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夜話

深夜，甘棠在車廂裏面盤膝靜坐，進入坐忘狀態，視聽五感能力迅速放大。

身邊柳商均勻的呼吸和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機器蓋上面睡得江流石發出的輕微鼾聲，蜷縮成一團的李懷雲在夢中無意識抽泣聲，車外篝火燃燒的聲音，微風拂過地面的聲音，植物磨動枝條的聲音，還有遠處傳來的陣陣屍吼……所有的聲音，都清晰地傳進甘棠的耳朵里。

他聽見白夢勛跟蕭景行在篝火邊上小聲抱怨：“柳哥明明只喜歡我的，他讓我管物資，給他當賢內助，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一手操辦，就連他明天穿什麼襪子也是我給他安排……你不知道小小，我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能看出他對我的意思，當初他被小白臉甩了之後，差點死了，是我把他背回家，後來又放棄了京都的高薪工作，跟他一起來南方創業的。”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帶了些許得哭腔，“我跟你說，我不是因為那小孩，我就是寒心，柳哥也不幫着我說話，有了那小子，他就不需要我在他旁邊了。”

蕭景行口氣里透着尷尬：“白哥，你也別這麼想，柳哥就是看那小孩可憐，他們才認識不到半天，跟你都幾年了，你不用因為這麼點小事傷心啊。”

“你不明白。”甘棠聽見了白夢勛的淚水落地聲，“柳哥看那小孩的眼神，就不正常，跟看我，看你們的都不一樣，眼神里有一種……有一種一見鍾情的味道，只有我們同類人才能看得出來。明天我就跟柳哥說，讓那小孩給他管物資，柳哥如果不答應，那我們還有緩和，如果他答應了，我就……嗚嗚，我們就徹底完了。”

甘棠對這些全都充耳不聞，心中波瀾不興，身體裏兩股能量運轉不息，一股是能夠控制液體的，清清涼涼，甘棠將其稱為水氣，另一股是能夠跟生物溝通，影響生物生長的，生動活潑，甘棠將其稱為木氣，他將兩種能量按照道家修鍊內丹的方法，將其循着體內經脈流轉，先轉小周天，再轉大周天，遊走於十二正經，灌注入奇經八脈，將其培養壯大。

午夜十二點，白夢勛跟蕭景行進來睡覺，值守下半夜的李懷雲跟韓維賢起來下車。

李懷雲今年二十三歲，長得丹鳳眼吊梢眉瓜子臉，漂亮得跟個電影明星似的，但是在末世里，女人長得在漂亮也沒用，沒有強大的實力，只能做男人的附庸。

她被柳商從一個加油站裏邊救出來之後，就看上了這個高大帥氣，孔武有力的青年，隊裏又正好沒有女人，她主動給柳商盛飯夾菜，疊衣鋪被，很自然地帶入了女朋友的角色，只可惜柳商對她的示好絲毫沒有回應，反而是白夢勛感覺到了危機，找機會把她修理了一頓，並義正言辭地宣示主權，李懷雲這才知道柳商是個同，心裏連罵“好白菜讓豬拱了”的同時，也熄了追求柳商的心。

不過，沒有一個男人能站出來為她遮風擋雨，她始終沒有安全感，她敏銳地覺察到，江流石雖然實力很強，但不是好惹的，而且即使她主動獻身，做過之後，江流石也只會把她當作主動送上門的肥肉，不會給她半句承諾，於是在排除了江流石之後，就只剩下了蕭景行跟韓維賢兩個了，雖然他倆也都很弱雞，但畢竟是男人，遇到危機時候只要能拉她一把，也算是有那麼一點依靠。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發現蕭景行情商比較低，是個讀書讀得有點傻了的學霸級人物，才讀高中，就在學大學裏的東西，還自修兩門外語和兩門專業，但是為人處事就很呆板，別人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支使他就看不到事，對女生也彷彿情竇未開一樣，李懷雲試探了好幾次，有一回故意把自己的胸罩落在他的枕頭旁邊，他毫無反應地遞還回來。

比較而言，韓維賢屬於老師眼中的“壞學生”，學習成績吊車尾，逃學打架什麼事都干，但是處世圓滑，知道變通，會看人臉色，對自己的試探也多有表示。

猶豫再三，李懷雲選擇了韓維賢，兩個人把毯子鋪在篝火邊上，摟在一起數着星星說悄悄話，很快就滾到一起，開始不和諧起來。

甘棠雖然聲聲入耳，但心中依舊如如不動，身體裏面的經絡，被真氣反覆洗滌滋潤，逐漸壯大，經絡強壯，生出來的真氣也就更多更厚，如此生生不息，升華身心。

很快一夜過去，早上卯時，也就是凌晨五點，當然這是甘棠自己根據日影月影，重新排定的符合當前末世的時令時間，如果按照原來的北京時間，現在是下午傍晚。

胖將軍的生物鐘調得跟甘棠一致，他不會在天初亮時就叫，而是每天在卯時準確啼鳴，今天也不例外，卯時剛到，他就站了起來，正好甘棠修鍊完畢，抱起花盆，一人一雞從過道走下車。

天早已大亮，空氣雖然充滿了腐臭的味道，但跟其他時候相比還算新鮮。

篝火已經燃盡，毯子裏面裹着兩個人，摟在一起，睡的正香。

胖將軍啼鳴要找高處，他跳上一個被折斷的樹樁，昂首挺胸，張開翅膀，正要放聲高鳴，被甘棠低聲喝止：“不許叫，人家都睡覺呢，再說你會把喪屍引過來的。”

胖將軍不幹，張口非要叫不可，忽然眼前一花，嘴巴被甘棠伸手捏住，他發狠搖頭，奮力掙扎，甘棠一手捏着他的尖嘴，一手揪住他的冠子：“說了不許叫的！”

胖將軍掙扎不動，只能憤怒地瞪着甘棠，瞪了一會，感覺甘棠沒有妥協的意思，眼神逐漸轉為哀怨，甘棠撫摸他腦袋上的翎毛：“乖乖，你不要叫，等一會我去給你摘葡萄吃。”

聽見葡萄兩個字，胖將軍立即想起昨天那紅寶石一樣的葡萄，因為甘棠急着給柳商治傷，匆匆趕回來，他只來得及銜回來一串，吃得一點都不過癮，甘棠既然願意用葡萄來賠罪，他就勉為其難地……給他這個面子好了。

安撫好胖將軍，甘棠開始做早課，先是吞吸吐納，餐霞服氣，練了一套道家神絕掌，然後抽出龍泉古劍，再練道家的丹劍，一招一式，輕靈活潑，為了避免把其他人吵醒，甘棠努力地不發出一點聲音，招式慢到太極拳的程度，出劍踢腿，無聲無息，彷彿在演一場啞劇。

柳商最先起來的，他穿着短褲拖鞋，下車先到篝火旁，在毯子上踢了兩腳：“趕緊起來，別著涼了，到車裏睡去！”

韓維賢跟李懷雲睜開眼睛，看見天光已經大亮，都臊紅了臉，不過柳商並沒有站在這裏笑話他們，而是往甘棠那邊去，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兩個守夜的時候睡覺，今天早飯和午飯都不要吃了，以後再要這樣，就不要再跟着我們，自謀生路去吧！”

守夜打更這種工作看上去不起眼，實則非常重要，甚至關係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萬一有喪屍或者變異生物過來，他們沒有及時通知，一個隊伍很容易就會全軍覆沒，因為是第一次，柳商罰了他們兩頓飯，算是小懲大誡。

甘棠凝神練劍，胖將軍在他不遠處的草窠里找到一個蜈蚣窩，驚出五隻變異蜈蚣，兩條最大的有半米多長，像蛇一樣把上半截身子立起來，口器蠕動，鋼條一樣的爪子左右亂擺，三條小的也超過一尺，繞到胖將軍身後面發起進攻。

這變異蜈蚣看上去兇狠無比，而且很可能毒性也已經變異進化，柳商看甘棠毫不關心，劍舞不停，他抽出唐刀，走進幾步，攥緊刀柄，只要胖將軍抵擋不住，他就立刻衝過去將蜈蚣斬殺。

看見有第三股勢力走進，胖將軍依舊“呆若木雞”，像個雕像似的一動不動，蜈蚣們沒有這份定力，那三條小蜈蚣首先發起攻擊，毒蛇吐信般地撲向胖將軍的身體。

胖將軍翅膀忽然張開，啪啪啪，掀起一陣疾風，小蜈蚣被他翅膀打中，拍飛出去，胖將軍嘴巴閃電般啄出，比蜈蚣的速度更快了半分，他飛得比蜈蚣們高，搶先一步啄碎了一條蜈蚣的腦殼，雙爪向前亂蹬亂抓，把另一條蜈蚣打得狼狽不堪，縮成一團，調頭擺動千足，飛快逃竄。

柳商邁開長腿繞過來堵截，一刀砍在蜈蚣背上，“噹啷”一聲，猶如砍中鐵殼，竟然沒能把蜈蚣砍成兩段，反而刀刃先崩了一塊，胖將軍瞥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相當的輕蔑和得意，快步追上蜈蚣，用雙爪把它撕扯成稀巴爛。

本着除惡務盡，當然也是為了讓自己的早餐更充足一些，胖將軍把剩下三條小蜈蚣也一一攆上殺死，有一條半截身子已經鑽進石頭縫裏面，胖將軍把石塊抓碎，咬住蜈蚣的尾巴強拖出來，蜈蚣回頭咬他，被他用爪子擒住扯成幾截。

把所有的蜈蚣都撿到樹下，一條條地擺開，胖將軍得意地又要啼鳴慶祝，想起甘棠允諾的葡萄，只得收聲，有些悶悶地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