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號一更

第17章 號一更

說實在的,秀春想去哪兒,孫有銀不在乎,別說去南京了,就是去北京,她愛去就去!跟他沒多大關係!

可錢寡婦留在家怎麼整?!

少了秀春照顧她,瞎眼的老太婆頂多能自己燒頓飯,洗衣裳沒法洗,幹活幹不了,而且身上毛病還多,一旦犯病了,那真是躺在床上跟癱瘓一般,還少不得要花錢去給她看病!

孫有銀能想到的,高淑芬也不傻,自然能想到這一層面,不客氣的對秀春道,“春兒,我這人說話直,你別不高興,你奶可是有三個兒子,你爹走的早就算了,你三叔壓根不操心家裏,等你再去南京,那可就剩咱家了,以後老太婆的吃喝拉撒可是大事,憑啥讓咱家一個操心?”

瞧瞧高淑芬這話說的,好像以前都是她家在管錢寡婦一樣!

這些年錢寡婦吃喝拉撒睡,哪樣不是秀春在照料,怎麼沒聽高淑芬主動提要三家都管?!

奉養老人這種事,全憑的是良心,不能比,秀春也不想跟他們比着干,如果是那樣,那她跟高淑芬有啥區別?

思及此,秀春道,“大伯大娘,我也沒說我不管我奶啊,三叔怎樣我管不着,我來找大伯,一來是開證明,二來要跟你商量我奶的事,我決定把我奶一塊帶着。”

聞言,孫有銀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之後,面上頓時帶了笑,“春兒呀,你可真是個好孩子,你奶沒白養活你!”

秀春呵呵笑,“大伯,你也知道,等我把戶口轉到城裏,就是吃商品糧了,一個月二十七斤的口糧標準,最多只夠我一個人吃,再養我奶就困難了,所以我想跟大伯打聽下,我把我奶帶走之後,隊裏還能照常給我奶分糧食嗎?”

孫有銀還當是啥大事,當即拍案道,“只要你奶一天是大墳前生產隊的戶口,就有糧食分,這點你不用操心了,你想帶你奶走,只管帶走吧,年末分糧食的時候再回來,其他的事我來解決。”

真要這樣,那再好不過!

秀春按捺住心中的歡喜,又試探着問了句,“那何鐵林...他怎麼弄?”

孫有銀兩眼一瞪,反問道,“咋地?你還想把他也帶走?那不成,這個念頭你想都別想,不可能,不可能,勞教一天沒結束,他哪也不能去!”

秀春不禁可惜,接着道,“我跟我奶不在家,那就讓他幫忙看個門,雖然沒值錢的東西,總得住個人在裏面養人氣不是!”

關於這點,孫有銀倒是沒啥意見,擦洋火,點煙抽了一口道,“房子是你的,你愛讓誰住就讓誰住。”

從孫有銀家出來,秀春拿着證明又馬不停蹄去了趟公安局在合作社的辦事處,不大的辦公室里坐着一位中年幹事,面黃肌瘦,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瞧着一點精神都沒有。

秀春敲了敲門進去,把戶口本還有證明全擱在中年幹事的辦公桌上,對中年幹事道,“我要開戶口遷出證。”

中年幹事沒吱聲,先上下打量了秀春一眼,而後又拿起戶口本和生產隊證明,前後翻了翻,問秀春,“孫有銀是你什麼人?”

“我大伯。”秀春老實道。

中年幹事點點頭,指了指他對面的木凳,讓秀春坐,“為什麼要把戶口遷走?”

秀春道,“我爹是孫有田,早年得肺癆去世,我娘後來改嫁,年前回來要把我帶到她那兒,我大伯還有我奶商量之後都同意我把戶口遷過去。”

中年幹事雖然不認識秀春,但孫有銀他認識,經常一塊開會,孫有田他也聽說過,早年確實是因為肺癆去世...

了解緣由后,中年幹事從櫥櫃裏翻出戶口遷出證明,對秀春道,“知道你娘那邊的具體地址嗎?戶口遷移是定向遷出,你既然要去投奔你娘,那遷出地址就必須寫你娘戶口的詳細所在地。”

宋乃娥的具體地址秀春不知道,可她新家的具體地址她清楚的很,麻利的報上,“澤陽市勝利路亞麻衚衕...”

秀春報地址,中年幹事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寫完之後給秀春看,確認無誤之後,拿起公章就蓋了下去。

咔一聲。

秀春從未覺得這個聲音如此悅耳,有了這份戶口遷出證明,等於是成功了一大半,明天再去市公安局辦理新戶口,以後她就是吃商品糧的人啦!

從合作社出來,秀春步履輕鬆的往家趕,回到家就立馬把事跟錢寡婦說了遍,錢寡婦連聲道好,笑眯眯的問秀春,“春兒,我真能跟你一塊去市裡?”

秀春也開心,笑道,“能!當然能!我都跟大伯說好了,只要奶你的戶口還在大墳前,大伯就能讓你分到糧!只是奶你可別說露嘴了,隊裏人要是問到,你就說是跟我去我娘那兒了!”

錢寡婦不迭點頭,“放心,這個我知道,絕對不說漏嘴。”

其實錢寡婦可以說是非常依賴秀春的,她嘴上說不去拖累秀春,其實心裏還是想跟着秀春,眼下聽秀春說了糧食的問題,簡直樂得不知該說啥好了!

“春兒,那咱們把家裏的東西都先收拾了,啥時候去?”

說話間,錢寡婦就要下炕去收拾行李,被秀春一把按住,扶她重坐上炕,“奶,你急啥,今天是來不及了,東西我來收拾,一趟弄不完就弄兩趟,你啥也不用操心!”

錢寡婦樂呵呵的哎了一聲,聽秀春的話,不給她添亂。

棉床被物、鍋碗瓢盆、衣裳鞋...家裏看着空蕩,可真要收拾起來,要收的東西還真不少,秀春把該打包的東西都先打包了,明天先帶一部分東西去市裡,等戶口落下,秀春就趕馬車把錢寡婦還有家當連夜拉過去。

快傍晚的時候,老地主從鎮上回來了,一進屋,瞧見已經打包好行李,愣了下,“丫頭,這麼快就辦好啦。”

眼見秀春要走,他還真捨不得啊。

秀春哎了一聲,“爺爺,我想帶你一塊,大伯說你一天沒勞教完,就哪兒也不能去,上頭管的嚴。”

這點何鐵林早就料到,並不以為意,笑道,“把你奶帶去就行啦,回頭我想你們的時候,就去市裡看你們!”

“爺爺...”

何鐵林擺擺手,不欲多說,准而道,“快燒飯去,給我燒點紅燒肉,在鎮上歇了一夜,滿文捨不得吃捨不得喝,快把我憋屈死啦,酒還有嗎,我得先喝點酒!”

這點秀春能滿足,家裏除了糧食,其他能吃的東西秀春都沒動,全收在了櫥櫃裏,鑰匙給何鐵林,“爺爺,我已經跟我大伯說過了,你就安心的住在這裏,我會常回來看你的,啥東西缺了就告訴我,我來添。”

何鐵林收下鑰匙,不跟秀春客氣,“多給我備點肉就成啦!”

轉天天不亮,秀春就去了市裡,到市區的時候,天還早,除了國營飯店,其他單位都還沒上班,秀春先把部分行李送去她的新家,而後如同老馬一般,在大街小巷溜達。

到火車站旁邊的國營飯店,秀春摸摸肚皮,把她從黑市上弄到的糧票拿出來,準備進去飽餐一頓。

還沒進飯店,迎面從裏面走出一位中年婦女,雖然穿着樸素,但很有氣質,走起路來也是腳下生風,神采奕奕。

秀春瞧着有點眼熟,不覺多看了兩眼,然後就注意到了異常,一個男人從中年婦女身旁而過,‘不小心’撞了中年婦女一下,低聲道歉后,快步離開,秀春丟下一句,“大娘你看看有沒少東西,原地等着別走,我去去就回。”

說完,拔腿飛速追小賊而去。

許淑華一摸口袋,身上的九塊多錢沒了。

天剛方亮,大街小巷行人稀少,任憑小賊東竄西藏,始終無法擺脫秀春的視線,終於在一個死胡同里,小賊兩年多前被個小丫頭放倒的地方,再次栽了大跟頭。

秀春哪還能記得兩年多前的小賊模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迴旋踢,又一個飛踹,小賊撲在地上欲哭無淚,相同的地方,相同的被打成狗吃.屎,他上輩子到底是造了啥孽啊,這輩子讓他專門碰上厲害角色,難不成是武林高手都彙集到澤陽了么...

從小賊手裏搶回了錢,秀春不解氣,又踹了一腳,這才原路返回,瞧見中年婦女端着飯盒還在原地,忙加快腳步走到中年婦女面前,遞給她錢,“大娘,你看看是不是這些。”

許淑華接過錢,看也不看,樂呵呵的問秀春,“你是春兒吧,我是苗苗的媽媽呀,我們在你外婆家見過一面,你不記得我啦?”

秀春恍然大悟,年後大舅媽生了孩,許淑華也過去看望,只是當時來看大舅媽的親戚特別多,秀春就跟許淑華打了個罩面,加上許淑華和陳秋實走的早,秀春連話都沒跟他們說上一句。

“來市裡玩?走,去我家坐,苗苗這會兒估計還沒起。”

說話間就挽上了秀春的胳膊,風風火火的把秀春往她家帶。

秀春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正式拜訪陳學功父母,眼下實在架不住許淑華的熱情,就跟着她一塊去了市醫院家屬區。

才六點,陳學功確實沒起,陳秋實在後院裏看報紙喝茶,聽見門口傳來動靜,收了報紙進屋。

“老陳,快擺碗筷,家裏來客人啦,老陳我跟你說啊,今天我可倒霉了,買個飯碰到偷錢賊,得虧了建國他外甥女...”

“春兒,叫人,咦...老陳啊,咱們這關係,春兒該叫你什麼好?”

不等陳秋實回話,許淑華就自言自語道,“春兒都喊我大娘了,那就喊大伯吧,快,春兒,叫大伯...”

秀春憋着笑,有點明白陳學功話嘮的本事是遺傳誰了,分明就是遺傳到他媽媽的精髓。

秀春依言道,“大伯好...”

“好,好,你也好。”陳秋實農民子弟出生,爬到今天實屬不易,沒什麼架子,招呼秀春坐,準備吃飯。

廚房的鐵皮爐子上咕咕煮着小米粥,許淑華從飯店裏買了包子、糍粑還有米餃,盛到盤子裏,秀春幫忙端上飯桌,陳秋實忙着調醬油醋。

陳學功打着哈欠開門從房裏出來,迷眼往衛生間走。

“苗苗哥早!”

陳學功人都進衛生間了,以為自己得了幻聽,又倒退出來,眨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春兒?”

秀春笑眯眯點頭,“我在飯店門口碰見大娘了。”

洗漱完出來,陳學功挨着秀春坐下,見她只吃包子,又給她夾了一個糍粑,粗玉米粒拌澱粉,在油里炸熟,香味濃郁,是澤陽人常吃的早餐之一。

“沾點白糖味道更好。”陳學功又把糖碟子推到了秀春面前。

“不用給我夾,我吃啥自己夾就好。”秀春真沒作假,陳秋實夫婦都很和善,沒有讓人拘束的距離感。

“你多能吃,我還不知道?多吃點,多吃點長肉。”陳學功不聽她的,又夾了一個豆沙餡米餃。

許淑華笑眯眯的看,不說話。

“春兒,大早上的,過來做什麼?”陳學功道。臭小孩經常偷摸幹事,當他不知道是吧,她要是敢說是來玩的,他指定敲她腦袋。

秀春看了看陳學功,又望向陳秋實夫婦,決定實話實說,以後她長久的住在市裡,難免經常碰面,現在不說明白,讓他們東猜西猜反生魑魅。

秀春把她從碰巧得知老裁縫去上海,到買下房辦遷出證明都說了遍。

陳學功聽得瞪眼,他就知道這臭小孩不老實,屁大點的小孩盡干大人都不一定敢幹的事!

許淑華拍了拍手,對陳秋實道,“老陳,有句話雖然不貼切,但我還是要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你看春兒,再看咱們苗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這麼大人了還在叫我操心...”

許淑華數落起來就沒完,秀春聽的咧嘴直樂。

陳學功乾瞪眼,忍不住打斷許淑華,“媽你說的人肯定不是你兒子。”

陳秋實出來打圓場,“老許,好啦好啦,苗苗要面子,當著春兒的面就別數落他啦,破壞好形象。”

“咳咳...”陳學功差點沒給嗆死,他爸這補刀補的,殺人於無形。

陳秋實轉而又道,“春兒呀,黑市那地方以後還是少去為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時局不好的時候,咱還是小心點。”

秀春乖乖點頭,聽從教誨。

許淑華不贊同道,“迂腐!老陳你怎麼不想想,春兒沒工作,生產隊干一年都分不到多少錢,再不想點辦法,讓春兒跟她奶喝西北風去?”

陳秋實瞪眼,“我說的是實話,當著孩子面,別總跟我唱反調。”

許淑華眼瞪得更大,“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夫婦兩一言不合就嗆嘴那是常有的事,陳學功不管他們,催促秀春快點吃飯,“戶口本還有遷出證都帶齊了嗎?吃完飯我帶你去過戶。”

秀春張張嘴,還沒說話,陳學功就接着道。

“馬上要開學了,還得找學校。”

“爸媽,別吵吵,你們關係廣,打聽打聽,看看春兒能上哪個學校,聯繫好了我帶她去。”

許淑華歇了嘴,笑道,“這簡單,回頭我就去問問,咱科小王他愛人好像是一中老師,我打聽好了再說。”

陳秋實提醒,“還有糧食關係,等春兒入學了,記得讓學校開證明,再到糧食局辦手續,初中在讀糧食標準能長到二十九斤半。”

這點陳學功倒是沒想到,唉,只怪要操心的事太多啦,臭小孩以後在他眼皮子底下,以後有他操心的!

秀春全程未來得及發表一言,陳家三口子就已經把她以後的路給安排好了,秀春感動之餘,又有些哭笑不得,苗苗哥的操心命絕對是遺傳的!

吃完飯,陳學功就要帶秀春去公安局落戶。

秀春道,“苗苗哥你上班吧,我能行,公安局我知道在哪兒。”

陳學功抬手拍她腦袋,“別廢話,快走。”

兩人一塊去了公安局,這個點他們早已上班,十來平方的辦公室里坐了三個公安,其中一個是姚公安,在抽煙談天說地,陳學功敲敲門,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立馬回復了嚴肅正派的人民公安形象。

姚公安一眼就認出了兩人,起身跟陳學功握了握手,“有什麼事要辦?”

秀春把戶口本還有遷出證明遞給姚公安,“我來落戶口。”

姚公安接過材料證明,看了眼戶口遷出證,心中瞭然,起身去靠牆的文件櫃裏翻出剛調上來的檔案袋,拿出裏面的文件和秀春手裏的材料對比,確認無誤之後,拿出一本黃色牛皮紙封面的新戶口本,在上面抄寫。

秀春緊張而興奮的盯着姚公安寫字的手,看他一筆一劃把自己的住址填寫上。

澤陽市勝利路...

秀春看着看着,就發現姚公安的手還挺好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棕色的皮膚...

啪嗒一聲。

秀春捂着腦袋瞪眼看陳學功。

陳學功心裏不爽,“你亂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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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女將軍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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