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遷都洛陽
喚玉假意地擦着臉上未乾的淚痕,滿面傷痛。她的確是誘導李茗兮進入她的圈套的,也就是說,無論李茗兮說她的湯中添了什麼,她總是能找到相對的東西接下來“嫁禍於她”。無論如何,李茗兮這鍋不背也得背了。
“大夫,雖說誤食食物乃中毒之症,也不至於傷及性命吧?”一旁的顏舒先是扶住已然在床榻前悲痛欲絕、自責不已的李茗兮,見怎地也勸解不了,便站起身來,走到大夫身旁,焦急道。事已至此,她何必來個順水推舟呢?顏舒暗自想到,怎麼說算在李家大小姐頭上比懷疑到自己身上安全多了,她本來也就是抱着這個心裏才“嫁禍”給李茗兮的,但是此時此刻顏舒見李茗兮滿面淚痕,只瞧見一串串的淚珠從她本來姣好的臉頰上簌簌劃了下來,好似怎麼也流不完似的,這讓顏舒不知怎地,心裏越發的壓抑起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不得已之舉,她不是不知道李崇是她做夢都想殺死的男人,可是在面對這樣柔情的李茗兮的時候,顏舒還是心軟了,所以她在湯里只是下了讓人昏迷些許時日的葯,並未真的要了李崇的命。當然,抄家之仇她還是要報的,但是她並不想藉著李茗兮的手除去自己的心頭之恨,這樣,她與卑鄙小人又有何異呢?
“是,回顏大人,若是真的是這種情況,倒也不是難辦,只是由於是食物引發的中毒,是難以察覺的,所以具體原因小人還是難以診斷出來的,這樣,小人先開一副清清腸胃的藥方,再繼續觀察一下王爺的癥狀到底如何。”面對顏舒的問話,大夫趕忙俯身答道,寬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只覺得現在的氣氛很是壓抑。
顏舒點點頭,趕忙又走到床前,輕柔地扶起在床邊痛哭涕零的李茗兮,安慰道:“茗兮,別哭了,大夫說了,如果僅僅是食物中毒,岳父大人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你先別妄動氣,小心傷了自己的身體。”此時的顏舒完全將自己的心思放在李茗兮身上,忽視了一直守候於床榻前的喚玉,也來不及細細體味先前喚玉的言語中是否有幾分其他意味。她只是越來越擔心李茗兮的身體狀況,不知為何,李茗兮每哭泣一聲,她內心的負疚感就加深一分,驅使着她時刻注視着李茗兮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喚玉仍在坐於床前,手中攥着的錦帕緩緩擦着臉上的淚痕,俏眼的餘光若有若無的望着在一旁噓寒問暖、極力寬慰李茗兮的顏舒,突然有這麼一刻,喚玉在心底自嘲一般,驀地嘴角勾起淺淺的冷笑。因為背對着其他人,而正對着的確實已然昏迷在床榻上的李崇,所以她臉上的複雜神色並未被任何人所捕捉到。喚玉心中不由得冷哼一聲,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只知道當她在極力為了顏舒做了一切又一切的事情的時候,而那個人的懷中卻擁着另外一個女子極盡溫柔,這讓喚玉徒生出些許不甘起來。不知是被這種情緒感染一般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只覺得自己控制不住的小聲抽泣起來,任憑自己的眼淚肆意的留下來,而她這種舉動只是讓屋內的其他人以為玉姑娘是擔心王爺身體才愈發悲傷欲絕……而她真正關心的人卻漠然了她的舉動。
李茗兮沉浸在自己傷痛中不可自拔,由於哭了太長時間,且處於懷孕期間身體較為虛弱,突然眼前一黑,跟着完全倒入顏舒懷中。顏舒見狀,猛然一驚,趕忙一把抱住李茗兮,在眾人的驚呼聲,快步走回喜房。或許,她早已料到會是今日這番場景,但是真的發生了,還是會令人措手不及。
因為,人總會計劃好一切的事情,卻忽視了有一種東西的存在,那種東西就是感情。
顏舒抱着李茗兮已然走遠,床榻邊也只剩喚玉一人獨坐,孤寂凄涼,依然背對這任何人,讓人看不到她任何的情緒。站在門邊的諾觴從顏舒的背影處拉回視線,又回過頭望了一眼一直僵在床邊的喚玉,驀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很多事情,雖然顏舒看不懂,但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他自是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
只可惜,他不是顏舒,他也不是喚玉,更不是李茗兮。
……
下了朝,眾官員早已像熱鍋上的螞蟻炸開了鍋一般,這幾日可是發生了震驚整個長安的事情,今日皇上居然同意了朱溫提議的遷都洛陽的事情,這怎能不讓全朝文武百官滿座皆驚。可是,當李曄准奏這一提議的時候,最為驚奇的是百官中未有一人敢站出來公然反抗這一決議,這不禁讓所有人覺得心有駭然。
本來朱溫便擔心大唐皇室反對此次遷都之事,所以在長安的朱溫黨羽已經私下裏結黨,勾結宦官,先是讓朱友文假託皇帝詔令,賜死了身為丞相的崔胤和京兆尹鄭元規,當時以崔胤和李崇為首的反對黨表現出強硬的態度,誓要與朱溫硬拼到底的勁頭,這也讓朱溫的計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而到如今看來,崔胤被誅,而李崇因為身體突發情況,一病不起,支撐朝堂的幾座大山幾乎是一個時間轟然倒塌,一時間讓李曄彷彿失了主心骨一般。面對朱溫一方的威逼利誘,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決請奏遷都洛陽,前後的壓力導致李曄不得不對此時的朱溫言聽計從。
遷都的聖旨一下,便無可更改。堂下所有的官員均垂目聽着內侍太監讀着這一最不是聖旨的“聖旨”,人人敢怒不敢言,卻始終未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抗。
站於堂下的顏舒冷眼的觀望着整齊排列的垂目的官員,突然生出了些許不屑感,看來這唐王朝終究逃不出日薄西山的命運。而顏舒卻忘了,唐王朝會有這麼一天,她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而剛下了朝堂,顏舒便被群臣緊緊簇擁了起來,景王爺告病已經許久日子不上朝了,這就等於把身上的重任全都卸給了顏舒,一時間她被眾人團團圍住。只聽到群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方才朝堂上皇上所做出的荒唐之舉,滿腹牢騷,卻又無可奈何。顏舒無奈,只能佯作一臉慍怒地擺擺手表示同意,只是心裏暗笑,若李崇最終醒來,她發現江山易都,臉上會是一種什麼精彩的呈現?或許,比起遷都洛陽,她更在意李崇的表情。
與眾位大人竊竊私語一番,便假借回府照顧王爺身體為由,悻悻然離開。
……
從皇宮回景王府的路上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好似怎樣也停不了似的,道路已然結冰,馬車經歷了彎彎曲曲的滑坡才費勁力氣駛進王府。回了王府,顏舒沒有到她和李茗兮的新房,而是徑直去了景尊居,雖說大夫已經為李崇清了腸胃,但始終有毒素在,再加上她事先早就下了葯,所以李崇雖然沒有性命之危,但是已然要昏迷幾天才是。如今聖旨以下,李崇醒不醒得過來,什麼時候醒過來,這已經不是顏舒所關心的事情了。而這幾日,李茗兮每日都在景尊居陪着李崇,這倒是讓顏舒對李茗兮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她原本以為,李茗兮是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殊不知她內心的那抹柔軟無不感動着其他人,自然也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顏舒。所以,有時候,顏舒對於李茗兮的感情是複雜的,她總是盡量的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抑制住與李茗兮走的太近,這樣在之後的有一天,她在真的傷害她的時候,她的負疚感少一點。顏舒暗自想到,說到底,她到底是個自私的人。
進了景尊居,清兒見顏舒在踏進屋子,輕輕抖動自己身上散着的積雪,遂趕忙地識禮地繞到顏舒背後將她身後的毛裘披風取了下來,用手上的錦帕將顏舒身上的積雪一點點拍打下來。面對如此近距離的姑爺,清兒微微臉紅,原來她家姑爺近看也這樣好看呢!顏舒見清兒也在,便知自己料的正確,瞧了清兒一眼,便輕聲踏入門內,繞過正廳,進了卧室。便見李茗兮正在為李崇清清擦拭着臉頰,動作極其輕柔專註。
“這幾日,茗兮辛苦了。”顏舒小聲地走到李茗兮的身邊,不知為何,看着此情此景,顏舒有些動容。若撇開一切恩怨情仇,看李崇與李茗兮的相處模式,倒真像是惹人羨慕的父女。只可惜……她並不能撇開一切恩怨情仇。
李茗兮聞言,微微轉頭,看着一身官服的顏舒,心中詫異,這人什麼時候來的呢?自己居然渾然不知。不知為何,被顏舒誇讚了的她總覺得心中有些羞怯,不知如何答話:“才沒辛苦呢?玉姐姐才叫辛苦呢?”好在爹爹卻無生命之憂,否則她真是要痛哭三天三夜也不能解心頭之苦了。
聽到李茗兮突然提起喚玉的名字,顏舒倏然一驚,這幾日自己太過操勞,居然把喚玉給忘記了,一時間突生些許琢磨不清的情緒。這幾日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不知為何,雖然她知道喚玉真的跟李崇在一起了,自己還是忍不住會想她,還是忍不住去擔心她,在意她的情緒。可是這幾日,自己顯然忽略了喚玉的存在,這讓顏舒有些惱怒自己。
只瞧見李茗兮緩緩地扶着臃腫的身子站起來,走到床邊打開窗欞,瞧了瞧外面漫天飛舞的雪花,雙眉緊蹙,幽幽道:“我這樣的身子整日在府中,都不知道外邊雪下的這樣大,玉姐姐今早上便去長安城北的永安寺上香了。”說著,又瞧見此時丫鬟進屋子來掌燈,才恍然,“這都酉時時分了,怎麼還沒見玉姐姐回來呢?”聲音帶着點點不安,望着一臉茫然的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