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城

飯桌上，蘇昊是母女倆見面談話的永恆主題。有關兒子在美國留學所有點點滴滴，桑小桐都只能通過母親獲知。何玉芳還用手機播放了一段蘇昊昨天剛發來的最新視頻，是他在學校話劇社團參加排練的一段錄像，桑小桐目不轉晴地一連看了好幾遍還意猶未盡。

“昊昊好像又長高了呢。媽您覺得有沒有？”

“嗯，我也這麼覺得。看來美國的牛奶麵包還挺養人呢。”

桑小桐情不自禁地感慨着說：“好幾個月見不到兒子的人，只能看視頻。真想他呀！”

“再忍忍吧。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就可以放假回國了。不過，你現在這種情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呢。”

沉默片刻后，桑小桐嘆口氣說：“媽，其實我也挺擔心這一點的。”

何玉芳趕緊又安慰女兒說：“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昊昊畢竟是你親生的兒子，只要把情況說清楚，難道他還會抵死不認你這個親媽嗎？”

桑小桐也振作地一笑：“是啊，我生的兒子還能不認我嘛。他敢！”

一頓飯吃完后，桑小桐讓何玉芳先走，她留下來買單。結完了賬，她離開包廂時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結果在裏頭遇上熟人了——嚴格來說，是原版桑小桐的熟人，那個狐朋狗友米藍。

米藍正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補妝，兩隻鈴鐺眼的眼妝已經夠濃了，還嫌不夠地拿着眼線筆在那裏費勁地描啊描。見到桑小桐推門進來，她意外地將一雙眼睛瞪得更大更圓。

“小桐，好巧，又見面了。”

桑小桐暗中嘆口氣：真倒霉，居然又遇上了這個蛇精臉，真是冤家路窄啊！

桑小桐不想搭理米藍，眼睛都不瞟她一下就直接進了廁所隔間，還有意在裏頭磨蹭了好一會兒。可是米藍卻不肯走，還輕敲着隔間的門板揚聲問道：“小桐，你不理我，是不是因為氣我現在和蘇大叔在一起啊？沒必要吧？一個你已經甩掉不要的男人，我不過撿來資源再利用一下，別傷了姐妹和氣嘛。”

對於這位“姐妹”嗲聲嗲氣的一番話，桑小桐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誰跟你是姐妹呀？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姐妹。

桑小桐木着一張臉從隔間出來后，米藍還一直圍着她喋喋不休：“小桐，你就別生氣了。要不我送你一件禮物賠不是。對了，我上午在古馳剛搶到一隻限量版手袋。你一向最喜歡古馳的包包，要不我送給你呀！”

米藍一邊說一邊抓住桑小桐的手想要上演“姐妹情深”，她皺着眉頭甩開她的手，無比冷淡地說：“不用了，我現在對那些包包不感興趣。”

“不是吧？你以前可是最喜歡買包了。還說過，對於女人來說包包才是真正地‘包’治百病。現在怎麼變了？”

桑小桐不想跟她解釋太多，愛搭不理地說：“人總會變的。”

遲疑片刻后，米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現在對蘇大叔也一點都不感興趣了是吧？”

桑小桐聽出了米藍的弦外之音，好氣又好笑地說：“你該不是擔心我又會回頭找蘇立群重新開始吧？”

米藍的確是心存着這麼一份擔憂。

桑小桐在蘇立群的原配太太出事後，就很快換掉住址與手機人間蒸發了。任何人都找不到她，顯然是存心要和過去斷絕一切關係。米藍抓住這個機會頂替了桑小桐的位置，成為蘇立群新一任的小情人，享受着她曾經享受的一切。每天像一個闊太太那樣不用工作賺錢，拿着男人給的□□生活，消遣時間的方式不是shopping就是spa，日子別提過得多滋潤了。

這樣滋潤的好日子，米藍無論如何不希望桑小桐又殺回來終結它。

米藍很清楚，自己不是桑小桐的對手。她無論軟件硬件都比她強，學歷比她高一級；容貌也比她高出一等。最重要的一點是，蘇立群還對桑小桐余情未了。那天在飛機上見過她后，他好幾天都是一副悵悵然的樣子。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海濱浪漫行，結果變成了他追憶前塵往事的舞台。

那幾天，米藍基本上一直在聽蘇立群沒完沒了地懷念桑小桐，差點沒慪出內傷來。而他表現出來的余情未了，也讓她無法不擔心地想：如果桑小桐後悔了，要跑回來吃回頭草，蘇立群肯定會歡迎她當壞馬。那我到時候豈不就要變成一塊被甩的抹布了嗎？

這份擔憂，讓米藍再次偶遇桑小桐時，忍不住要拐角抹角地打聽她的想法。而桑小桐如此直接地反問，讓她無法不尷尬地擠出一個笑說：“這個……我知道你並不愛蘇立群，但他畢竟是位有錢的大叔，跟着他可以享福。你以前可是說過最想嫁個有錢人跟着享福的，雖然你現在似乎是想要自力更生了，但是，誰知道你會不會……後悔呢。”

“你怕我後悔，怕我回來跟你搶蘇立群是吧？放心吧，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好了，這場對話可以到此為止。bye。”

桑小桐斬鐵截鐵的話語，讓米藍終於鬆了一口氣。不過，看着她轉身走出洗手間的背景，她心底頗為不解地想：奇怪，桑小桐為什麼會如此堅決地甩了蘇立群呢？據大叔說是因為他老婆出了事讓她深感內疚的緣故，可她並不是那種會內疚的人啊？她早就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和她外婆，她誰都不在乎。別人的家庭完整與幸福與否都和她沒關係，任何事她都只會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考慮。所以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了。

再細細一想，米藍自以為想出了關鍵點：當初，桑小桐可是野心勃勃地一定要當上蘇太太不可。可是蘇太太變成了植物人，蘇立群沒辦法和老婆離婚了。或許是因為這一點，她才pass掉了這位有錢大叔。因為她不甘心只當小蜜，而是一定要轉正坐上太太寶座。而她現在去當空姐，沒準也是想要利用職業便利嫁個有錢人，畢竟頭等艙有很多高大上的乘客。嗯，一定是這樣。

走出餐廳后，桑小桐獨自去看了一場電影打發下午的時間。從電影院出來時差不多是四點鐘，還可以逛一逛再回去。正好電影院附近有個菜市場，她想一會兒李唐來了可以留他吃頓家常飯再走，聊表謝意，於是就去逛了菜市場。

桑小桐走進菜市場后，在一個菜攤前停下來挑選西紅柿。這個菜攤上有兩種西紅柿出售，一種粉紅色，一種大紅色。有個女大學生模樣的女孩站在她身旁，一邊看着兩種不同的西紅柿，一邊詢問老闆：“這兩種西紅柿哪一種更好吃啊？”

菜攤老闆正忙着替其他顧客過秤呢，沒空回答。桑小桐在一旁微笑着開了口：“你買西紅柿是要生吃還是要煮熟了再吃呢？”

“我想買回去生吃。”

“生吃的話，那要挑這種粉紅色的西紅柿。這種酸味更淡，生吃更好吃。而這種大紅番茄的糖、酸含量更高，味道濃郁，用來煮湯或炒菜更合適。”

“這樣子啊，我知道了，謝謝你。”

女孩低下頭挑選西紅柿時，桑小桐繼續為她傳授買菜經。“不要選太硬的；也不要選蒂部鼓起的，裏面一般是空的，不好吃；尤其不要選蒂部帶青色的，這種青肩番茄不但營養最差，而且含的蕃茄苷還有毒。”

女孩一臉佩服的神色：“哇，你好會買菜呀！”

做了二十年的家庭主婦，桑小桐每天都要和菜市場打交道，絕對是高手級別的買菜達人一枚。她有不少買菜心得：譬如買豬肉要看豬皮，皮太厚的可能是老豬，皮薄的更好；買牛肉要看肋條，肋條越細牛肉越嫩；買魚要看腮，腮色鮮紅才是一條新鮮好魚；至於如何挑選蔬菜這方面，那心得更是多得可以寫篇文章了……

一旁有個少婦模樣的女人，看見桑小桐買菜如此在行，也虛心向她請教：“我想買兩段藕回家炒着吃，要怎麼選啊？”

“炒着吃的話要挑脆藕，脆藕炒出來清脆爽口。如果燉湯就要選粉藕。”

“那怎麼分辨脆藕和粉藕啊？”

“很容易，看外面的皮就行了。通常粉藕的顏色發深，而脆藕的顏色發白。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如果表皮顏色太白了就有問題，很可能是經過了化學漂白，千萬不能買。”

桑小桐一番經驗老道的話，不僅讓少婦聽得頻頻直點頭，攤主也在一旁大為折服地說：“咦，年輕女孩子像你這麼會買菜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呢。”

那位少婦也附和：“是啊，你怎麼年紀輕輕的卻這麼會買菜呢？我結婚都快一年了，在這方面還是沒有摸到半點門道。”

桑小桐乾笑着說：“我……從小跟着媽媽逛菜市場，算是練的童子功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