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江點頭后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君天寧接着沉點下顎給艾芳馡一個安撫的眼神。
看着他讓人安心的目光,她因從未遇過這激動的鼓噪與叫囂的場面而有些緊張的心,突然間不再感到心慌。
她神情凜冽,對着門前那些前來鬧事的群眾神情嚴肅地說道:「各位,我們長春醫館自開業以來,一直秉持着誠信與醫者仁慈的精神為人看診治病,這人如若是我長春醫館醫死的,我們長春醫館無話可說,該怎麼賠償我自會負責到底,絕不推託,可如今真相未明,沒有仵作驗屍,只抬一具屍體就說是我長春醫館醫死的,這罪責我長春醫館可不擔!」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大哥就是喝了你們醫館的葯才會一病不起,你還敢賴!」跪在死者身旁一名穿着藍色補丁的男子表情悲憤,憤怒地直指着艾芳馡咆哮。
圍着死者的父母跟幾個孩子則一陣大哭。
「我們醫館沒有說不負責,一切等仵作驗屍后再說,不如現在就將死者的屍體抬往府衙,請京兆府衙的官老爺作主。」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這話一出,一旁的路人就認為長春醫館是要利用官府欺壓可憐枉死的老百姓,手中的爛菜葉更狠狠地往艾芳馡三人身上砸過去。
一顆雞蛋正往艾芳馡臉上砸來,君天寧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躲過那顆雞蛋,卻可憐了林管事,直接被砸中額頭。
「叫你們主事的出來,推一個女人出來算什麼,出來!」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聲音,連同一堆大小石頭一起砸了過來。
有人帶頭了,那群吵鬧的人就像是被激發了憤怒,只要拿到東西就往長春醫館的大門砸過來,君天寧將艾芳馡整個人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到波及,自己卻被潑砸了一身,林管事也嚇得連忙躲到醫館大門后。
「馡馡,你有沒有受傷?」君天寧擔憂的問道。
「沒事。」她有些惶恐看着這一群暴動的人群以及失控的場面,心裏發急,「君少莊主,這些人怎麼會突然這麼激動?怎麼辦……」
「別擔心,一切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他將她護於身後,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銳利地看着眼前那幾名隱藏在叫囂人群中的人,朝一旁待命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沒兩下子,那幾個帶頭的人便被君天寧的手下全部抓住。
就在那些人還企圖煽動跟着一起來鬧事的民眾時,京兆府府衙的捕頭帶了一大隊人馬趕到。
看着為了保護她而一身狼狽的君天寧,她頓時感到萬分愧疚,「抱歉,都是因為我——」
「你沒受傷就好。」他打斷了她,抽出袖子裏的帕子,溫柔地為她擦拭掉臉上被噴到的污漬。
看着他專註的眼神,細膩擦拭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擦他最寶貝的物品似的,這溫柔的動作和眼底只有她的眼神,不由得讓她一顆心微微地發顫。
隨後,由京兆尹親自帶領來的官兵也把汪家人、汪大狀的屍體,還有帶頭煽動鬧事的那些人一起押往府衙,馬上開庭審案。
由於牽涉殺人跟誣告、聚眾鬧事等罪狀,關心這案情的人不少,將整個京兆府大門擠得水泄不通,京兆尹林重便讓人將衙門大開,公開審理此案。
被潑了一身污穢的君天寧稍做梳洗,換過乾淨衣物后,陪着艾芳馡一同上公堂。
來到公堂之上,雙方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讓在場問案的官員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汪大狀的屍體也被抬下去由兩名仵作共同驗屍。
仵作驗屍結果還未出來之前,公堂上已充滿了叫囂聲與哀號聲。
林重連敲兩下驚堂木,「肅靜、肅靜!公堂之上,嚴禁喧嘩!」他頓了頓,開始問案,「艾芳馡,你要如何證明長春醫館是清白的?汪氏一家,你們要如何證明死者汪大狀是吃了長春醫館的葯死亡的?在驗屍的結果還未出來前,本官給你們機會說——」
林重話還未說完,汪大狀的大弟汪大條就激動搶話,憤怒地直指艾芳馡,「大人,就是長春醫館黑心大夫害死我大哥,我大哥就是吃了他們的葯死的!」
「艾芳馡,死者家屬指長春醫館害死人,長春醫館的主事既然不在,就由你這妹妹代答,你要如何當眾證明清白?」林重目光凌厲的看着她。
兩輩子都未進過府衙,要不被官老爺嚴肅冷戾的神情嚇到是不可能的,艾芳馡有些心慌,看了下在一旁聽審的群眾,思索着該怎麼說才能解釋明白,倉皇的眼眸忽然對上君天寧那對深幽的眸子,只見他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不知為什麼,當她與他四目相對時,心頭竟然浮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壓下心頭的紊亂,一派鎮定的看向京兆尹,「林大人,民女無話可說,屍體會說話,一切等驗屍結果出來再說。」
「既然如此,本官答應你等驗屍結果出來再答辯,汪氏一家,你們還有何指控?一併說清楚吧。」
「大人,這女人分明就是心虛,他們那間黑心醫館沒有醫德,只會害死人!」汪大條一副很不得上前撕了她的模樣。
「大人,她分明就是要拖延時間,讓我大哥死不瞑目,大人,您可不能聽她的話,這女人就是要狡辯,為長春醫館開脫!」汪大根也對林重激動地喊着,「大人,您要是有心處理,就應該馬上把這女人關起來,把他們那害人的醫館封了。」
「閉嘴,是你辦案還是本官辦案,這裏豈容你對本官指手劃腳!來人,先把這兩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以敬效尤!」
「大人,分明是他們害死我大哥,草民不服——」
「拖下去!」
不一會兒,大堂外傳來汪大條兩兄弟驚天動地的哀號聲,把看熱鬧的民眾還有汪家人全給嚇得渾身發抖。
此時,仵作的驗屍結果交到了林重手中,他讓人也給汪家與艾芳馡一份騰抄過的卷子。
艾芳馡冷眼看了驗屍結果后,開口請求,「大人,這份驗屍結果民女有幾點疑問,懇請大人同意民女的請求,將屍首抬到大堂上,民女想與其家屬當面直接對質。」
林重不動聲色的朝君天寧看去,見他微點下顎,方道:「准了,來人,把汪大狀的屍首抬上來。」
人死了無法安葬,還要遭到當庭驗屍的侮辱,下邊那些旁聽的民眾一片嘩然。
林重又敲了一次驚堂木,「肅靜、肅靜,誰再發出一點聲響,便重打二十大板趕出府衙。」
見下頭一片肅靜,沒人敢再發出呼聲后,林重問道,「艾芳馡,你對於這一份驗屍結果以及訴狀說詞有何疑問?」
艾芳馡仔細觀察汪大狀的屍首,片刻后,淡漠的看着汪大狀的媳婦陳氏,「陳氏,你這訴狀說你丈夫汪大狀是在今天早上用過早膳后,服用昨日在長春醫館抓的葯才身亡的,是嗎?」
「是的。」
「陳氏,長春醫館因為有事情,已休診近半個月,不知你昨日是上哪一間長春醫館抓的葯?」
這話瞬間將陳氏給問倒,她滿臉驚恐的看着自己的小叔。
「陳氏,我再問你一點,既然今天早上用過早膳,為何你丈夫的胃裏沒有一丁點食物,有的只是昨晚的湯藥跟一些混着湯藥喝進肚裏的藥渣?」陳氏還沒反應過來,艾芳馡又犀利質問。
陳氏聽完這話,整個人臉色大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剛被打完,被人從外面攙扶進來的汪大條見狀馬上搶話,「我家窮,早膳只能喝點稀米湯,那能查出什麼東西!」
艾芳馡轉過頭,看都不看汪大條,接過林管事交給她的一本醫囑和一份汪大狀的病歷,對着林重道:「大人,汪大狀因腹痛難忍,被人送至長春醫館,經檢查,腹部有一塊拳頭般大的腫塊,我大哥知道他生活拮据,便免費幫他看診抓藥,他前後一共進出醫館五次。
「長春醫館的醫囑記錄和汪大狀的病歷上,記錄著他每一次到長春醫館來的時間、日期、狀況,連藥方都寫得清清楚楚,每一份藥單上還註明他因體質的關係,不可以使用半夏,切莫抓錯。」
「可仵作依胃裏那些殘留的藥渣分析,卻發現死者體內有未炮製過的半夏殘留。」艾芳馡高舉着仵作的驗屍報告,冷靜地大聲說出,「所以他的死與長春醫館無關,還請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