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二十一章
第七十四章
她的話一出口,張晴也沒什麼反應,想來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她不信那麼小的一個男孩子,還在帶着妹妹的情況下,找到生父只是想借錢,有借有還的那種借。
易西辭心頭微冷,所以啊,她能理解張晴的心情和當初的選擇,然而卻不能徹底放開。那畢竟......畢竟是個孩子,如她所言,她的孩子是無辜的,難道當初簡方知就不是無辜的嗎?他就活該要承擔當年他父母犯下的錯誤嗎?人啊,總是寬和待己,嚴於待人。這種雙標,讓人齒冷。
想到這一截,易西辭眼中也冷了下來,“張老師,話我已經跟你說到這裏了,你再在我這裏耗下去沒意思。簡方知願意給你兒子捐骨髓,那是情分,不願意那也是本分,你們沒資格勉強他。”她把那一千塊錢放到張晴面前,“這點兒小心意,你還是收下吧。”
她語氣微冷,張晴愣了一下,卻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繼續沖易西辭哭道,“簡太太,你說,你要怎樣才能幫忙?只要你說......我和老方一定做到......”
易西辭被她吵得腦仁兒生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沖她說道,“你說你們知道錯了,那為什麼今天上門來的不是簡方知的生父而是你呢?你們的誠意,也太少了吧?”
她話音剛路,門就被人打開了。易西辭尋聲看去,賀翔青手裏拿着個外賣盒子自顧自地走了進來。剛才易西辭把張晴請進來就沒有關門,就是防止萬一有事,賀翔青那邊好幫忙。
家裏突然來了個陌生人,還是個又高又胖的大男人,眼神十分不善,張晴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賀翔青把外賣放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你們這幾天在公司鬧沒鬧夠,所以跑家裏來了是吧?你們把簡方知的行蹤摸得清楚啊,專門趁他人不在過來欺負他老婆,夠可以啊。”
果然,張晴他們早就去公司找過簡方知了,看樣子還不止一次。
張晴想避開賀翔青,跟易西辭求助,賀翔青卻擋在她面前,說道,“你說你兒子可憐,當初簡方知也可憐,誰來憐憫他?你也是個老師,是個知識分子,怎麼我們道理都講遍了你就是不聽呢?總不能因為簡方知是你老公當年無意中留下來的種,他就必須要去給你兒子捐骨髓吧?沒這道理啊。”
賀翔青一攤手,奈何張晴還是不願意走。她好不容易找到個簡方知不在家的機會,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但是賀翔青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走到門口,對張晴說道,“你快點兒走啊,別到時候我把警察叫來你臉上也不好看。”
張晴臉上露出幾分猶豫,又把頭偏向了易西辭,賀翔青在旁邊“嘿嘿”笑了兩聲,“你別看她,看她不起作用。他們家當家的是簡方知,你就算把她說通了,簡方知不答應還是枉然。”
......
明明很傷心,易西辭聽到這句話卻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張晴見確實沒辦法,丟下一句,“簡太太,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好好考慮一下。”匆匆出了他們家。
賀翔青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張晴的背影,冷哼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找的。”張晴的身體一顫,抿了抿唇,連電梯也來不及等,匆忙下去了。
打發走了她,賀翔青才轉過頭來教訓易西辭,“你中午就吃這東西?”
她已經打開飯盒了,噴香的飯菜在空氣中飄散,易西辭“唔”了一聲,賀翔青癟了癟嘴,看了一眼。察覺到他的目光,易西辭問他,“你要不要來點兒?”
賀翔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算了。”畢竟這是他弟妹,不是他兄弟,還是見外點兒好。
易西辭也就是跟他客氣客氣,自己拿了雙筷子開始吃起來,賀翔青看了她兩眼,最終沒忍住,說她,“中午你一個人不好做飯過來吃唄,你嫂子在家帶孩子,中午吃的不錯。”
算了吧,她睡到中午才起來,還是不要麻煩別人了。易西辭搖了搖頭,“算了,她帶孩子本身就麻煩,我還是不過來了。吃一兩頓外賣沒什麼要緊的。”
他們家兩口子都是這個德行,賀翔青也不好說什麼。正要換鞋出去,易西辭在後面叫住他,“青哥。”
“誒。”賀翔青轉頭,易西辭抿了抿唇,問他,“當初簡方知......找過他......生父嗎?”
賀翔青臉上微怔,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他長嘆一聲,“我就知道這貨肯定不會跟你講,說不定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不,易西辭覺得,簡方知肯定記得。只是因為這些年他太忙,所以沒空去下想罷了。但是記得肯定是記得的。
“那個時候他媽媽剛剛去世,簡方知帶着了了,兄妹兩個窮的響叮噹。”他看了一眼易西辭,“你別怪我們不幫忙,實在是......他那個脾氣你也知道,沒人敢幫。他媽死的那會兒他正好考上高中,就你們那重點,學費對他來講是筆天文數字,但他又不肯問我們家要。”賀翔青臉上扯出一個赧然的笑容,“說出來你別笑話,其實他借也沒有,那千八百塊錢,對我們家也是相當大的一筆數目。沒辦法,只能去找他生父。”
那個時候千八百塊錢對她而言不過是一條裙子錢,然而對簡方知和賀翔青他們這樣的家庭而言,卻是半年的伙食費。根本就不是人家不幫,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兩家情況差不多,能幫襯着拉扯一下小孩子,給幾口飯吃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如何還能要他們借那麼一大筆錢,來供他上學呢?
易西辭沒什麼胃口,吃了兩筷子就放下了,“他......他怎麼知道他生父的住址的?”
“打聽啊,簡方知他媽媽又沒有瞞過他,他那個便宜爹叫什麼住哪兒是哪裏的人,他媽從來沒有瞞過他。”賀翔青說完笑了兩聲,“不,準確來講,是他媽都是拿這個來罵他的,罵久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到他們以前住的地方去打聽,雖然費時費力,但不要錢嘛。對一個半大孩子來講,時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而且很好猜,s市的戶口全國搶手,沒道理會把這裏的戶口放着不要改到其他地方去,尤其是要高考的學生。他生父,就算搬家,也搬不到哪裏去,必定還在s市以內。
果然,就算過了十多年,都出來工作了,他生父還是沒有離開s市,只不過因為工作關係,換到了離城區較遠的地方。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賀翔青當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肯定是沒能借到錢,要不然簡方知就不會讀了一學期就沒讀了,跑到ktv打工掙錢養家。“他成績那麼好,我們都指望着這破地方能飛出來一隻金鳳凰,誰知道沒有錢。”賀翔青一攤手,“簡方知那小子肯定沒告訴過你,他有多想讀書吧?反正我是知道的,那段時間他可能做夢都在念着這件事情。不過呢,你也看到了,他還是輟學了。”
如果不是遇到易西辭,簡方知這輩子的命運軌跡可能完全不一樣。
“所以,”賀翔青總結陳詞,“簡方知不幫他們,完全說得過去。”他們當初不曾對別人溫柔相待,又憑什麼指望對方要來對他們溫柔?
如果犯過錯誤的人最終都能得到幫助,那對那些一直都很善良的人,豈不是不公平?
賀翔青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了,易西辭看着那個飯盒覺得再也吃不下去了。她現在很想見到簡方知,十分想、非常想!
易西辭把家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撿了兩套衣服訂好機票,直飛簡方知出差的那個城市。
簡方知從談判的地方回到酒店,看到坐在走廊上的那個藤椅上的人,感覺自己喝多了。他眨了眨眼睛,發現人還在,這才想起,喝什麼喝,他明明飯都還沒吃呢。
看到他,易西辭已經站起了起來,跑到他身邊挽住他的手,“啊,你終於回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簡方知整個人還暈乎乎的,下意識地接話,“你等我很久了嗎?”
“嗯,下飛機就過來了,快兩個小時了。我還以為你要吃了飯才過來呢。”易西辭把包扔到沙發上,簡方知當機的大腦這才慢慢啟動,“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易西辭朝他眨了眨眼睛,故意使壞,“我來查崗,看看你有沒有背着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她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掀起枕頭被子看看。
簡方知的大腦總算徹底啟動了,涼涼說道,“這裏每天都要換床單,就算有什麼你現在來了也找不到了。”
易西辭轉過身抱住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現在簡方知好像十分惹人憐愛。
簡方知渾然不知道他的形象在他老婆腦中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還在那裏問她,“怎麼突然過來了?你也有事出差嗎?”
“沒事,不能來看看嗎?”易西辭抬起頭,“我想你了行不行?不想我來就直說,我馬上回去。”
簡方知微微挑眉,一邊扯開領帶,一邊壓住她的小腿,讓她不能亂動,“我這裏怎麼可能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吧。”
易西辭在他懷裏笑,還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留下來幹什麼?”
簡方知突出兩個言簡意賅的字,“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