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事實
徐樊到老太太那兒去的時候,徐妍其實才剛離開沒多久。
才在自己屋裏待了一會兒,就又有人來叫她過去,徐妍有些意外,問老太太屋裏過來的小丫鬟,“祖母有何事要找我?”
那邊母子倆談話時都把下人清了出去,外面候着的小丫鬟自然不知情,搖頭道:“回大小姐,奴婢不太清楚,侯爺只說有事要問您。”
徐妍一愣,“我爹?”
“嗯。”小丫鬟點頭。
聯想到今早賀昱來提親的事……徐妍明白了,大約是爹在同祖母商議她的婚事呢。微微有點臉紅,她輕聲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語罷跟着小丫鬟去了祖母的頤寧苑。
一路上忍不住在想,既然他果真來提親了,那她亦不該言而無信。她答應過的,他來求親,她就嫁,起初說出口時只是緩兵之計,但經過這段日子,經過了幾宗事,細較下來,跟李文飛,嚴清,甚至那個意欲糟蹋自己的義寧王相較,賀昱,的確算是很不錯了,他果真真心喜歡自己,甚至不在乎自己已經嫁過一次,這樣的人,還不值得她託付終身嗎?
園子裏有幾株正飄香的桂樹,那氣味猶如少女臉上悄然綻放的笑意,甜甜的。
不一會兒,少女來到了祖母跟父親面前。
恭恭敬敬跟兩位長輩行過禮,徐妍垂眸靜候父親的問話。徐樊看了看母親,咳了一聲,開口道:“今日有人來爹跟前提親,是肅王府的世子,想娶你為世子妃,方才你祖母同我已經商議過,此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大家閨秀,在長輩面前更懂矜持,縱使心內已經嚮往,也不可當即就使勁點頭。徐妍垂眸羞澀道:“但憑長輩做主。”
徐樊微微點頭,還算滿意,老太太則嗔了兒子一眼,跟孫女和藹道:“叫你來就是要聽你的主意,這回跟上回一樣,你要是願意,這婚事咱們就應下來,倘若看不上那人,咱們就再等等看……”
老太太把話說完,拈起她的手,認真道:“我瞧着那位世子不錯,你的意思呢?”
徐妍臉紅的更甚,咬了咬唇,終點頭輕聲道:“我願意。”
老太太大石落地,誇道:“咱們就是眼光好!”
語罷瞅了瞅兒子,“瞧,孩子自己也願意了。”
徐樊卻有些意外。這些大事上徐妍從來不會輕易自己拿主意,莫不是那賀昱太招人,連一向乖順的長女也被迷了心竅?
可他終歸要為孩子好,不想讓女兒日後過不太平的日子。徐樊嘆了口氣,沉聲道:“妍妍,有些話,或許不中聽,但爹還是想跟你提個醒,你如今的身份,不比從前,倘若硬嫁過去……你可知道,王府里的主子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爹擔心你日後會被人看低……”
“當著孩子的面,你說這些幹什麼!”
話未說完,被老太太制止。
可為時已晚,就見徐妍那一雙水眸里已經蓄滿了淚。
原以為爹是是問她的意見,她說願意,爹就會答應,怎麼原來爹是不同意的嗎?還又提起她的身份……
旁人說這些話,她聽不見也就算了,現在自己的親爹當著自己的面把這些話說出來,她的心,終於難免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痛的她淚水橫淌。
她的身份……
原本聽從父命,嫁了李文飛,以為會是段和美的婚姻,可李文飛卻是那種人。他意外離世,她能回家,日子看似同從前無異,可她知道,自己已經從驕人的侯府貴女,淪為了被一個市井間隨意談論的話柄。家裏人大概也覺得自己是個燙手山芋吧,只可惜自己還厚臉皮賴在家裏……
越想越悲,這一切明明不是自己的錯,現在有了一個可以依託的人,怎麼還不能順遂呢?
眼淚斷線珠子似的跌下來,祖母見了心疼極了,忙連聲哄,還不忙給她爹甩眼刀,“哪有你這樣當爹的!說好了讓她自己拿主意,她自己願意了你又這樣說!”
徐樊也是委屈又心疼,他何嘗願見女兒傷心,可這些顧慮提前說好,總比日後孩子後悔了才自個兒悟出來要好得多,他沖母親和女兒解釋道:“這些話雖然難聽些,可在外人眼裏,這就是事實啊!”
事實?
聽見這兩個字,徐妍忽然止住哭,抬眼看着爹,猶豫了一下,終於道:“爹,有件事您還不知道吧,女兒自嫁進李家到現在,始終是清白之身,那個人從來沒有進過我的房,他……他就是一個斷袖……李家的婆母也跟本不喜歡我,若不是他死了,我還要過一輩子那樣的日子……”
實在說不下去,她哽咽的厲害。
這就是事實。
“什麼?”
就見老太太和徐樊皆是大驚。
“這,這是怎麼回事?李……那個人從來沒進過你的房?他是斷袖?”徐樊一臉無可思議的問她。
她埋在老太太懷中哭,點頭又搖頭。
老太太也驚訝的不行,連聲問:“怎麼會這樣?我們好好的孩子……”
可這一刻,哭泣的少女誰也不想理,也顧不得理。
母子倆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徐侯爺才想起來,沉聲吩咐門外,“把大姑娘身邊伺候的人給叫進來!”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巧薇巧卉兩個齊齊跪在了主子面前。
兩個丫鬟瞥見屋裏還在抽泣的小姐,頓時滿腹疑惑。要知道從今早聽了肅王府來求親的事,小姐就一直心情不錯,才剛出自己房門的時候也是好好的,怎麼跟老太太,侯爺說了幾句話,就成這樣了呢?
巧薇巧卉正奇怪着,忽聽當家的主子徐侯爺問了一句,“你們兩個一直陪着大小姐,本侯問你們,李家的那個大公子是怎麼回事?成婚四個月,他就一直沒進過大小姐的房門?”
就見兩個丫鬟跟遭了雷劈似的,抬眼不可思議的望着小姐。
小姐不是說這事兒誰都不能告訴嗎?侯爺怎麼知道的?還這麼問她們?
徐妍眼中還滿滿蓄着淚,朝那姊妹倆點了點頭,道了聲:“說吧。”
都說吧,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巧薇巧卉應了聲,相視一眼,便一前一後的將在李家的那幾個月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包括那從新婚夜就開始的夜夜獨眠,小姐是怎樣從開始的忐忑到發現李文飛的秘密后的心灰,包括李家那表面溫和實則冰冷的所謂教養。
兩人慢慢地說,就見徐樊的眉頭擰得越來越緊,徐老太太的眼眶則越來越紅,最後,她們的話音才剛落下,老太太只顫巍巍的喚了聲,“丫頭……”將徐妍緊緊抱在了懷裏。
許是覺得深深的自責,徐樊久久未語,老太太流了會淚,顫着聲兒問懷裏的孫女,“這些事,當初怎麼沒有跟我們說?”
徐妍搖頭,這些事怎麼告訴家裏呢?她那時只有十六歲,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女,原本就羞於啟齒,怎麼跟家中長輩提起從未圓過房的事?後來知道了李文飛的癖好,明白了錯不在自己,可依然開不了口啊!
難道要因為這樣擺不上枱面的事和離不成?和離之後,處境又能與現在有何不同?
她輕聲道:“當時不想讓你們擔心,後來……反正我也回來了。”
徐樊深深自責,這就是他給孩子千挑萬選才選中的親事!又深深的震怒,這個李家,居然敢這麼坑自己的閨女!
徐樊嘆息一聲,道:“都是爹不好,爹千挑萬選,總想給你最好的,沒想到……白白耽誤了你。”
叱吒朝堂的安平侯,頭一次在女兒面前低頭,徐妍也是一怔,擦了擦眼淚,道:“爹,你又不知情,這事也不能怪你,況且……不管怎麼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她離開祖母身邊,靠近了爹站立,輕聲道:“爹,從前的事誰都沒有辦法,只是現在……”終是羞澀的,她微微低頭輕聲道:“我覺得肅王世子人不錯,他不知道李家的事,卻也不嫌棄我的身份,我,我很感激他,我想,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我願意嫁去肅王府,請您成全吧。”
聽了女兒的遭遇,當爹的早已深受觸動,此時女兒這樣說,他還能說什麼呢?他本也不是不願女兒嫁得好,只是憂她日後的路難走而已。
他道:“即是你願意的,爹也不會非要阻攔,只是,那些王府皇族后宅中暗潮湧動,你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保護好自己,日後倘若再有委屈……不要怕,不要再瞞着我們。”
“嗯。”徐妍又是鼻子一酸,含淚點了點頭。
婚事應下來了,父女倆也是頭一次這樣交心,作為祖母,徐老太太終於感到了些許寬慰。孫女兒說得對,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多做惋惜嗟嘆也無用,雖然孩子身份上吃了虧,但幸好身子是清白的,性子也好,日後嫁過去,不愁婆家不喜歡。
老太太發話道:“好了,都是親生骨肉,以後多多交心,總比離得遠遠的好不是?妍妍覺得那位世子不錯,我也是這樣想的,改天你拖人給肅王府回個信兒吧,這不是喜事么,咱們開開心心的辦,好好的辦!定不能叫外人看輕!”
“是。”徐樊應下母親的話,道:“兒子回頭就叫人好好置辦,嫁妝定不會比頭一次的差。”
少女卷睫上還掛着細小的淚珠兒,卻由衷笑了起來,點頭道:“謝謝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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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一番交心過後,徐家的當家人安平侯徐樊終於應了這門親,沒過幾天,肅王府就收到了消息。
於是整個王府就開始喜氣盈盈的正式籌備世子大婚。
當然,最喜氣盈盈的莫過於賀昱,從去年冬跟她重逢,到如今正式提親成功,已經過去了十個月。這十個月裏,佳人從開始的怒他,躲他,到後來的挂念他擔心他,再到如今的大婚在即,每一步他都歷歷在目,兩輩子的夢眼看就要圓滿,誰都體會不到他的快樂!
世子高興了,肅王府長史司的大人們干起活來也備受鼓舞,事兒既然已經定下,又是自己親口答應的,唯一的兒子大婚,肅王夫婦亦決心要好好操辦。於是京城最顯赫的門第肅王府,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婚禮準備。
京城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這處府邸,果然,雙方納吉不久,消息就傳遍了京城。當得知肅王府的世子要娶的千金是誰,眾人頓時嘖嘖稱奇,一來感嘆那位英武的世子眼光獨特,而來感嘆徐家大小姐的命好,嫁過一次的寡婦都能當上世子妃,這可是幾百年來鮮有的奇事。
不止民間的街頭巷尾,當肅王府太史司將婚事稟呈宗正後,不出意料的,皇家內部也起了一場波瀾。
得知賀昱要娶徐妍,同輩的堂兄弟幾個登時驚得瞠目結舌,尤其昔日與他一同去過李家弔唁的那三個,更是對賀昱佩服的五體投地,大家都領略過小寡婦的美,可就人家有魄力敢娶回家,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有羨慕的,亦有置疑的,譬如宗正寺中有幾位老學究,接到肅王府遞來的帖子后,立刻提出反對意見。賀昱是世子,將來要承襲的是他父王的王位,那麼他的正妻,將來必是要但當王妃的,徐妍出身雖不低,但一個嫁過一次的女人,如何能擔當得起將來的王妃之位呢?
儘管新人雙方後台都挺硬,可頭髮花白的宗正寺卿老大人可謂不畏強權錚錚鐵骨,這日早朝過後,特地端着幾本儒學禮教和皇室家法,來到御書房前,求見天子,為的就是不能讓一個寡婦當上肅王府的世子妃。
老大人信心滿滿的在門外恭候不久,即有小太監帶他進入,抬腳邁進御書房,宗正寺卿不由得愣住,原來這裏面已經站着一個人,而且好巧不巧,正是他要反駁的這件婚事的主角,肅王世子賀昱。
賀昱春風得意,一副將要大婚的新郎官的樣子,殿間端坐的皇上,也是一副和藹表情,見他進來,緩聲道:“宗正寺卿來得正好,肅王世子為我大陳屢建奇功,此番遠赴西南剿匪平亂一事辦的也極為漂亮,朕早有獎賞之意,如今恰逢肅王府喜事臨門,朕就錦上添花,擬一道賜婚旨給肅王府和安平侯府。”
此言一出,宗正寺卿目瞪口呆,他還沒開口呢,怎麼連賜婚旨都下來了?
老大人忙躬身道:“皇上,臣以為……”
“還有,”話未說完,皇上又道:“肅王府回京後頭一次辦喜事,朕決定着禮部從旁協助操辦,定要將這次大婚辦的風風光光。宗正寺一要打起精神配合,不可怠慢。”
沒容宗正寺卿再說個什麼,一臉和煦的賀昱忙彎腰跟上座的君王謝道:“臣謝主隆恩。”
皇上也含笑抬手,“三弟不必多禮,既是朕答應的,朕必言而有信,何況君子有成人之美嘛!”復又笑道:“到時喜酒可記得給朕留一杯啊!”
賀昱道:“是,臣弟到時必恭迎皇兄。”
得,方才還是君臣,此時兩人直接回歸到了堂兄弟,這般親昵,連喜酒都留好了,皇上雖然平日政事上沒什麼建樹,但此時倒是頭腦清醒,深知賀昱是失不得的將才,需好好籠絡。再說,對方可還是安平侯的女兒,他若再從中作梗,豈不是一下得罪了兩家人?這麼傻的事兒,他可不敢。
再說了,不就是要娶個小寡婦嗎,人家肅王府都沒覺得丟人,旁人瞎吵吵什麼呢?
其實一見宗正寺卿捧着典書過來,皇帝就明白了多半,這幅架勢,同昔日阻攔他要晉自己的愛妃位份時一模一樣,眼下豈會又讓他們壞了事?所以從頭到尾,就根本沒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賀昱當然也知道宗正寺這幫老骨頭們想幹什麼,所以才一早趕來以軍功請一道皇上的賜婚旨,為的就是堵他們的嘴,現在皇上金口已開,但見宗正寺卿似乎還未回過味來,賀昱笑了笑,補充道:“弟臣還有一事要麻煩宗正寺,眼下已經八月,年前已經沒多長時間了,所以,想請宗正寺儘快出婚書,也好儘快在年前完婚。”
“言之有理。”皇帝贊同道:“過年還得一兩個月,是該在年前辦了,既如此,那宗正寺就麻利起來,婚書嗎,又不費功夫,儘快制出交由肅王府,不可拖沓,否則,朕要治罪。”
這一招狠,不答應他成婚就要治罪,宗正寺卿再無話可說,忙低頭應了一聲,“臣遵旨。”
接下來的事順風順水,幾日後賜婚聖旨臨門,徐妍再度引來滿城目光,嫁過的沒嫁過的女子們都對她羨慕有加,無不感嘆果然長得漂亮才是真理。然不管外界的風雨,此時的準新娘徐妍,卻躲在自己家中,安靜的綉着自己的嫁衣。
肅王府已經擬好了日子,婚期定在十一月二十,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看已經進了十月,滿打滿算,也已不過幾十天的功夫了。賀昱答應過她的三書六禮,除過最後的大婚,都果真一一做到了,且因此次有皇上的賜婚旨,禮部又一同協理,使得這些步驟更加鄭重且金貴。尤其前些天下聘的時候,賀昱親自過來,十二抬的聘禮,安平侯府諾大的前院都差點擺不下,足見他的誠意。
徐妍知道,這些都是他給她的尊嚴,也是他對自己的看重。不管那些聘禮價值如何,每一樣都顯示了他的誠意,他說到做到,事到如今,她信了,信了他的真心,也真的感謝他。
從前在李家,她看清真相的時候,曾經絕望過,覺得她的人生不過就是那樣了,卻沒想到,原以為從此晦澀的人生原來還有重沐光彩的一天。她該怎麼報答他呢?就拿出全部的真心和誠意,從今往後孝順他的父母,做他的賢妻吧。
少女滿心甜蜜,極認真的一針針綉着自己的,雖是第二件卻更加華麗璀璨的嫁衣。
十一月初,嫁衣終於綉好,試穿上身的時候,滿屋子的丫鬟都嘖嘖讚歎,巧卉一邊為她整理邊角,一邊誇道:“王府就是王府,瞧這料子,多好看啊!”
巧薇不太贊同,駁道:“哪兒啊?這分明是咱們小姐的綉工好!瞧這一朵朵的牡丹繡的,多美啊!”
巧卉忙又點頭贊同,又充道:“就是就是,衣料好,綉工也好,最重要的是咱們小姐人美,要是換個人穿上去都不定能這麼出彩了!”
正照鏡的徐妍忍不住撲哧一笑,正想說她們兩個點什麼,就聽屋外頭傳來陣兒聲音。
“瞧瞧,這兩個丫頭也愈發有長進了,這麼會說話了?”
徐妍扭頭看去,瞧見守在門口的丫鬟們紛紛屈膝行禮,那抬腿邁進來的果然是後母張氏,身後還跟着妹妹徐珊。
滿臉甜蜜的笑意頓時一凝,徐妍禮貌往前應了兩步,喚了聲“娘”。
張氏笑意不減,看見披着嫁衣的她,也做出驚艷的樣子來,贊道:“聽聞你的嫁衣綉好了,我跟你妹妹就想着趕緊過來看看,我還說在門外頭就聽見這兩個丫頭嘴甜呢,瞧瞧,這是真的漂亮啊!還是咱們妍妍生得好,這滿城的新娘子誰能比得上啊!”
語罷又裝模作樣的去看她嫁衣上的紋樣,跟身後的徐珊說,“要不說你姐姐的針線好,瞧瞧這花樣,你說你也這麼大了,該靜下心來好好學學了,不然到時候你自個兒的嫁衣還不知要綉成個什麼樣呢?”
徐珊應了一聲,又上前喚她,“姐姐。”
徐妍淡笑點頭。
自打經歷了七夕夜那件事,姐妹倆鮮少在一起說過話,從前不怎麼愛聊天,是因為生疏,如今,姐姐對妹妹是滿心的寒意。
不管張氏給出的是怎樣堂而皇之的理由,徐妍始終覺得那事兒跟徐珊脫不了干係,在她看來,就算是對着陌生人,自己都不會輕易生出歹毒的念頭,那可是她的親妹妹啊!她居然能這麼坑害自己,徐妍沒辦法心平氣和的放下這件事。
而妹妹對姐姐則是滿心的嫉妒。這個所謂的姐姐始終壓在自己頭上,就算當了回寡婦,居然也能把自己中意的心上人搶走,此刻看着她火紅的嫁衣,徐珊恨得牙根直痒痒!聽見娘這樣說,她硬擠着笑道:“娘說的是,到底還是姐姐有經驗些,我還差得遠呢,是該好好練練了。”
有經驗?
聽她這話,徐妍身邊的人都是一頓。什麼叫有經驗?徐珊這拐彎抹角的,還是在諷姐姐是再嫁唄!
徐妍當然也聽出來了,不過沒理會,跟她爭這口舌上的一時之快作甚?反正自己馬上要離開了。
徐珊年輕些,心裏頭不痛快,表面上就能透出來端倪了。到底還是她娘張氏心機深,雖然也極為不痛快,面上倒是一臉和善,連連跟徐妍道:“你爹叫人給你置辦的嫁妝,都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等着十八那天就叫人先給你送過去,你且先好好準備準備,有空了,多陪老太太說說話,她嘴上不說,心裏其實也捨不得你呢!”
徐妍垂眸道:“是,多謝娘提醒,回頭我就去祖母那兒。”
張氏點頭,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客套話,沒過多久,就帶着徐珊走了。即使表面功夫,差不多也就得了,她可沒那個精力關懷那個女人的孩子,有空了,還不如多替親閨女謀划謀划呢!
來人走後,巧卉關上門,咬牙切齒的跟徐妍道:“小姐,您瞧瞧二小姐剛才是什麼意思……”
徐妍淡淡一笑,道:“管她做什麼?她說的也對,都綉了兩次了,的確是比上回有經驗的。”
“小姐……”巧卉噘着嘴,還要說什麼。
徐妍卻淡淡將身上的嫁衣脫下來,交由巧卉道:“收好吧。”
“是。”巧卉把滿腹話語咽下,將那衣裳仔細疊好,放進了衣櫃。
門外傳來陣陣鳥鳴聲,徐妍走至門口,抬頭望去,看見了自己的小院上方湛藍的天。
再過一陣,等到了他身邊,不知那方天,是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