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日回憶的山丘(三)
岑曼略帶憂慮,葉思語還是笑嘻嘻的:“誰有那個本事弄死你?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的粉絲團肯定會傾巢而出、拼了命保護你的!”
“拜託,遠水救不了近火!”岑曼掀起眼皮瞥了閨蜜一下,“況且,他們的女神是張嘉綺,不是我。”
葉思語立即拍着胸口說:“你為了我才挺身而出的,誰敢動你,我肯定第一個擋在前面!”
岑曼被她那一副女俠的模樣逗笑:“知道你厲害了。”
葉思語又說:“話說回來,被張嘉綺撿了個大便宜,我真的很不爽。這些讚美明明是你的,怎麼可以被她白占!”
岑曼聳了聳肩:“說實話,我特感謝她幫我扛了。”
那段片花收穫不少宅男粉絲和別有深意的讚美,同時也響起了很多批判的聲音,甚至不堪入耳的粗言穢語。某些網友和營銷號,一邊瘋狂地傳播視頻,一邊又以激烈的言辭進行詆毀與人生攻擊。作為替身演員,雖有劇組和張嘉綺承受這些掌聲和辱罵,但岑曼還是些許介懷。
葉思語卻不同意她的說法:“曼曼,你還真的很天真!張嘉綺走的是清純路線,那一場激情戲她本來就很抵觸,可是又拒絕不了,所以才硬着頭皮上的。那天她肯定是故意撞過來的,這樣一來,她不僅有借口不拍,還能讓我攤上麻煩!這女人啊,心腸不好!”
同一部電影的女演員難免會被比較,就算觀眾不加以評價,劇組的工作人物也會議論,她們之間有矛盾,實屬正常。幾次到片場,岑曼都明顯地感受到張嘉綺對葉思語的敵意,她本來沒有沒有偏袒任何一方,直到張嘉綺明裡暗裏地找葉思語的麻煩,她便開始反感。
聽了葉思語的分析,岑曼覺得挺有道理的。如果當時沒有找到替身演員演這一場戲,那麼葉思語往後的日子應該很不好過。想到這裏,她斂起了笑意,問:“現在她沒有欺壓你吧?”
“她?”葉思語像聽了一個無稽的笑話,“我是女神的閨蜜,你敢對我不客氣嗎?更重要的是,像張嘉綺這種人,我只用三成的演技就可以將她輾壓成渣渣,在劇組裏,有後台有靠山又怎樣,最後還是用實力說話的。她那演技,別說蔣靖風,就連我也很嫌棄好嗎!”
岑曼很喜歡聽八卦,她追問:“張嘉綺的後台很硬?”
葉思語回答:“她好像勾搭了什麼人物,而且傾城娛樂的太子爺很看重的人物,我也是聽小道消息說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呢,傾城娛樂是這部電影的最大投資方,張嘉綺能夠演女一號,肯定是公司用錢砸出來的。以她那名氣,怎麼可能演女一號,而且是跟蔣靖風搭檔的女一號!”
岑曼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心有困惑:“捧一個沒演技的演員,砸下去的錢不都打水漂了嗎?”
葉思語伸出食指,慢悠悠地在岑曼眼前晃了兩下:“這你就不懂了,資本家永遠不會做虧本生意,很明顯,傾城娛樂的目的不是捧紅張嘉綺,而是借捧張嘉綺討好別人。你看,砸點錢就賣個人情,真的不能再划算。”
“貴圈真亂。”岑曼頗為感概地評價。
葉思語已經習慣了這個圈子的生存法則,因而沒什麼感覺:“別說這種不相干的事情了!公司好不容易給我假期,我們下個月去加利西亞衝浪吧?”
正要答應,岑曼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拒絕:“下次約吧,我姐下個月結婚,你要是有空也過來湊個熱鬧吧。”
葉思語平日在劇組壓力沉重,休假時很喜歡做一些具有挑戰性的運動減壓,而岑曼同樣有這樣的喜好。她們去不成加利西亞衝浪,於是就一起到俱樂部攀岩。
自從跟了分子料理餐廳那個項目以後,岑曼有幾個月都沒有認真地做過運動,更別說大費周章地花半個小時駕車來這邊攀岩。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余修遠。
他們是在俱樂部的停車場碰見的。岑曼跟葉思語剛下了車,一連幾輛拉轟的名車疾速駛來,她們停在邊上讓路,岑曼卻透過擋風玻璃認出余修遠的臉。
在車裏的余修遠同樣看見岑曼,也不顧後面跟着的好友,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剎車並降下了車窗。
幸好後方車輛性能極佳,雖然他們能及時剎車,但還是有人探頭出來說:“靠,你搞什麼!”
余修遠並不理會,他只看着岑曼,問她:“來做什麼?”
岑曼還沒答話,在她身側的葉思語搶先回答:“余哥哥,我們來攀岩。”
聞言,余修遠才留意到跟岑曼結伴而行的人。他認得葉思語,因而友好地對她笑了笑,隨後發出邀請:“這麼巧,那就一起?”
岑曼跟余修遠之間的矛盾,葉思語同樣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他們分手的時候,她還失落了一陣子。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看得出余修遠依然很愛很愛岑曼,他舊時雖然有點混蛋,但是對岑曼從來都好得沒話說。
她們相識十年有餘,葉思語很清楚岑曼的性子。岑曼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實際上一點也不好惹,對待余修遠更是有種得理不饒人的意味。葉思語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對於余修遠的處境,她深表同情,逮到機會也會努力地幫助他們重修舊好,譬如現在。
就這樣,他們兩女四男便浩浩蕩蕩地進入了俱樂部。余修遠這些朋友,岑曼一個也不認識,對上他們滿含探究的眼神,她只是輕輕地扯出丁點微笑。
有個男人主動向兩位女士作自我介紹,他的眼睛總是黏着岑曼,害得岑曼不由得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髒東西。
被陌生異性這樣盯着看,任誰也高興不起來,就在岑曼幾近發作的時候,那男人終於對她說:“我覺得你有點臉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旁的葉思語撲哧地笑出聲來,她擠到那男人和岑曼中間,有點母雞護着雞崽子的架勢:“拜託,你的搭訕方式太落伍了,就算是50后的大爺也不屑用好嗎?”
他有點語塞,反倒是在最前的紀北琛突然回頭,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你見過的是張嘉綺,不是她。”
那男人立即恍然大悟:“沒錯,就是張嘉綺,你倆長得挺像的。”
岑曼非常無語,而余修遠表情如常,似乎沒有留心他們的對話。
經理親自將他們帶到獨立的攀岩館,裏面的仿真岩壁比普通練習場要高質得多,光是造型豐富的岩點就讓人躍躍欲試。
儘管如此,那幾個男人誰也不急着上場,反倒是岑曼和葉思語,活動了一下筋骨就去換裝備。
余修遠很喜歡攀岩,當年就是他給岑曼做的教練,岑曼學的時候吃盡苦頭,現在回憶起來仍是記憶猶新。站在岩壁前,她一邊檢查着安全帶,一邊仰頭看着錯落的岩點,正當她在腦海里模擬着等下的線路時,葉思語突然壓低聲音問她:“曼曼,你是不是生氣了?”
在葉思語答應余修遠的邀請后,岑曼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其實她沒有生葉思語的氣,也沒有生其他人的氣,只是有點莫名的煩躁罷了。她吐了一口氣,應聲:“沒有。”
葉思語不太相信岑曼的話,她的聲音壓得更低:“我也為你好,想給你們製造點什麼破鏡重圓的機會……”
不等葉思語說完,岑曼已經身姿矯健地躍上岩壁,蹬着岩點往上攀爬。
見狀,葉思語馬上奮力直追,同時還嚷道:“等着瞧,你偷跑也贏不了我!”
第一次攀這面岩壁,她們花了點時間去熟悉這種岩點的形狀、摸索着如何使力,因此速度並不快。攀至中部時,她們的動作明顯比初時利索得多,而岑曼一直比葉思語領先些許。
攀到高處,耳際清靜,總有種讓人忘掉煩惱的力量。這面岩壁有八米高,岑曼不喜歡登頂,攀得差不多就停下來等葉思語,她得意地說:“你又輸了。”
跟岑曼比賽,葉思語向來輸多贏少,她不泄氣,還高興地說:“謝天謝地,你終於肯笑了。”
岑曼“哼”了一聲,故意板起臉來。
她倆攀到同一個高度,葉思語才笑嘻嘻地說:“我再不管你跟余修遠的事了,下回你能讓我一下吧?”
“連他的名字也不提,我才會讓你。”岑曼說。
岑曼願意跟她開玩笑,葉思語就放心了。她繼續往上攀,與此同時還聊着天:“剛才點明你跟張嘉綺很像的男人,就是傾城娛樂的太子爺,你認識他嗎?”
“他好像叫紀北琛,我跟他見過幾面,不熟。”岑曼也跟着往上攀。
葉思語“哦”了一聲,幾次欲言又止。
岑曼不解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頓了幾秒,葉思語又憋不住說,“余修遠跟他的關係好像挺不錯,你給張嘉綺當裸替的事情,我擔心遲早被他翻出來。”
聽了這話,岑曼覺得腦袋裏有顆炮彈正轟地爆炸,不過是恍惚了下腳底踩空,而受力的手掌也握不住岩點。
在地面的男人圍着一起閑聊,余修遠雖然參與,但眼睛一直都留意着岑曼的動向。當她從高處滑落,雖然她有安全帶作防護,但他還是嚇得臉色劇變,連手心都泛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