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rfour霧裏看花
余修遠覺得自己肯定是中邪了,否則他怎麼會把那枚礙眼的戒指重新交到岑曼手裏。他懊惱不已,而岑曼則甜甜地說了聲“謝謝”,然後拿着戒指歡天喜地地走掉了。
錢小薇看見女兒笑逐顏開地從外面回來,困惑地問她:“什麼事這麼高興?”
岑曼臉上笑意盈盈,她含糊地回答:“就是高興呀。”
她這樣歡喜,似乎不僅是因為拿回戒指那麼簡單。跟余修遠分手以後,她就再沒有跟他撒過嬌,她不願,也不敢。今晚實在沒有辦法,她才試着用那樣的語氣跟他說話,沒想到他還真買自己的賬。
歲月的風塵撲面而來,岑曼以為跟余修遠再也沒可能回到過去了。然而事實證明,他們不是不能相依相對,只是不該相親相愛罷了。想到這裏,她的笑容染上幾分苦澀的味道,或許他們只適合當兄妹,不可能成為廝守一生的愛侶……
岑曼正是懷着這樣苦悶的心情登上了飛機,坐在她鄰座的葉思語總在耳邊說個不停,她無奈地捏了下耳垂,問道:“葉子,你哪來這麼多話?”
葉思語推了下鼻樑上的墨鏡,回答:“我興奮啊!想到劇組所有人都把焦點放在你身上,而身為女主角的張某人灰溜溜地躲在角落,我就覺得好爽!”
岑曼笑話她:“完了,你跟張嘉綺斗得走火入魔了。”
“你不知道這女人有多討厭……”
葉思語吱吱喳喳地發表着演講,岑曼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在飛機小憩了片刻,出席殺青宴時岑曼精神很好。她沒有盛裝出席,只穿了一條裁剪簡單的雪紡連衣裙,並讓葉思語的化妝師替她上了點妝,在美女如雲的宴會現場,她並不起眼。
劇組包下了星級酒店的宴會大廳,辦了一場規模頗大的派對。被邀請的全是投資商和劇組人員,為了不讓娛記追蹤,工作人員會對每位入場的來賓進行嚴格的把控,沒有邀請卡的全部被擋於門外。
正因如此,岑曼和葉思語就悲劇了。剛才在酒店,葉思語閑着無聊就把邀請卡拿出來翻看,看完以後竟然丟在了床頭櫃。
得知她們沒有邀請卡,那幾個杵在門口的大漢堅決不讓她們進入。葉思語又氣又急,她指着海報對他們說:“我是這部電影的演員葉思語,你們沒認出來嗎?”
那幾個大漢交換了一下顏色,最終決定讓葉思語進去。葉思語連聲道謝,正想拉着岑曼前行,他們立即阻止:“葉小姐,我們只能讓你一個人進去。”
葉思語氣得臉都青了,若非顧忌着這場合和身份,她真想罵人。
為首的工作人員很難為,他說:“葉小姐,你沒有邀請卡,我們讓你進場已經是違犯上頭的命令了。請你不要再讓我們難做了。”
岑曼扯了扯她,低聲說:“算了吧,反正我不習慣參加這種場合。”
“不行!”葉思語一邊從晚宴包里找出手機,一邊說,“我這就讓侯助理來接應你。”
岑曼試圖說服她:“裏面那麼多賓客,不好麻煩侯助理。”
葉思語很堅持,不過手機還沒撥通,一把溫潤的男聲便從她們後方傳來:“小葉,你們怎麼不進去?”
她們雙雙回頭,看見站在幾步之外的蔣靖風,葉思語像見了救星一樣,馬上向他求助:“蔣叔,我們進不去!”
其實蔣靖風的年紀不算大,而外貌更是不顯老態。他雖是一線大腕,但非常好相處,也經常指點和提攜後輩,因而被新生代的演員親切地稱為“蔣叔”。
聽葉思語說明原因后,蔣靖風的眼睛便轉向岑曼那端:“這樣啊……”
察覺蔣靖風將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岑曼對他笑了一下。她沒有放肆地叫他蔣叔,只態度恭敬地喚他:“蔣老師。”
蔣靖風微微頷首,之後才對工作人員說:“這位岑小姐,是我特地邀請過來的。”
“可是,她沒有邀請卡……”
蔣靖風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面划動幾下,接着轉向他們:“這是我跟侯助理的短訊記錄,他答應把岑小姐請來。”
最終,這場邀請卡風波被蔣靖風擺平了。葉思語剛進場就被叫去拍照,蔣靖風對她說:“小葉回來之前,你先跟着我吧。”
在會場內,除了葉思語,岑曼就跟蔣靖風比較熟悉。她輕輕地“嗯”了一聲,兩人沉默着挺奇怪的,因而她主動說:“剛才真的謝謝你,不然我就進不來了。”
蔣靖風沒有回應,他只將右臂曲起,直接說:“挽着我。”
岑曼微微發怔。
蔣靖風簡單解釋:“不然會很奇怪。”
岑曼這才明白過來。在這種場合,他們肩並肩地走,又或者岑曼跟在他身後都會顯得很不適當。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蔣靖風的臂上,她不太自在,於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給工作人員看的短訊是怎麼偽造出來的?真厲害,這麼短的時間就可以搞定……”
蔣靖風打斷了她的話:“是真的。”
她反應不過來:“啊?”
蔣靖風再一次將短訊調出來,然後舉到她眼前:“我沒有騙他們,是我讓侯助理把你邀請過來的。”
他們在場內穿梭,一路上都有很多人向蔣靖風打招呼。挽住蔣靖風的岑曼也成了大家關注的對象,承受着陌生人的注目禮,她渾身都不舒服。
蔣靖風禮貌地拒絕所有找他攀談的人,隨後帶着岑曼走到不起眼的角落。
喧鬧的人聲減退,岑曼仍然未能完全放鬆,她的手指抓在蔣靖風的衣袖上,並沒有察覺那件昂貴的手工西服已經起了皺痕。
蔣靖風突然輕笑了聲,他垂眸看着岑曼,故意壓低了音量說:“今天我們都衣冠整齊,你怎麼還是那樣緊張?”
岑曼很快領悟到他話中玄機,整張臉倏地紅透了。
岑曼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場看起很火熱、實際上只有尷尬的激情戲。
被蔣靖風欽點為裸替后,岑曼就被一大群人圍着轉,給她講戲的、教她要領的、替她梳化的……明明初時不緊張,她也硬生生地被這樣的氛圍逼得如坐針氈,突然理解葉思語為什麼壓力大得失聲痛哭。
這場戲是清場拍攝的,直至閑雜人等全部離場,岑曼終於開始真正的緊張。面對着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紐扣的蔣靖風,她驟然覺得自己衝動時所作的決定,簡直是膽大包天。
他們還有小一段的排練時間,蔣靖風坐到沙發上,接着對披散着長發、赤着雙腳的岑曼說:“坐上來。”
那張歐式沙發雖然寬大,但已經被蔣靖風那高大的身軀佔據得差不多了。岑曼進退維谷,然而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最終她只能豁出去,視死如歸地跨坐在她腿上。
攝影師還在作最後的調試,岑曼清楚地聽見三腳架在地板上挪動時的雜音。她藉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及降低面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影響。
儘管岑曼保持鎮定,但蔣靖風還是看出她的內心忐忑與焦灼。他沉吟了下,說:“跟我排練一下下一場戲吧。”
為了讓岑曼給好地融入角色,剛才已經有人給她看過連接前後那幾場的劇本。她記得接下來是一場求婚戲,腦袋一時轉不過彎,她傻乎乎地問:“不脫衣服了嗎?”
在這場激情戲碼里,起主導主角的是蔣靖風,而岑曼,說得不好聽不過是他發揮演技的道具罷了。她需要做的,不過是背對着鏡頭,寬衣解帶展示一下自己的美背。她演得好與不好,其實沒有多大關係,只要蔣靖風處理得當,那麼這幕戲就不會有失水準。
像蔣靖風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戲骨,類似的戲碼已經演過上成千上萬回,早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對於他而言,他現在要做的並不是跟搭檔排練找感覺,而是讓她放鬆心情,盡量配合自己。
聽見岑曼把自己在這場戲中的任務簡單粗暴地概括為脫衣服,蔣靖風就覺得好笑。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忍不住調戲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岑曼被他笑得滿臉不自在,幸好他之後就沒再開玩笑,只說:“不用緊張,打發時間而已。”
事後岑曼才知道,蔣靖風不過是想讓她消除焦慮,同時更好地融入角色,所以才跟她排練了另一場溫情的戲碼。只是,他應該沒有想到,他這樣的人物說那一番話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影響。當他目光柔和地注視着自己,為她套上戒指的同時含情脈脈地說一句“嫁給我”,她那顆嬌弱的少女心就再沒有平靜過,甚至連戒指都忘了脫下來還給他。
當然,岑曼很清楚,這樣的心跳只是因為女孩子對男神的敬仰與膜拜之情而已。
或許是那場求婚的戲碼更更讓岑曼難以招架,真正開始拍攝時,她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原來那麼緊張。
拍攝開始后,他便立即進入狀態,被他用力擁入懷內的時候,岑曼以為蔣靖風真會親她。而事實上,蔣靖風只靠錯位完成這個鏡頭,他狀似親密地吻着她,還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提醒她:“跟着我。”
不得不說,蔣靖風確實是一個很優秀的演員。一個優秀演員的標準,並不是自身演得有多好,而是引領搭檔演得更好。現在回想,岑曼也記不清自己當時做了些什麼,然而拍攝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知道這全是蔣靖風的功勞。
從開始到結束,蔣靖風都很敬業,除了必要的觸碰以外,他沒有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在拍攝結束后,他紳士地替她將裙子拉好,還讓他的助理給她送來一杯熱茶。
岑曼未能及時剛剛的場景中抽離,她迷迷糊糊的。直至離開了片場,她才逐點回過神來,到家才發現那枚求婚的道具戒指還戴在自己指間。
拍攝的時候,岑曼全程抱着蔣靖風的脖子,她的手指並沒有入鏡。或許正因這個原因,他們誰也沒有提醒她把戒指拿掉,她擔心這枚戒指會影響劇組拍攝進度,連忙給葉思語撥電話。
葉思語應該還在片場,等岑曼把情況說清楚,她才說:“我知道戒指在你那裏。剛才全世界都在找,不過蔣叔說他把戒指送了給你。”
岑曼猜想蔣靖風只是不想多生枝節,所以才這樣替自己解圍。她本想找個機會跟他道歉與道謝,並順便將戒指還給他,奈何劇組在第二天就轉移到鄰省拍外景,害她一直沒有這個機會。
趁着還記得,岑曼立即從包里翻出那枚戒指,一臉歉意地說:“我忘了把它還給你,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蔣靖風看了一眼,沒有接:“我既然說了送你,就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岑曼正想說話,蔣靖風先一步打斷她:“我這次讓侯助理請你過來,是要跟你說對不起的。當時讓你當張嘉綺的替身,我沒想到劇組會拿這段片花炒作,因此給你造成困擾,我感到非常抱歉。你要明白,這是一個商業電影,投資方做了大筆投資就是想拿到更豐厚的回報,雖然我是主演,但我的態度也未必能改變他們的決定。”
岑曼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麼一番話,她只覺得心頭髮暖,好半晌才想起回應:“哦,沒關係……”
蔣靖風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事情,他再度看向岑曼,問道:“對了,項鏈還喜歡嗎?”
岑曼露出錯愕的表情:“項鏈?”
蔣靖風點頭,再一次重複:“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