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紫凝曝光
凌勵見紫凝一臉迷醉的神情呆在那裏,心中卻是又高興又惱火。美女對自己傾心,高興!自己的女人被打了,能不惱火、能不憤怒嗎?
此時他沒有心情去欣賞紫凝的美態,雙手一探把住那柔弱的香肩,溫言卻堅決的問道:“紫凝,我想知道,誰-打-的!?”
紫凝渾身一顫,卻讓他掌心傳來的熱力炙烤得頭腦發暈,顫聲道:“是,是媽媽。”
“什麼媽媽!她叫老鴇!叫老娼婦!叫她媽的最不要臉的老妓女!”
凌勵此時火冒三丈,完全顧不得翰林院五經博士的儀態,顧不得西畫大師的斯文,紅着臉粗着脖子爆漲着青筋,怒吼着就往外沖。
衝到門口的凌勵“嘩”的一聲拉開房門,卻陡然生出不安的情緒,略微一想,糟糕!傷害紫凝了!娼婦、妓女,自己說了什麼吶!
他硬生生的止住去勢,惶恐而滿含歉意地回頭一看,紫凝果然清淚滿面,木木地站在當地動彈不得。那眼中滿是迷茫,不,準確說是一切美好願望破滅瞬間的失意、沮喪,甚至說是“此生無望”的悲凄!
幾句狂怒中的喝罵,把紫凝從幸福的沉醉中殘酷地拉回現實,這種突然的改變是血淋淋的,產生的痛楚遠比藤條落到**上更強烈、更持久、更能創傷心靈。
滿腔的怒火化作悔恨和疼惜,凌勵走到紫凝身前,柔聲道:“紫凝,我,我是太恨春娘,才一時失言……”話一出口問題更大,什麼叫“一時失言”,意圖遮掩什麼?紫凝的身份?凌勵一急,又道:“紫凝,你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你記住,永遠是!”
一旁的蓮香顯然還無法體會到言語中、言語外的深意,只是看到姐姐失神的樣子,原本就心疼萬分的少女就哭得更厲害了。
紫凝的眼波開始緩緩流轉了,居然還展顏一笑,伸手攏住哭泣的蓮香,卻清淚不斷地道:“公子,切勿為紫凝而壞了名聲。紫凝,本是低賤之軀,只盼能贖身從良,伺候公子,陪伴妹妹而已。公子,媽媽打女兒,乃是天經地義,您,此刻萬萬不能去暗香樓啊!”
好個才貌雙全的紫凝,此時居然還能為凌勵着想,說出一番勸慰的道理來。
凌勵哪能感受不到紫凝對自己的情意?心中惶恐、激動和擔心齊齊湧上,一把摟住了身前的紫凝,讓她流淚的面龐緊貼在自己胸膛。
可是距離近了,興許心卻遠了。
至少凌勵覺得,現在還不如方才雙手掌握紫凝香肩時的感覺。
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喲,想必這位就是暗香樓的頭牌姑娘紫凝小姐嘍?”
凌勵覺得懷中的紫凝跟着自己的顫抖渾身一震,忙回頭看去,卻是陳尤氏悠悠地進門,徑直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身邊,是一臉歉意的張晚娘和蔡如嫣。
壞了,壞事兒了!什麼事情如今都湊到一起,還偏生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在蓮香急忙的萬福聲中,凌勵向懷裏的紫凝低聲道:“你,在書房裏等着,我去參見伯母。”
說罷,他離開紫凝轉身出門,順手將書房門帶上后,向陳尤氏作禮道:“勵兒見過伯母。”
門扇聲響,紫凝跟出來斂衽為禮,在凌勵驚訝的目光中向陳尤氏道:“奴婢紫凝見過陳老夫人,請老夫人萬安。”
凌勵聽得陳尤氏冷哼了一聲,心裏一緊正要說話,卻聽陳尤氏道:“不敢,老身當不起姑娘的大禮。”
說著,陳尤氏側身不受紫凝的禮,又橫眉對張晚娘和蔡如嫣道:“你們好糊塗!勵兒和子龍胡亂,你們也跟着胡鬧!遮遮掩掩地不讓老身進這偏院,原來、原來如此。哼哼,好,好啊!今兒老身就把話說清楚了!勵兒乃朝廷命官,前程遠大,決不可為了青樓女子自毀前程!如若不然,老身跟他恩斷義絕,從此陳、凌兩姓不相往來!”
“婆母,紫凝姑娘是叔叔的學生而已。”張晚娘急急地道。
陳尤氏臉色一青,突然揚手“啪”的一聲打在張晚娘的粉臉上,頓時五根紅指印就綻放開來。她尤不解氣,看都不看張晚娘一眼,狠聲道:“老身方才親眼目睹的,有假么!?可恨!你居然還敢欺瞞老身!”
蓮香見張晚娘挨打,又見姐姐受辱,頓時“噗通”一聲跪倒到陳尤氏面前,拉着她的裙裾哀聲道:“主母奶奶,都是蓮香不好、蓮香的錯,求您不要責怪小姐和姐姐。”
嫣兒趁陳尤氏去注意蓮香,忙偷偷溜了出去。
凌勵見紫凝的神色平靜如水,暗暗心痛中大呼糟糕!那是心灰意冷的人才會出現的表情。再看張晚娘,正捂住被打的臉暗自垂淚,讓凌勵頓感內疚萬分。
事到如今,只有把話說清楚,由不得躲躲藏藏了!
凌勵擔心地看了紫凝一眼,跨步到陳尤氏面前長揖一禮,恭聲道:“伯母一直視勵兒為子,勵兒深感五內。可是勵兒志向卻不在宦途亨達,只求以畫技博得平靜安穩的生活,能夠常伴親人左右。如此……”
“閉嘴!男兒大丈夫豈能如此沒有志向?凌勵,老身看錯你了!方才的話你也聽到,無論混跡官場也好,士林隱居也罷。你,可要想清楚嘍!”陳尤氏斷然打斷了凌勵的話,帶着怒氣說道,邊說邊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凌勵忙道:“伯母,請聽凌勵把話說完。勵兒尊重、愛戴您,卻也疼惜蓮香,疼惜更苦的紫凝。如果伯母以為勵兒是沉迷於紫凝的美貌,卻是有些誤會了。紫凝本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墮身青樓卻是迫不得已,她聰穎好學、才華橫溢、守身如玉,這才引得凌勵傾心。伯母身處官家,卻不知如蓮香、紫凝這般百姓人家女子之苦!紫凝,紫凝,抬起頭讓伯母看看,如此純潔的女兒家怎不讓人心動?!”
“唉!老身何嘗不知!?可,身份就是身份!白紙沾墨還能變白嗎?翰林院五經博士,怎能……”
紫凝突然跪倒在蓮香身邊,顫聲道:“老夫人,紫凝只求從良為奴,伺候公子,陪伴妹妹,絕無非份之想!請老夫人開恩吶!”
凌勵心臟猛縮,感覺似乎喘不過氣來一般,還沒等他去拉紫凝起身,卻聽陳尤氏“呵呵”笑道:“好,老身今天就信了紫凝姑娘的話,勵兒,晚間飯後,老身找你有事相商。巡撫家的千金小姐,呵呵……”
陳尤氏話未說完,已然笑着走出大門。卻用許不離把紫凝堵了個死,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紫凝:凌勵的妻子應該是巡撫千金之類的官家小姐,而不是別的什麼人。紫凝,只能遵從自己剛才的承諾,一輩子為奴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