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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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西辭原想着是去市場買點兒吃的自己回去做的,她早上剛去上班就被通知換了崗位,從民生版塊換到了商業金融,工資的事情還沒說,但是對於他們這種做深度調查的雜誌社來講,肯定其他部門都沒有民生那邊工資高。工資怎麼樣了,易西辭還不知道,錢肯定要省着點兒花的,加上她原本就不太喜歡在外面吃飯,回國這小半年來,還是她自己做飯的時候多一些。

但是她頭很暈,也不太想吃飯,心裏一直作嘔,易西辭覺得自己可能是下午那會兒在空調房和外面反覆進出弄出來的,也沒有心情再去做飯,買了一盒藿香正氣液,喝了兩支,澡也沒洗就上床睡了。

他們租的地方是老房子,易西辭跟喬燃確定關係不久就住到了一起,喬燃家裏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豪門,在這個城市裏面勉強能夠稱上小康,他父母都是吃公家飯的人,公家飯么,穩定,卻確實不太高。醫學專業又是個相當花錢的專業,這些年供喬燃讀書已經不太容易了,更別說要給他在市中心租一套各方面都過得去的房子。喬燃現在在醫院實習,拿的是實習工資,不高,勉強夠他一個人的花銷,有的時候碰上突發事件,還要問易西辭拿錢,更別提他身後還有個動不動就需要喬燃付出金錢的江南北了。易西辭估計,喬燃一個月兩千多塊錢的實習工資,除去他自己吃飯,大半都花在江南北身上了,至於她這個正牌女友,非但花不了他一分錢,好多時候還要倒貼。

就是這套房子都還是易西辭花錢租的呢。她沒有房子,如果還在美國,她有沒有房子無所謂,因為國情不一樣,那邊買房子也相對來講容易一點兒。但是回到國內,回到s市,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孩子,沒有一套房子,感覺到處都低了人一頭。易西辭想存錢買房,但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像個無根浮萍一樣,要買房談何容易。

就只能節約再節約了,希望房價降一點兒,她的工資漲一點兒,然後公司什麼時候能考慮到租金的原因離市區遠一點兒。雖然各處都很渺茫,但是人總是要有點兒念想的不是?

換成其他女孩子,對喬燃用自己的錢的這種事情肯定早就有意見了。但是易西辭沒覺得,曾經的家庭環境讓她養成了一種對金錢沒什麼概念的意識,她覺得,反正她的錢喬燃的錢都是一起的,何必分那麼清楚。儘管她現在早已經不是那個被父親捧在手心、無憂無慮的少女了,她的這種觀念都沒有變過。既然都是大家一起的,那又何必分個你我?喬燃花了些錢在江南北身上,易西辭也覺得沒什麼,她從來對這些沒什麼概念,說出來徒傷感情,又何必要為了隨時能夠掙的錢傷害她跟喬燃之間的感情呢?

錢來得相對來講容易一些,但是感情,尤其是對現在的易西辭來講,感情太艱難了。所以她就算知道想喬燃每次都會忍不住去看江南北,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

趴在床上的時候,易西辭在想,可能這樣的原諒維持不了多久了,因為她感覺,自己的感情好像要被磨光了。

她對喬燃的感情就像一杯水,是從高中開始就一點兒一點兒注進去的,到了後來她回國,恰好喬燃在那個時候朝她伸出了手,把原本就已經被時光蒸發得差不多的水重新注滿,讓她覺得好像又重新被愛包圍起來了一樣。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個相當豐沛的女子,被愛情浸潤着,可是現在,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拖延,再次讓她水杯裏面的水一點點地消磨下去。沒有新的來源,水杯又只有那麼一隻,就算沒有江南北,也會慢慢沒有的。

易西辭他們雜誌是半月刊,前兩天直接就是通宵,今天稍微好點兒結果就碰見調崗的事情,誰都知道她這是在給劉峰背鍋,但是偏偏她反抗不能。易西辭身心俱疲,倒在床上沒多少時間就睡了過去。睡夢中她非常不安穩,夢一個接着一個,光怪陸離,卻又偏偏有跡可循的樣子。心中的噁心還是沒有壓下去,兩支藿香正氣液不夠,易西辭雖然困極了,但還是爬起來燒了一壺水,就着開水,再喝了兩支。

已經九點過了,喬燃還沒有回來。老房子裏就她一個人,黑漆漆的好像她不是在可以給她提供安全的房子裏,而是在個怪獸的嘴裏,直接張口,把她整個吞噬進去。比起當時就死了,這種讓自己看着自己死的方式,更加讓人覺得煎熬。

她低頭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慰。原本以為有了男朋友她就不再是一個人了,現在看來,好像無論有沒有男朋友,她都是一個人。喬燃不是一個可以跟她同呼吸共命運的人,易西辭知道這一點,但她還是忍不住要跟喬燃在一起。大概是因為,她太害怕一個人,也沒有底氣在這個社會中,找到一個真的能跟她同生同死同笑同痛的人。既然都一樣,喬燃不喬燃的有什麼關係?還是喬燃吧,起碼自己愛他。

易西辭胡思亂想了一陣,打開電腦開始寫採訪提綱,寫到一半有電話進來,易西辭一看上面跳動的那個名字就頭疼,卻不敢不接,“喂,峰哥。”

“你休息啦?”是劉峰

“沒。在寫提綱呢。”聽見她在寫提綱,劉峰聲音一下就緊張起來了,“簡方知讓你採訪了?”

“現在還沒定,他前台那邊說的幫我溝通一下,我先把提綱弄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她把之前前台告訴她的外交辭令拿去糊弄劉峰,並沒有告訴他智美那邊已經不讓採訪簡方知了。賀翔青的事情,必須要到了最後才能拿出來,太早告訴他,他一頂“不盡心”的帽子扣下來,鬧到老總那兒去,易西辭一樣討不了好。

“哦。”聽到易西辭這樣說,劉峰稍微放心下來,“那行吧,那你寫,我就不打擾你了。”看着劉峰把電話掛斷,易西辭嘲諷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今天晚上忙不迭地打電話過來是“刺探敵情”的。劉峰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溜須拍馬總是跑得最快的,偏偏老闆再喜歡聽好話,也要你能幹出實際工作來,要不然溜須拍馬就成了你唯一的本事了。

易西辭小半年前回國,履歷漂亮,又當過戰地記者,各方面都很出眾,加上年齡資歷擺在那裏了,老闆一看就很滿意,當即拍板決定讓她留下來,甚至怕她被人搶走,當天就讓她簽了合同。公司兩個王總,一個大王總一個小王總,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都姓王,大家都這麼叫了。招她進來的是小王總,因為大王總對劉峰工作不太滿意,正尋思着要把他給換掉,易西辭各方面都入老闆的眼,她就是那個頂替劉峰的備選人之一。

但空降部隊不是那麼好當的,畢竟一個版塊的領導是需要經過多方面歷練的,不僅是需要文章寫得好就行。易西辭又是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對國內什麼事情都不清楚,兩個王總並沒有直接讓她頂替劉峰的位置,只是對她委以重用,明面上是叫她多學習,熟悉國內媒體的流程,其實是在觀察她,看她適不適合那個位置。

易西辭也不負眾望,一連三個專題都做得讓人非常滿意,之前覺得她窮的劉峰也感覺到了威脅,乾脆使了絆子,讓易西辭陰溝里翻了船。

易西辭一門兒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根本不擅長這些,如何能夠抵抗住這些陰險手段呢?被強行背鍋的時候,她甚至因為沒有保留證據,連一句有利於自己的話都說不出來。傳媒不同於其他行業,稍微一句話不對就有可能招來牢獄之災,各部門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蟬,誰知道一個不留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劉峰忙着帥鍋,把自己從這裏面摘出去,毫無根基又是他眼中釘肉中刺、跟這件事情毫無關係的易西辭就這麼被頂上來了。種種證據,不管是偽造的還是不太相干的,都指向了她,除了認下,再無辦法。

易西辭知道明天雜誌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解決,調崗的事情劉峰提出來小王總就同意了。易西辭知道他的意思,一方面他是想保她,趁着大王總出差沒回來之前先把易西辭處置了,擺出姿態來,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自己從這裏面摘出去。都是萍水相逢,易西辭誰也不怨,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在顧念情分了,要不然他大可以把易西辭開除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讓一直看不慣她的劉峰鑽了空子。

一擊不成,又使出了毒計,故意讓她去採訪簡方知。誰都知道簡方知是塊硬骨頭,如果她這個採訪再做不好,那之前在領導心中建立起來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劉峰這個主編的位置,也就暫時坐穩了。

他不思進取,一味只想着怎麼去打擊對手,易西辭很想告訴他,就算他把自己給弄下去了,他這種貨色的,人人都可能是他的威脅,他可以打到一個易西辭,難道還能把所有人都打倒嗎?目光短淺如此,一輩子的成就也就那樣了。

易西辭一邊敲着鍵盤,一邊思考着明天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大王總,門“咔嚓”一響,她的思路被打斷,偏頭一看,是喬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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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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