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敢與公主結仇者(二)
當白晝把黑夜壓倒在床上的時候,太陽就出生了。當黑夜反過來壓倒白晝的時候,月亮就替代了太陽,成為了我們頭上點亮前路的那一個。
歧本自在醫院處理完傷口之後就一句話都沒有,以他所在為圓心百米內,萬籟俱寂。
道奇為此頗為畏懼,他一面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面很是擔憂,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歧本,這樣臉色鐵青緘默的可怕的歧本,這樣不罵他不說挖坑把他埋了的歧本。
他給歧本倒了杯白水,小心翼翼的端到他跟前,說:“老大,還疼嗎?”
還疼嗎?
那個雌雄同體下午也問了同樣的話。
歧本把水杯打落在地,倪向道奇:“去車庫給我拿把扳手。”
道奇憺憺:“老大,四十八個小時還沒到……”你這會兒砸人家酒就是挑事兒啊,鄰里鄰居的何必鬧成這樣呢?這房子不是你挑了好久才敲定的嗎?滿足你與世隔絕和意境俱佳兩個條件的房子不好找啊!
“你只有兩個選擇,去給我拿,不去給我拿。”歧本懶得再次抬眼睥睨道奇了。
道奇蹭的一聲立正站好,說:“我去拿!”
——
《天使的小腌刀》節目錄製結束,主持人提議一起吃個宵夜,一行人誰也不好當面駁她,紛紛應下,怎麼說也是一線主持,大家都還挺給面子的。
餐桌上,主持人看了眼從進餐廳就一直貼着勞姿的陳州牧,說:“這麼多外人在場,州牧你好歹也收斂點。”本意是調侃他黏糊勞姿這個行為,沒想到陳州牧大方回:“沒聽過喜歡一個人也要收斂的。”
……
主持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姜京淏一直在看手機,根本沒注意到餐桌上誰說了什麼。
勞姿放在腿上的雙手在桌下用力捏了陳州牧一把,面上笑着:“對於一個非常喜歡開玩笑的人,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陳州牧腰上吃痛,倒吸一口涼氣,本能的挺起脊背,脖子硬生生拉長了三公分。
主持人和兩個製作姐姐交換了個眼神,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可能來不及跟各位吃這餐宵夜了。”姜京淏突然把手裏叩放在桌上,說。
很突兀,突兀的都沒有人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並做出回應。
像是定格一般過了十秒之後,主持人才笑着問:“要走了嗎?”
姜京淏點了下頭:“一個小時后的飛機返京,要準備下個月20號上映電影的宣傳工作,十二城市路演,明天開始。”
話閉,主持人很體諒的放走了他。
留下的陳州牧和勞姿很是尷尬,陳州牧明天合作當紅.歌手阮嚶,為其新單拍攝MV,說起來他算是不閑的,但勞姿是閑的,所以他總是跟經紀人耍小聰明,擠出時間在她身邊轉悠,意在陪伴。眼下姜京淏因工作原因爽局,對比兩個悠哉留下吃飯的人,餐桌上氣氛就因紅不紅這個晦暗問題而變得有些微妙了。
勞姿待不下去了,也以工作為由,起身離開。
陳州牧自然是追出去。
一時間,包廂里只有主持人跟兩個製作姐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了。
“勞姿十年演藝路都不如一個晚她八年出道的陳州牧紅,還是在命。”主持人夾了一筷子豬彎彎。
一個製作姐姐應聲:“說的是呢,唯一被人記住的一部戲就是三年前的‘婦產醫師’,婦產醫師之後再沒有什麼作品。”
“不過也不能小看她,說不定她會因為陳州牧而大火特火上一把。”
“嗯,目前來看形勢還不錯。”
“而且,就算陳州牧沒能帶給她什麼曝光率,她還有虞美人可以倚靠呢。”
主持人話閉之後就點開了手機,刷了下微博,果然,剛才錄製的那期節目已經因為網友自發上傳的槍版成為了頭條。微博里,‘虞美人’三個字高居熱搜榜首,熱搜量甩排行第二的姜京淏三倍還多。
這樣一來,陳州牧和勞姿上熱搜就好像變成了受虞美人的裙帶效應。
——
虞美人家。
她白嘴喝了三瓶燒酒,未攙兌,未就下酒菜,原因是,她發現被歧本揉成一團的設計圖紙好像一個魔咒,詛咒她再無感覺,她渴望酒精可以激發她安眠的創作力。
某種程度上,酒精與藝術休戚相關,它不僅可以刺激神經,使人放鬆身心,更能激發創造力,早在文藝復興時期,畫家都是靠酒精來完成曲高和寡、不落窠臼的作品的。
那團紙在計算器上安安靜靜的待着,那個褶皺的外型似是在嘲笑她江郎才盡,也似是在可憐她任人擺佈。
“shit!”虞美人推翻面前的繪圖桌,抓起那團紙扔向窗外。
“嗷~”公主蹭着虞美人的小腿,以示安慰。
虞美人抱起它,在她頭頂親了親,說:“或許再喝一瓶就好了。”
“嗷~”
“嗯,那就再喝一瓶。”
虞美人想着就下了地下室,推開酒窖的門,她一眼就看到了拿着扳手準備對她的酒櫃進行瞄準揮杆姿勢的歧本,眉頭鎖起,驚吼出聲:“你還真敢!”
歧本聽到虞美人的聲音,搔了搔耳朵,轉過身來,在昏暗的橙黃色燈光下看她的臉,說:“我有什麼不敢?”
虞美人放下公主,兩步過去把扳手奪過來。
歧本手裏落了空他才開始回想,剛才虞美人是怎麼把扳手從他手裏搶過去的……
虞美人握着扳手比着歧本,口吻不濟:“怎麼會有你這麼人品差勁的人?”
“在一定時間和空間範圍內獨立於可見因素之外以不確定方式左右客觀事物變化方式甚至規律的無形物質叫做人品,它是呈現一件事物的某一個階段的變化是好還是壞的代名詞。你對我的了解僅限於讓你騰出地下室和在HEER時讓你修改設計圖這兩件事,從客觀角度出發,你霸佔着本來屬於我的地下室我跟你要難道不理所當然嗎?至於你的設計圖紙,難道你以為你比一個專業的投資人更能分辨它是否具備註資資格嗎?”
虞美人在一旁徹底懵逼,她見識過歧本的嘴炮功力,但沒想到已經到這種登峰造極的水平了,看來他小時候學習挺好,背書背的很熟練。
“所以你現在腿不疼了是吧?”不是下午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的時候了是吧?
她不提這事兒,歧本就當她有廉恥心,知道自己做錯,自己也就大方不跟她計較,沒想到她在這種節骨眼上,提起這件事,使他瞬間黑臉,隨手抄起酒架上一瓶酒,就這麼當著虞美人的面,摔碎在地上。
虞美人張大了嘴,難以置信的看向腳下玉液瓊漿倒一地的狼藉畫面,火氣蹭的一下上來了。她步伐沉重的走向酒櫃,取了一瓶高濃度洋酒,開瓶之後回身就把歧本摁倒在地上,騎上去,捏着他的嘴一個勁兒的猛灌。
歧本刨除工作外的所有時間裏,最愛做的就是運動,所以他身材還不錯,雖然拿不了大鼎但還是可以毫不費力的舉起一個魁梧的道奇,但這會兒他被虞美人騎在身下,竟然動彈不得!看來這是個吃了大力丸的雌雄同體。
不到半瓶酒灌進去,歧本就飄了,不怪虞美人的酒烈,他本來也就是兩杯啤酒的酒量。
虞美人看着才半分鐘就變得一臉蕩漾的歧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還好嗎?”
歧本只顧浪笑,不回話。
卧槽!醉了!
虞美人抽了抽嘴角,把歧本公主抱起來放沙發上,拍了拍他的臉:“喂!”
歧本笑着打掉虞美人的手:“別喂,我不吃。”
虞美人無力扶額,她也醉了。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把他扔這兒,但又怕他酒醒之後再對自己的酒下手。第二個,把他帶走,但又不好跟他那個狗腿子解釋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有弊,現在就是選哪個的問題了。
“最煩做選擇題了。”虞美人悠悠道。
“選D!”歧本騰地一聲從沙發上坐起,叫到。
虞美人一巴掌拍上他的腦門:“沒有D!”
歧本聽到這話瞥向虞美人,眼裏都是嫌棄:“你居然都沒有D。”
虞美人忍住掐死他的衝動,下了個決定,先把他掫到自己家。
“把手放我身上。”虞美人在歧本死活都不樓她脖子時,說。
歧本理之當然的把手伸向虞美人的胸,然後現給虞美人一張‘放好了’的臉。
虞美人調整了一番呼吸,儘可能的讓自己沒有那麼憤怒,最後闔眸,把他又扔回到沙發上,轉身離開。
這種人只適合在見不到光的地方自生自滅,因為所有有光有亮的地方都對這種人嗤之以鼻。
帶着公主離開地下室的虞美人,洗了個澡,敷了個面膜,打開卧房小音箱,放了收舒緩的Jazz,然後重重摔在柔軟的床上。
她望着天花板,想着海子‘以夢為馬’里的一句話,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一開始沒有創作靈感的時候,她都是掐自己左手的虎口位置,倚靠痛感刺激神經,以此激發靈感,時間長了,那個位置壞死了,再怎麼掐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痛感。後來,她喜歡上喝酒,最初喝一杯,她很有感覺,畫出的圖好像還不錯,然後喝兩杯,喝一瓶,喝三瓶,終於,酒量越來越行,圖卻越來越不行。
關於她的酒……
關於……
……
虞美人無法繼續下去這個思緒了,她從床上猛然起身,直奔酒窖。
她發現她是一個沒辦法輕易轉移注意力的人,她發現所有出現在此刻的念頭好像都是借口,她發現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被她扔在地下室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