都是跡部掛的電話，但這一次對方的尾音卻有一絲怒氣。
原來下午的情景被他看到了。
七夜後知後覺才想到，也許自己這淡然的態度把少爺的怒氣點燃了。
一向高傲的他被人視作麻煩，本身就是一件很讓人煩躁的事情。然而當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被當成對方眼中普通的存在時，自尊心自然不能忍受。
思考片刻之後，她還是給他發了一條短訊，說明了明天她會去看比賽。
少爺的自尊心是最重要的，如果此時與他發生了不必要的矛盾，那麼接下來的相處便非常麻煩了。
籃球比賽是在一座公園裏舉行的。她起了個大早，然後難得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帶着一頂運動帽，頂着烈日，她終於找到了比賽的場地。
此時正進行的是某所中學與誠凜高校的比賽。
據說誠凜是一所新高中，而她只是在賽場上瞥了幾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個淺藍發色的少年黑子哲也。
也許別人並不能發覺他，但有着相同屬性的她卻能夠輕易察覺出來對方。
他用着他低存在的優勢，在球場上進行一個又一個誤導，將球快速而準確地傳給隊友們。
而她只是在藉助着低存在，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
說到底他們的本質便不同。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籃球比賽了。明明以前他們的每一場比賽都不會落下，看的次數多到以至於沒有詳細了解規則也能看懂整場比賽。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籃球比賽也提不上興趣了呢？
大概也許是今天並沒有看到他的緣故，準確來說她並不是喜歡看籃球比賽，而是喜歡看有他的籃球比賽罷了。她默默在心裏這樣安慰着自己。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另一頭的網球公園，只是當她靠近網球場時，便被潮水般呼嘯而至的吶喊聲震驚住。
而當她走到網球場外時，正好瞧見跡部將外套拋向天空。
那件外套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輕飄飄地落下時，他將手臂舉起。
一道響指聲劃過空氣，而那響徹天際的應援聲戛然而止。在這一片沉默的空隙中，跡部高揚起頭，露出了那抹熟悉而自信的笑容：“勝者是本大爺。”
呼喊聲，鼓掌聲，助威聲一時四起，七夜只是靜靜站在這一片喧囂之中。
她有想過跡部是一個華麗的人，卻沒想到他在球場上的出場方式如此高調。
像是一個巨大的太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而他此時的神情是如此地享受着周圍人的追捧，自然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如此高調而華麗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有所不妥的，大概這世間便只有跡部景吾了。
能夠站在人群中央的感覺真好。
七夜看着那個滿是自信的揮着拍的少年，就連她自己也不曾知曉，擁有這樣想法的她，實際是在羨慕着。
而她又何嘗不知道，高高身處於人群中央，內心卻如同凍土與冰原般寂寞。
但至少還可以被人注視着。
樹蔭下矮小的蘑菇，寂寞而陰暗地生長着，也許就在哪一天死去，也不會有人知曉。
七夜並不懂網球比賽的規則，但看着場上的人華麗而飄逸的動作，實在是賞心悅目。
直到比賽結束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也許今天討論的事情泡湯了。
這並不是個人比賽，而是團隊，比賽獲勝自然會去一起聚餐。
勝者自然是冰帝，在周圍一片歡呼的時候，七夜悄然離場。
只是當她走出網球公園的時候，手機收到了一條新訊息。
那是一個飯店的地址。
她有些頭疼地盯着屏幕。
他該不會是想讓她也參與到他們的部門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