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城

桑小桐看到李唐的回復時，時間差不多是下午兩點鐘。

這一天，桑小桐飛最辛苦的大四段——即a-b-c-b-a的當天往返航線。一般清晨出門后要等到子夜時分才能回家，而且這還是在航班不延誤的情況下。如果出現延誤現象，那就要拖到次日凌晨了。

中午一點半飛機降落後，完成了兩個航班任務的機組成員們可以在機場附近的協議酒店短暫地休息一兩個小時，為下午四點過後的再一次飛行積蓄體力。

躺在酒店房間的床上休息時，桑小桐打開手機看見了李唐發來的回復。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但她的心一下子就篤定多了，說不出來的有安全感。

鹿呦呦和桑小桐在同一個標間房裏休息，瞥見她拿着手機查看微信消息，她關切地追問道：“怎麼樣？李唐有沒有答應幫忙啊？”

桑小桐點點頭，情不自禁地唇角噙笑，心情的愉悅程度不言而表。鹿呦呦頓時有所發現地狡黠一笑：“咦，某人好像心情特別好的樣子。為毛呀？”

死妮子如此鬼精靈，桑小桐趕緊把笑容一斂，刻意輕描淡寫地說：“什麼為毛呀？有人答應幫我出面趕走爛桃花，我能不開心嗎？未必還要我大哭一場表示捨不得吧？”

“可是你剛才笑得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我還在琢磨着你是不是看上李唐呢？”

桑小桐竭力保持神色自如：“哪有，你別捕風捉影胡說八道。”

鹿呦呦跟她開玩笑：“如果真看上了也沒啥，男未婚女未嫁，看對眼了就上唄。我大力支持你撲倒他。”

“就你話多，我說你還不累嗎？趕緊抓緊睡覺吧，養足精神才能接着飛，下面還有兩趟航班呢。”

打發桑小桐閉上眼睛睡覺后，桑小桐回復了李唐的微信：“謝謝你，明後天我休息，如果你這兩天有時間就聯繫我吧。”

這條微信發出后，同樣久久沒有回應。桑小桐猜李唐今天一定也是飛四段，現在肯定又隨航班出勤了。真正的空中飛人就是他們這些機組成員啊！每天不是在飛行，就是在去飛行的路上。

晚上十一點后，桑小桐當天的四段航班任務在沒有延誤的情況下準時結束了。她披星戴月地返回公寓休息。接下來她可以連休兩天，睡懶覺睡到自然醒。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時桑小桐已經筋疲力盡。房門上居然又粘了一朵紅玫瑰，許世昌一定覺得這麼做很浪漫，可是她的感覺卻除了煩躁還是煩躁，照樣一把拽下來扔進垃圾筒。

匆匆沖了一個澡后，桑小桐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這天從早上6點鐘算起，除去下午休息的兩個小時外，她工作了十幾個小時，都快累癱了，一沾着枕頭就立馬墮入黑甜夢鄉中。

睡飽睡足后，桑小桐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次日上午九點多。她捨不得起床，還想繼續舒舒服服地多睡一會兒。可是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吵得她沒法再睡下去了。

對於門外的不速之客，桑小桐已經有所預感，所以開門前她特意掛上了防盜鏈。果不出其然，打開的房門外就站着許世昌。他手裏拎着一個快餐盒，堆着一臉甜膩膩的笑說：“小桐，你今天都還沒出門，不用說一定也還沒吃早餐吧？我剛才去吃腸粉了，特意也給你打包了一份送過來。”

“什麼？”桑小桐簡直無法不驚駭，“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沒出門？”

許世昌深情款款地沖她眨眼一笑：“如果我說我有心電感應，你相信嗎？”

桑小桐才不會相信心電感應這麼玄之又玄的事，因為那實在太不科學了。她更傾向於科學的猜測，如臨大敵地瞪着他問：“我信你才怪。老實說，你是不是在監視我？”

“我沒有監視你，都說了是對你有心電感應。小桐，你就相信我吧。”

“我信你個大頭鬼。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信不信我報警告你騷擾。”

又氣又怕地摔上房門后，桑小桐立刻拿起手機想給李唐打電話。發現微信上已經有他昨晚凌晨時分回復的一條消息：我這兩天也休息。上午就不過來吵你睡覺了，不過下午我要訓練，五點以後才能聯繫你。

桑小桐決定等李唐來處理這件事，回了他一條信息說：好，那我等你的電話。下午見。

許世昌“深情上演”了送早餐的戲碼后，桑小桐再睡不着覺了，也不想再在公寓呆下去。只要一想到許世昌不知通過什麼方法準確得知了她今天沒有出門，她就覺得呆在這裏很沒安全感。

所以，桑小桐換衣服出了門。打算先去夕陽紅養老院探訪外婆，然後再去陪母親何玉芳吃午飯。

在夕陽紅養老院，唐護士十分熱情地接待了桑小桐，還十分關切地拉着她的手問：“小桐，聽說上回就是你和李唐一起在海上漂了一整夜。你還好吧？沒受到太大驚嚇吧？”

“謝謝阿姨關心，一切有驚無險了，我一點事兒也沒有。”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阿姨，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李唐呢。要不是有他保護我，我在海上漂的時候沒準就要淹死了。”

“唉呀，他保護你是應該的。男人不保護女人算哪門子男人啊！對了，你們那晚在海上是怎麼度過的？有些什麼驚險故事啊？”

桑小桐大致說了說如何橡皮艇如何在驚濤駭浪中漂流。這是整段海上歷險記中最驚險的部分，卻不是唐琴最想聽的部分，她更想知道兒子為什麼會被漂亮空姐“非禮”。所以聽完這一段后，她拐彎抹角地又問：“還有沒有其他特別的事啊？”

想了想后，桑小桐又說了“誤釣海蛇”一事。聽說她被那條迎面飛來的海蛇嚇得一頭栽進了海里，還是李唐跳下海把她救起來的，唐琴自以為明了地想：兒子說的“非禮”應該就是指這個了吧？桑小桐落水后嚇得半死，他游過去救她時，她一定就不顧一切地摟住他不肯撒手了。聽說落水的人都這樣，只要有人來救就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纏住不放。

雖然唐琴的猜測不如她的預料，是桑小桐因為對李唐有好感而有意無意地親近他。但是她也並不失望了，因為兒子可是救了桑小桐的人。要知道救命之恩，一向是最容易令女人愛上男人的行為。如果擱古代，被救的女子肯定都要以身相許的。眼下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不作興再說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妾願以身相許”之類老黃曆的話。但如果桑小桐能因此愛上李唐，那麼以身相許還不是遲早的事嗎？

而桑小桐會不會因此愛上李唐呢？唐琴雖然不好開口詢問，但是她會觀察。老公是警察兒子也是警察，薰陶得她也基本上等於半個警察了。一邊與桑小桐談着話，她一邊細緻觀察她臉上的神色，捕捉着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小桐，這麼說來你都沒必要感謝我們家李唐救了你。要不是他釣上了一條蛇，你也不會嚇得掉下海。”

唐琴有意正話反說，結果不出所料地很快等來桑小桐的急切辯解：“話不能這麼說，他又不是故意釣上一條蛇來嚇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緣故。所以，還是要感謝他馬上跳下海救我。”

“無論如何，你落水他都要負一定的責任。所以，他應該跳下海救你，再帶着你游回橡皮艇。”

一提到游回橡皮艇，桑小桐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回到橡皮艇的那一幕，臉頰與掌心似乎又要開始火辣辣地燒起來了。她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說：“阿姨，我不陪你聊了，我要去我外婆了。”

桑小桐神情間的不自然包含着几絲羞赧之色，被唐琴用心地看在眼裏，更加喜上眉梢。因為她是過來人，她知道一個女孩子在談及一個男人時會害羞意味着什麼——羞澀從來都是愛情的前奏了。

一念至此，唐琴臉上的笑容格外舒心與歡暢：桑小桐肯定對李唐有那方面的感覺，就是不知道我那個兒子對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兩個人都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就好了。那我的未來兒媳婦和未來孫子就有指望了！

從夕陽紅養老院結束探訪離開后，桑小桐去了某餐廳陪母親何玉芳吃飯。

事先預訂好了一間小包廂，一方面可以讓母女倆安安靜靜地在一起吃飯閑談，另一方面也可以起到保密作用。自從上回在超市差一點被李唐撞見她們這對“干母女”后，桑小桐就開始小心行事了。

桑小桐深知，自己現在使用的身體曾經是介入他人婚姻關係的第三者。而何玉芳作為那段婚姻中原配太太的母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一個傷害過自己女兒的小三當乾女兒。如果被知情人看到她們親如母女的一起吃飯逛街，那真是完全沒法解釋的現象。

為了避免麻煩，此後桑小桐與何玉芳的見面就變得謹慎起來。一般情況的見面，都是何玉芳來她的單身公寓。而像這種一起外出就餐的時候，她都會提前訂好包廂。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去，再一前一後地離開，總之盡量避免出雙入對。

何玉芳還因此發過牢騷：“明明是母女見面，結果搞得像偷-情-男-女一樣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