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情始（一）
?空寂的城市,黃沉沉的天空散佈着陰雲,空氣中滿是沉悶壓抑的氣息。
江辭抱着激光槍，身後背着存了很多物資的背包，在斷壁殘垣中小心翼翼地前進。
目標是不遠處的一棟廢棄的大樓。
即便給自己做過數十次的體能強化,江辭的身體還是不算很好。再加上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到達大樓底部時,江辭已經呼吸凌亂。
但他還是控制住自己呼吸的頻率，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讓自己盡量減少暴露的可能性。
忽然，他聽見了一陣不平穩的腳步聲，還有衣料摩擦的颯颯聲。江辭心裏一驚,握緊了手中的激光槍，躲在牆角冷靜地往外望。
這一眼,讓他險些心跳停止。
大樓唯一安全的側門路口前的空地上，站着一個背對着自己的喪屍。
顯然此時喪屍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這一點發現讓江辭鬆了半口氣。如果只有這一名喪屍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在這裏等他自己離開。不過……
腦子裏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轉半個彎,江辭觀察四周后發現，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正有幾個喪屍,正在緩慢地往前走着,看起來還沒有發現自己。
但是距離自己也不算很遠了。
沒有時間再耗下去,也不可能弄出太大的動靜。江辭決定賭一把。
他放輕腳步聲,靠着牆壁卻又不貼緊,同時用激光槍一直對準那個背對自己的喪屍,往側門的入口挪去。
近了——近了——
好不容易到了側門的路口,江辭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用手在門口的感應器上一晃，感應門應聲而開。
與此同時，喪屍好巧不巧地回過了頭！
江辭槍的準星牢牢地對準了喪屍的頭部，手指舒展又蜷縮，卻沒有立即按下能立馬殺死喪屍的一槍。
那個喪屍看着面前的人類美食，也沒有撲上來的**，只是獃獃的站在那裏，吸溜一口口水，然後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微笑。
江辭眼神複雜，沒有動作。
喪屍獃滯地動了動頭，然後一步一步，扯着傻乎乎的微笑，緩緩地往前走來。
彷彿沒看見前方的槍口，也彷彿沒看見前方的美食。
江辭愣了愣，果斷從包里掏出□□，等喪屍距離門足夠近的時候，扣下了扳機。喪屍沒有任何反抗地倒了下來，江辭手腳麻利，把喪屍往門內一帶，然後狠狠地關上了感應門。
“呼……”
江辭把□□放了回去，扭了扭脖子，認命地開始把喪屍往樓下拖。
這棟樓有十幾層，江辭懶得爬太高，乾脆封了這棟大樓，把一樓的一部分加上地下室騰出來給自己用。
大樓本就是江家的產業，末世剛到來的時候，江辭正好帶着幾名保鏢在剛修好的地下實驗室里檢查，幸免於難。江家的保鏢幫助江辭修整好地下室，在大樓里找到了足夠的物資，順便清理了附近蠢蠢欲動的喪屍。他們也是有家室的，江辭給了他們江家的通行令，就放他們回去尋找自己的妻兒了。
留下江辭一個人在這裏，已經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因為不知從何而來的磁場□□，江辭沒有辦法接收到外界的信息，不過末世開始也沒有很久，百廢待興，興許統一的救援信息傳播還沒有廣泛普及。江辭早就建立好了信息發射塔，每天發送一些信號出去，有備無患。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江辭每日認認真真地研究喪屍病毒，抓過幾個喪屍做實驗，開闢了專門的儲存室來放置喪屍。
給喪屍做手術的實驗室就在儲存室外，實驗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張大床，江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喪屍給拖上去，塞好口塞，四肢都綁好，也沒着急注射清醒劑，找了吧椅子在旁邊坐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喪屍的臉。
看了一會，江辭眉頭一挑。笑了。
笑容稍縱即逝。
如果江璟剛才醒着，一定會激動得手都哆嗦了。
江璟努力了幾年都沒能換來江辭一笑，他在心裏想過在手下畫過無數個江辭的笑，卻沒有一個趕得上剛才那曇花一現的笑容。
江辭盯了一會，見江喪屍還沒有醒過來的意思，設了一個力度提醒，提着背包去隔壁收拾物資了。
誰知道，等江辭收拾好這趟得到的物資，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還不緊不慢地又做了兩個實驗后，江璟還是睡在那裏，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圖。
江辭走到實驗室，盯着喪屍看了一會，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索性做了一套全身檢查。
一般來說，喪屍的恢復能力都很強。雖說江辭的麻醉劑是特製的，但按照做實驗的結果，正常的喪屍恢復清醒的時間是兩個小時。可是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江璟還沒有醒過來的意圖。
這是得有多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辭無意識地有些不爽，他從試劑櫃中取了一管清醒劑，對着喪屍的脖頸注射了進去。
不多時，喪屍醒了過來。
名為江璟的喪屍發現自己被縛的處境后，自然地掙扎了幾下，隨後一抬頭，看見了江辭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臉。
江喪屍不動了，乖順地躺在那裏，還衝江辭揚起了一個討好的笑。
傻乎乎的。
江辭又想笑了。但是如同江璟生前時一樣，他很好地收斂了心裏莫名的愉悅，取下了他的口塞，一手拿着檢查報告，一邊皺着眉頭看江璟，冷冷清清地出聲：“江璟？”
江喪屍唔了一聲，依舊眼巴巴地看着江辭。
江辭說：“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江喪屍看着他笑，不說話。
江辭說：“你是怎麼過來的？”
江喪屍依舊只是笑着，不說話。
江辭又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江喪屍從頭到尾，除了江辭提到他的名字時，會下意識地唔一聲之外，其餘的問題都安安靜靜地傻笑着，沒有任何反應。
江辭又問了幾個身體基本問題，江喪屍還是沒有反應，他就放棄繼續問了，拿着檢查報告，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琢磨了一下。
奇怪，太奇怪了。
如果不看江璟的喪屍外表，乍一拿到這份報告，江璟還以為自己檢查的是一個正常的死人。
可是加上江璟的喪屍化，這個報告又萬分的不正常。
根據江辭的研究，只要喪屍化的屍體，除了身體死去之外，其他的各項身體機能都會變得比以前更強。
可江璟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的變化，甚至有些地方還像自己以前檢查出來的一樣，偏弱。
單拿着簡單地檢查報告並看不出什麼來，江辭還得做進一步的研究。
江辭站起來，又看了眼江璟，後者正躺在實驗台上，本來雙目無神地看着天花板，見江辭的身影出現，連忙把視線投過去，繼續對他笑。
江辭心裏覺得，江璟變成喪屍后，反而可愛了很多。
安靜、配合、還會像以前一樣沒來由地對自己笑。
當然這句話不能讓他知道。
江辭拿了工具過來，準備提取江喪屍的血液。
看見江辭手裏的特製針管，江璟呆了呆，隨後輕輕掙扎了一下。
江辭耐心地說：“抽點血，我給你做個檢查。”
江璟還是掙扎了一下，動作並不大，在江辭的眼裏，甚至比不上江璟在世時的力氣。比起害怕的掙脫，反而更像一個提示。
江辭暫時不知道對方想要給自己什麼提示，他用手按照以往摸索出來的喪屍血管去摸，江喪屍抖了抖，又乖乖地不動了，勉強低着頭看江辭的動作。
江辭知道他的意思了。
江璟血管在的位置和喪屍不一樣。
江辭偏過頭看江璟，那雙眼裏依舊獃獃的，沒有什麼情緒。就在江辭以為自己體味錯了的時候，江璟再次對他笑了笑，動了動手肘。
江辭明白了。江璟的身體結構在喪屍化之後並沒有很大的改變，而且這一點，江璟自己也知道。
奇怪而有趣。
江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見到江璟，後者前呼後擁好不氣派，自己被僕人保鏢們圍着，他們兩人遠遠地隔着人山人海，卻都清晰地看見了彼此。
彷彿從天而降的一個小人，揮揮小胖手把他倆的距離無限拉近。
近得眼裏心裏都只有對方。
以及對對方的……滿滿的興趣。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