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幻境

21.第二十一章 幻境

自從菡萏花君離開后,時間的流速都彷彿慢了下來。

溫折每天練字、讀書,閑暇時也會抱膝坐在陽光下,回憶起花君柔和的聲音,還有他溫暖的態度。

藏書閣佔地甚廣、藏書眾多。一樓都是些經子史集、民間逸話、詩詞歌賦。二樓入口下了禁制,大約只有一定修為的修士才能進去。

最開始讀書只是因為這是菡萏花君要求的事情。溫折才識字不久,看書實在是有些費力,盡心去做只因為不想要花君失望。然而在花君離開后,讀書卻成了溫折和外界交流的一種手段,他年紀本來就不大,自然而然的對外面的新鮮事物好奇又憧憬,如今雖不能行千里路,但讀萬卷書也成了一項樂趣。

他開始長久的泡在藏書閣里。

這一天他同往常一樣,在藏書閣里慢慢走過,經過一排排的書架,瀏覽着自己在意的內容。如果不是踢到了地上的一卷竹簡,這舉動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差別。

溫折看着地上的那捲竹筒,微微一愣:他記得這排書架自己並沒有來過,東西是什麼時候掉到地上的?

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蹲身把竹筒撿起,不經意間側了側頭,就看到了兩排書架夾着的牆面上一幅姿態奇異而筆畫清淺的圖案。

那圖案被用比頭髮絲還細的痕迹勾刻在牆面上,雖然本身繁複又富有奇異美感,但並不引人注意。若不是溫折身為半妖眼神不錯,就要把這東西漏下。

溫折湊近了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圖案筆懸飛絲,雖然錯綜複雜,但卻一氣呵成。他暗暗咂了咂舌,自己試着在空中虛虛比劃了一下,就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作圖人的精細和高明。

也不知為什麼,這本來只是不起眼角落裏一個黯淡的插曲,可這圖案卻是如此切實的吸引着溫折的眼球,緊緊抓着溫折的視線,不許他離去。溫折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胸口有白色藤蔓一閃而過,深藏在血脈中的力量逐漸蘇醒蔓延,讓他覺得這幅圖案越發親切。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溫折已經從最開始的略感興趣變成了十分着迷。他不知不覺的伸出手去,有如神助的在圖案的一個角落輕輕一按,手指一勾一挑,整幅圖案的線條就被他改變。隨即每根線條上都有一絲極細的光華留過,一本厚厚的書被從牆面中擠出來,啪的落在溫折面前。

溫折如夢初醒。

他垂下頭去打量那本書黯淡的醬色封皮,豈料他的視線剛剛掃過封面,整個人就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的一拉,下一刻斗轉星移,他面前已出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

這是個他永遠都不想再見到的人,廣華二少。

溫折突然發現自己正被重重繩索縛住手腳,吊在房間的正中央。他全身赤.裸,身上的每一寸都傳來深淺不一的疼痛。廣華二少漫不經心用一塊烙鐵撥弄着盆中炭火,抬起眼來打量了溫折一下,彷彿在度量把這朵梅花按在哪裏更合適些。

溫折驚恐的掙動起來,他還記得那塊烙鐵是怎麼被壓按在琵琶骨下,被人饒有興緻的一路轉圈挪移直至尾椎,皮肉燒焦的氣味伴着被堵住的口中難以自抑的痛呼,視線則從一開始就被淚水模糊。

那一圈破爛的皮肉掛在身上,像貼在身上的一條梅花織帶。有手指好奇而惡意的戳進傷口,攪爛了血肉,深入肌骨中感受着受難的人每一分顫慄。因疼痛而生出的冷汗劃過傷口,成了讓人難以想像的折磨。從來只有痛苦,沒有解脫。

記憶中的經歷和眼前的場景重合,那烙鐵已經被燒的通紅髮亮,梅花綻放的如火一樣艷麗。廣華二少抬起手,欣賞着遍身傷口的少年無力的掙扎、垂死的淚水,嘴角扭曲了一個嗜虐的笑容。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一個聲音輕輕在溫折耳邊響起:“殺了他,用印法,殺了他……”

溫折被綁吊起的雙手不受控制的結成了一個法印,那號稱可以束縛住三品妖獸的繩索就被當場崩斷。有種從未感受過的力量涌動在溫折身體裏,陌生又熟悉。

好像天性就知道該如何去做,溫折自然而然的向廣華二少伸出了手。指上印法一變,奇異的力量從指尖洶湧傳遞出去,把眼前的人炸成千萬塊碎片,淋漓的血肉四散在房間裏,大半都糊在溫折的身上臉上,粘膩覆蓋了他□□的軀體。

溫熱的鮮血噴濺了溫折滿頭滿臉,他有些恍惚的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把手移開,眼中都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他剛剛……殺了廣華二少?

理智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然而真正的意識還很難回籠。溫折踉蹌着身體站起來,只覺得茫然而空虛,彷彿跟整個世界都斷開一切聯繫。

隨着腦中嗡的一聲,溫折眼前一黑,等他再抬起眼時,竟然被捆縛在一個山洞裏,周身若有人用小刀寸寸琢磨,疼的好似要炸裂一般。

光線黯淡的山洞裏有種潮濕霉爛的水腥氣,等溫折適應了山洞的微光,就看到遠處有個身影由遠及近,表情狂亂殘忍,恰是那入了魔道的弟子無疑。

………………

溫折難以置信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身體中不受控制的力量連接噴涌而出,第一次擊殺了廣華二少,第二次擊殺了入魔的弟子。

等他再一次從血肉橫飛的兇案現場失去意識后,睜眼面對的,竟然是奄奄一息的菡萏花君。

容雪淮意識迷濛的委頓在一塊大石上,半邊身體彷彿被活剮一般,只有零落的血肉掛在骨架上,鮮血從石頭上蜿蜒而下,浸透了大片土地。眼見這一幕,溫折目呲欲裂,難以自抑的顫抖起來,哆嗦着手向花君探去,不意碰到了花君的臉頰,一片冰涼。

菡萏花君艱難的睜開眼睛,對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的溫折費力道:“快……離開。不要管我。”

溫折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伸手來抱住菡萏花君,盡量輕手輕腳的把他架到自己身上:“我帶你走……花君……求求您……求求您……”

究竟想求他什麼,溫折自己也不知道了。他的大腦在看到生死不知的菡萏花君時就已經空白一片,好像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他只知道,哪怕是自己死了,也決不能讓花君離開人世!

花君因劇痛而抽搐着,軟弱無力的推了溫折幾把。就在溫折剛剛架好花君沒有受傷的半面身體時,讓人膽寒的聲音自兩人背後響起:“這是想要去哪兒呢。”

溫折惶恐而倉促的轉頭,卻再次看到了廣華二少和魔修弟子的面容!

“你們……!!”

有一刻,溫折期待着自己身體中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再湧上來,好替他解決眼前的一切。然而奇迹並沒有發生。

只有一個聲音如魔音般不斷鑽進他的耳中:“殺了他們,你能做到,剛剛你已學了那個印法。”

什麼?我不知道!溫折茫然無措的後退一步,剛剛兩幅場景給他的最大印象就是橫飛的血肉,那所謂的印法根本是不受他自己的控制擺出,他拚命回想,卻也想不起來。

廣華二少獰笑着逼近,卻並不對溫折動手,反而掄圓了手臂,重重抽了容雪淮一個耳光!

若是這記耳光抽中溫折,溫折只會感到恐懼。然而若是菡萏花君被如此侮辱性的責打,卻讓一股怒火自腳底直衝天靈蓋,恨不得撲上去咬斷廣華二少的喉嚨!

魔修弟子身形一晃,容雪淮就被他自溫折手中奪去。溫折毫無章法的撲上去,卻只是被廣華二少架住,狠狠推到地上,一腳踩住罷了。

弟子看看溫折,戲謔而殘忍的一笑,一手壓住容雪淮肩頭,另一隻手握住容雪淮完好的那隻手臂,用力反手一擰!一時只聽骨頭碎裂的悶響和花君儘力壓抑的痛苦喘息。

溫折渾身顫抖,拚命在廣華二少腳底掙扎,口中也大呼起來。耳中的聲音彷彿更響了些,還帶着一種冰冷的嘲諷意味:“你這麼弱小,什麼都做不了……你什麼都改變不了……”

“不!不——!!!”

容雪淮蒼白的面容已經被大滴大滴的冷汗浸濕,魔修弟子握住容雪淮軟綿綿的手臂,衝著溫折咧開嘴,充滿惡意的一笑,加大力道,在讓人牙酸的筋骨撕裂聲中,活生生的把菡萏花君的一隻手臂拔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

溫折的所有理智徹底崩斷,也恰在此時,那個印法有如神助般浮現在眼前。溫折不假思索學着那模樣生疏的結印,引導自己身體中血脈的力量,惡狠狠的按到了廣華二少的身上。

這一擊並不像上兩次那般能直接將人打成一塊塊的碎肉,只是讓廣華二少腸穿肚爛,胸腹破開一個大口子,失去了行動能力。溫折看也不看如破布口袋般摔在地上的廣華二少一眼,起身沖向魔修弟子,照舊依法施為,狠狠將那弟子擊飛出去。

解決了兩個大敵,溫折轉頭扶住菡萏花君,卻覺花君的身體餘溫漸消。他心下大駭,抖着手去探花君鼻息,卻得到了一個讓人萬分失望的結果。

“怎麼會……怎麼會……”

“因為你不夠強呀,因為你什麼都幹不了。”那聲音嬉笑着縈繞着溫折:“你瞧,你什麼都改變不了,改變不了……”

溫折又一次眼前一黑,等他再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藏書閣的地板上,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透,什麼廣華二少、魔修弟子、重傷瀕死的菡萏花君,彷彿都是他憑空幻想出來的。

而距離他不到半步的地上那本厚重的書正攤開着,溫折撐起身體,眼神掃過書頁,卻又猛然僵住。

書上打開的那頁,赫然是他剛剛在幻境中學習的印法!

溫折飛快的把書合上,燙手山芋般扔到一邊,然而幻境中的記憶流水般回籠,那聲音彷彿有着魔力一般,還在他腦內反覆回放。

“因為你太弱了,什麼都做不了……”

還有蒼白而垂死的菡萏花君……

鬼使神差的,溫折伸手搭上了那本書,亦感受到了書中讓他十分舒暢的,來自血脈深處的呼喚。

他極慢極慢的,翻開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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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脈脈[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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