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查證(上)
聚餐后的第二天,江君惟就把他出國的具體日期告訴給了蔣源。
對方動作這麼快,蔣源一點也不奇怪。他看得出,江君惟對寧臻挺上心的,只是不知道這種上心裏面有多少是源自對言清書的嫉妒。
倆人經過商量,決定周四上午一起去q大的學生中心調查。
好不容易熬過心不在焉的兩天,江君惟總算盼到了周四的到來。
學生中心和他當年讀書時完全不一樣了,無論從裝潢還是設施,每個細節都在彰顯着“高大上”三個字。
如果說這些變化尚且在江君惟的計劃之內,那麼在學生中心看到昔日同學高鋒的身影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高鋒?”江君惟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對方的五官或是身材都和大學時無異,唯一的不同便是那頭飄逸文青的長發變成了利落的平頭。
穿着q大統一工作服的高鋒從電腦屏幕里抬頭,盯着江君惟看了片刻,才漠然說道:“江君惟。”
“真的是你!我們有六年沒見了吧?”江君惟十分激動,既有故交重逢時的喜悅,也有“朝中有人好辦事”的興奮。
相較於江君惟的熱情,高鋒則顯得有些冷淡,他懶洋洋地答道:“差不多吧,你出國后我們就沒見過了。”
或許是太過驚喜,又或許是因為有事要拜託對方,江君惟似乎一點沒有注意到高鋒對於他們的重逢意興闌珊的態度,依舊興沖沖地和對方寒暄,“你這幾年怎麼樣?頭髮剪了人精神多了,現在是留校工作了么?”
高鋒的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東西,“混口飯吃而已,遠遠比不上你們海歸牛逼。”
他話里的嘲諷太過明顯,江君惟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方才意識到對方並不隱藏的淡淡的敵意。
換做是以前的江君惟大概直接就甩手走人了,可在社會摸打滾爬過的江君惟不會那麼做,尤其是在自己還有求於人的前提下。
江君惟仔細回想着已經有些遙遠的大學生涯,貌似自己並沒有哪裏得罪過高鋒。他是典型的中產階級家的孩子,從小不愁吃不愁穿,性格外向,相貌俊朗,成績人緣都很不錯。至於高鋒,家境沒他好,長相沒他帥,成績沒他高,留着一頭長發到處玩個人意志,最後還迷上了賭博。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平時最多是點頭之交,江君惟不認為自己有和對方發生矛盾和衝突的可能性。
既然他不曾主觀上惹怒過高鋒,那麼只能說他客觀上的成就引起了後者的反感。人都有嫉妒心理,優秀如江君惟,都會對比他更成功的言清書心理不平衡,何況畢業四年仍然在學生中心做着毫無技術含量工作的高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饒是知道高鋒不待見自己,江君惟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向對方尋求幫助,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動用蔣源的人脈。
“哪裏的話……對了,高鋒,我今天是想點過去的資料,不知道你能幫我這個忙么?”
高鋒看看他,又把視線投向一旁的蔣源,就在江君惟覺得前者要不留情面地開口拒絕自己的時候,卻意外地聽到高鋒問:“什麼資料?”
江君惟如釋重負,連忙答道:“就是我們大三那年校園卡掛失補辦的記錄,你們還有嗎?”
高鋒沒吭聲,只是默默地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着什麼。
過了不多會兒,高鋒眼皮抬也沒抬地問道:“你要查人還是查時間?”
江君惟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彷彿有人幫他們開了掛似的,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查我的,不對,查十一月十號左右一個星期的,也不是,查言清書的……”
高鋒的手頓了頓,不耐煩地問:“到底要查哪個?”
“查言清書大學四年校園卡掛失補辦的全部記錄。”蔣源沉穩地答道。
高鋒聞言,眯着眼瞥了瞥出聲的蔣源,確認道:“言清書,是我們同學的那個對吧?”
江君惟尷尬地“嗯”了一聲,他突然有些擔心如果高鋒追問他為什麼要查言清書的相關記錄,他要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實話吧?
事實證明,他白擔這個心了。高鋒不知是對他人的私事毫無興趣還是默認他和言清書關係密切,二話不說就開始查詢記錄。
“結果一共兩條,一個是十一月十二號,另一個是十一月十五號。”
他冷冰冰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江君惟半天恍不過神來。
“不,不可能!你是不是查錯了?”無法接受這一結果的江君惟失控地喊道。
高鋒的臉頓時沉了下去,“查個名字而已,難道你覺得我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么?”
“當然不是,君惟沒有那個意思,他只是太過驚訝罷了。”蔣源對高鋒的冷臉視而不見,溫和地打圓場道:“這個結果對我們很重要,不知道高先生方不方便讓我們看看詳細記錄?”
高鋒的面色略有緩和,他有些粗暴地將電腦屏幕轉向他們,然後自顧自地玩起手機來。
江君惟立刻牢牢地盯着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常見的微軟工作表,查詢框裏填的“言清書”三個字,而查詢結果的確是兩條,高鋒甚至已經貼心地將那兩條記錄高亮標了出來。
名字沒錯,時間也對,江君惟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再也提不起一絲勁兒來。莫非真的是他想錯了言清書?後者真的在他出國后善心大發,照顧起了流浪貓,並且意外被寧臻撞見?
一旁的蔣源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工作表,突然問道:“高先生,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保留着當初學生來報失登記的記錄本?”
備受打擊的江君惟聽得莫名其妙,可當他的目光再度落到工作表上時,他驀地豁然開朗。
工作表是可以隨時編輯修正的,但紙質的記錄本則無法做任何手腳。
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江君惟熱切地看着高鋒,恨不得替他答出“還在,我去幫你們拿”幾個字。
高鋒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說道:“我得去檔案室找找。”
“太好了,那你快去,我們在這兒等你。”江君惟一臉的迫不及待。
高鋒一邊把電腦屏幕轉回來,一邊嗤笑道:“現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言下之意是他不可能放着學生中心的工作不管,到檔案室去給他們翻數年前的老皇曆。
江君惟哪裏猜不到高鋒這是有意刁難,現在這個點學生估計都在上課,檔案室就在辦公室後頭,真的算起來十分鐘都絕對綽綽有餘。
高鋒不過就是不樂意幫他們而已。
這個認知讓江君惟沮喪的同時也生出了幾分怒意,好歹同學一場,他至於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么?
關鍵時刻依舊是蔣源沉得住氣,他好聲好氣地跟高鋒說了不少拜託的話,終於讓後者“勉為其難”地改了主意。
“那我幫你們去看看,如果有學生過來,大聲喊我就行。”
江君惟連聲應下,眼巴巴地望着高鋒的背影消失不見。
等待的間隙格外難熬,江君惟焦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左右來回地踱步。
“別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方才的查找結果彷彿沒對蔣源造成任何影響,仍然是一副“天塌下來有屋頂頂着”的淡定樣。
江君惟勉強笑了笑,他能不急么?這個結果不僅關繫着他的愛情,也和他的人品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倘若最後證實言清書說的是真話,且不說寧臻和他沒可能了,光是知曉內情的陸蔓和蔣源會怎麼看他就夠江君惟受的了。
所以,老天保佑言清書沒有那麼好的心腸,保佑他才是唯一一個丟了校園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