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幽靈山莊(二)
一年後,一個風雪漫大的冬夜裏。
“幽靈山莊”腳下一小農莊。
這裏就是《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掉下懸崖摔斷腿、遇到“蛛女”殷離以及峨嵋派眾人的那個農莊,屬於“朱武連環庄”的一部分。自從“幽靈山莊”鬧鬼一事傳開來后,住在附近的人,搬之不迭。但這裏在萬丈峽谷之下,卻未發生鬧鬼之事,還略有人煙。一些對“幽靈山莊”好奇欲“探險”的江湖人物,就選擇這裏歇腳。
農莊內有一個酒家,打着破爛的酒旗,在北風中、雪花中,像一個巍巍顫顫、滿頭白花花的老翁在招招搖搖。
到“幽靈山莊”探險的過客都會在這小酒店中打酒壯膽、小息提神及充饑解渴,以打足精神,再進入“幽靈山莊”。畢竟玩家進入“金庸江湖”這個遊戲,就是來尋求刺激的。
這日風大、雪大,賣酒的老頭兒看着呼嘯的北風、陰黯的天色,喃喃地道:“看來老天爺要再下幾天雪了。”一面撥着算盤,發出空洞的“得得”之聲,忽聽小伙阿福在門口大嚷道:“老爹,老爹,有客人來了,有客人來了。”
老爹一怔,心道今年的來客倒特別早,出門一看,只見風雪之中,叮噹叮噹、叮玲玲幾聲響處,一匹黃馬、一匹白馬雙雙馳到,一對男女已到了店前。老爹不禁張大了口,因為此地荒僻,向無人煙,常有雪狼等出沒,一般婦孺,尚不敢出外。而今這兩個年輕男女,不過二十幾歲,竟穿着這樣單薄的衣服出門,老爹倒是向未見過。只見男的身段頎長而略瘦,但眉宇之間,十分精明銳利,猶如瓊瑤玉樹,丰神英朗;女的一身綵衣,垂髮如瀑,腰上挽了一個小花結,更顯得人嬌如花,容光照人。那女的看了看發愣的老爹,抿嘴一笑道:“老爹好。”
這一笑,更是有傾國傾城之貌,老爹呆住,連大夥計阿笨小夥計阿福,也說不出話來,那青年笑道:“老爹,有沒有吃的,先來一盤?”
老爹如夢初醒,招呼上座后,關切地道:“二位客官,要去‘紅梅山莊’啊?”
男的笑道:“不錯。”
老爹呵着氣道:“兩位客官不嫌老爹吩叨,老爹要相告二位,這紅梅山莊已成了‘幽靈山莊’,死了好多人哇——”
男的笑道:“我倆知道,不打緊的。”
老爹看看這對男女氣字非凡,顯然是貴家子弟,腰插長刀,可是又不放心,於是道:“二位不怕鬼呀?”
女的嬌笑道:“哪會有鬼?”
老爹見女的尚且不畏懼,當下又道:“二位穿得那麼單薄,敢情不怕寒咧?”
女的笑道:“寒?我們不冷呀!”
老爹知道這兩人定非常人,當下不再嚼舌,酒菜都送了上去,這對男女正在吃着時,忽然不知何時,店門已經站住了兩人,這對男女連頭也沒抬,繼續小聲交談,並挾餚吃菜,老爹及兩個夥計,都嚇了一跳,老爹幾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竟沒看見這兩人是如何走進來的,當下趨前笑迎道:“二位客官,請坐,請坐。老朽老眼昏花怎沒看見。二位大駕?”仔細一看,只見二人居然長得一模一樣,冷靜沉穩。
那老爹一問,兩個漢子都沒有說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點了茶,那右邊的漢子冷冷地說了一句:“雪花飄的時候,我們便進來了。”那老爹看見風吹掛帘,果然是有雪花飄進來,但也不怎麼明白這人的話。
忽見破簾飄起處,有七名大漢,已行近店門。老爹大叫道:“阿笨,阿福,迎客!”
只見那七名大漢,粗眉大眼,橫步而入,神態卻都十分沉靜,與形象大為相異,奇的是這七人腰上各懸挂兵器,但卻件件不同,為首的一人,掛的是一雙流星錘,第二個人掛的是鏈子槍,第三個人拿的是丈二金槍,第四個人纏的是軟索,第五個人執的是雷公轟,第六個人拿的是判官筆,第七個人抓的是一柄長鐵錐,鐵索不住地搖晃。這七人使的兵器,在武林中,並不多見,都屬於奇門兵器。
這幾個人也不發話。靜靜地坐着。忽然門帘又無風自盪,四名灰衣老僧,雙掌合十,魚貫而入,在一張桌子旁坐下,更不發話。那老爹、阿笨,阿福正錯愕問,只聽又是一陣急蹄聲,馬急止,幾乎在馬止長鳴之際,兩名老道羽衣高冠,背懸長劍,飄然而入,幾乎下盤不動,一入店門,見到四僧,長長一揖,四僧也連忙合什,唱了一個暗為禮。
這時候,店內又走入了一人,這人一身錦衣,態度雍容,叫一壺酒,逕自斟飲;這時店外老遠就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既不快,也不慢,聲音沒有減弱,也絕不增強,慢慢走到店門,“颶”一聲掀起了布簾,走了進來,在錦袍大漢的對面坐下,也是一言不發,自斟自飲。要知道這人腳步聲如此沉重,內力必高,在數十丈外,腳步聲便沉若行雷,已屬難得,而來人不因行近而使步聲疊增,仍保持一樣,這份內力,就更加不可思議了。那對青年男女,男的抬頭,向這重步而入的黑袍客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女的卻猛抬頭,凝睇向錦袍大漢,同時間黑袍客與錦袍大漢也抬目,向這一男一女望來,四人眼睛裏忽然神光暴長,各自低頭喝酒。
那老爹、阿福及阿笨,幾時看過在這樣一個活見鬼的冬夜裏,竟來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客人,心中正大呼詫異的時候,又有四名頭陀,忽然閃入,來勢之疾,無可形容,眼看四人就要撞上一面大桌,老爹正叫得一聲,那四人卻不知怎的,突然變得好端端的各佔一席,那老爹才吁了一口氣,只覺今晚真是邪門。
在這之後,客店內又來了四個金衣壯漢,六個武林豪客,又相繼走入客店之中,一時之間,老爹和阿福、阿笨三人,忙得不可開交,而這後來的十人,談笑之間十分無拘無束,雖仍似各懷心事,但還不如最先人店的一男一女以及雙胞胎、七名持奇門兵器的大漢、四名老僧、兩名老道以及錦衣、黑袍兩人和那四名頭陀神情凝肅。這十人大笑大鬧,大飲大食,除那四名老僧、兩名老道及那青年男女外,各人臉上都顯厭煩之色。
這時店內的位置,已完全坐滿了,忽又一陣喧嘩,店外人聲嘈雜,阿笨幾時見過這種陣仗,不禁苦笑道:“我的媽呀。”阿福走前去跟老爹說:“老爹,今日生意過後,您老就多賞給阿福幾個錢啦。”
老爹用手輕拍着阿福的頭,催促而憂心地道:“去,去,去,快去幹活兒,我老爹看這些人員怕都不是常客,得罪了只怕店都砸了,還要少給你串錢兒哩。”
說著時,門外的人已走近店門,兩名大漢首先掀起布簾,一個打扮得一身華貴綢服的少年公子,笑嘻嘻的走了進來,一進來即掩鼻道:“這店兒好臭。”
那掀簾的大漢笑道:“公於就屈就一些,先歇歇,待會好上路。”
另一名大漢則陪笑道:“咱公子哪個地方沒有去過?這等小店,能獲公子光臨,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了。”
那公子哥兒拿着玉瓷鼻壺,用手抹了一抹,在鼻子上吸了一吸,滿不在乎的大模大樣,走了進去,後面竟跟着十八個人,有老有少,臉上不是阿諛,便是乖戾、猥瑣的神色。那為首的公子,樣子還不難看,但十分女兒腔,又自以為樣子清俊,裝模作樣,裝腔作態,令人舌酸肉麻。
這二十來人,進了店內,見店裏已坐滿了人,這公子哥兒背後的一名背插虎頭鐺的大漢便吼道:“咱們白帝城大公子常無天常公子來了,你們還不迴避,不知死么?”這大漢嗓門也挺大的,喊了幾聲,卻無人抬頭看他一眼,這大漢仔細一看,只見店中諸人神色肅穆,這狐假虎威之徒,竟嚇得再也沒敢出聲。
只聽見那頎長朗俊的青年向那身着綵衣的少女笑盈盈地道:“這公子打扮的人,是白帝城富豪之子,叫做常無天,他為富不仁的父親替他請了幾個有名的護院,也學了一身武功,但這種人從不好好下苦功學武,所以武功有限,倒是作惡累累……”那男青年娓娓道來,那少女不住點首。
這一來,店中的老爹、阿福、阿笨都替這倆捏了一把汗,因為那青年旁若無人的談話,那常無天已聽到了,大怒回首,眼前一亮,竟發現旁邊有如此一位天仙化人的美女,當下見色心開,怒氣頓消,嬉皮笑臉他說道:“小美人,好哇,你那相好的說我功夫不濟,來來來,回去給公子我練練功夫,你就知道公子我的‘功夫’,嘿嘿嘿,是好還是不好了……”
那青年猛向常無天一望,目光煞氣畢露,那常無天倒是被唬了一跳,常無天身旁的五個身着紫衣的猛漢向常無天壓低聲音道:“常公子,這娘兒咱兄弟替你拿下,殺掉那男的,如何?”
常無天露齒笑道:“決去快去,重重有賞。”
那五名大漢一聽有賞,爭相步出,其他的人一聽有賞,只狠自己錯過了搶功的機會。
那五名紫衣大漢已走近那對青年男女的身後,其中一名臉頰長有肉瘤的大漢喝問道:“小美人,你跟不跟我家公子風流快活去……”
那綵衣少女毫不慌張,聽那青年侃侃而道:“這些人都是這常無天的食客,個個都只會助紂為虐,姦淫搶擄,無所不為,助長常無天無法無天;像這五個穿紫衣的,便是‘江左五蛟’,平日專搶漁舟殺人,無惡不作——”
那臉長肉瘤的大漢聽到這裏,無名火起三千丈,當下“錚”地拔刀,一刀往那青年的頭頂砍了下去,一面道:“好!俺就宰了你的人頭再把你獻給公子!”
那青年仍注視着那綵衣少女,對這一刀,竟是全然未覺。
正在那時,坐在東首的黑袍人突然站了起來,根本看不清他有何動作,忽然已到這長肉瘤的漢子前面,這長肉瘤的漢子只覺眼前人影一花,手腳竟似被人全部吸住,掙脫不得,那一刀再也砍不下去了。
那黑袍人面對面抓住了這長肉瘤的大漢,忽然衝出店外,這店裏己坐了不少人,店門更有十多二十人,但這黑袍人一縷煙般閃了出去,連別人的衣角也不沾一下,店門的布簾也不多揚一下,外面的雪地上,便傳來了一聲短促的慘叫,那黑袍人倏地閃入店內,已坐在原地對着錦衣人的位置上,坐下來,用一雙帶血的手,氣定神閑的喝酒,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
適才這黑衣人入店時,步聲沉重,可見內功之深厚,可是適才所露的一手輕功出手之快,更加不可思議。
只見那青年向那綵衣少女道:“……這位黑袍客,來自山西,內力、輕功有極深的造詣……這人外號‘千里獨行俠’,姓歐陽,名公政,乃‘燕青拳’的掌門人,其實是個獨腳大盜。”
說到這裏,那黑袍人向青年望了驚奇的一瞥,他沒料到自己一出手之下,竟會被這青年道出了來歷。這時,那“江左五蛟”的四蛟,如夢初醒,情知大蛟已遭毒手,大喝一聲,紛紛出刀,向這“千里獨行俠”歐陽公政劈去。
歐陽公政不閃不躲,那青年向綵衣少女微微笑道:“適才這位歐陽先生出手救我,乃是為了咱們的事,而今這四人卻往他身上招呼,我倒是該出手了——”“出手”二字才出口,忽然起立,人仍站在原位。忽然手上多了一柄細長的長刀,“嗤”地一聲,刀光一斂,劍已還鞘。
那四名紫衣大漢,只見眼前劍光一斂,還不知如何是好,手上“噗”地一聲,掌心已被刀尖穿過,手中刀鏘然落地。四人盡皆如此,原來在“嗤”地一聲中,這青年已揮出了四刀,四聲急速的“嗤”連成一聲較長的“嗤”聲,那四名“江左五蛟”哪有見過這麼快的刀法,被刺中后暮見手上流血,才知道疼痛,撫手痛呼不已。
那青年淡淡地坐了下去。那“千里獨行俠”歐陽公政驚異地望了那青年一眼,而他對面的錦衣大漢,卻脫口道:“好刀法!”
但在突然間,奇變又生,那四個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江左五蛟”之四,忽然似被一股巨流吸得向後疾退,倒撞向店裏大門。
這股大力吸得四人向後倒飛,眾人大是詫異,抬頭一望,不知何時,店內竟站了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者,身材魁偉異常,滿頭黃髮,散披肩頭,眼睛碧油油的發光,手中拿着一根一丈六七尺長的兩頭狼牙棒,在店門前這麼一站,威風凜凜,真如天神天將一般。
這黃髮老者吐氣揚聲,雙手一翻,竟自掌心之中,卷出兩道氣流,把“江左四蛟”吸向自己,眼看三蛟和四蛟就要分別撞上他左右雙掌時,這紅袍老者忽然雙手一分,自左右兩桌的筷子簡中拍出二根筷子,握在手中,這時三蛟與四蛟已撞了上去,“嗤嗤”二聲,那筷子竟自二人背後貫入;二蛟和五蛟也撞了上來,紅袍老者左右手食、拇二指一彈,又是“噗噗”二聲,筷子竟從三蛟和四蛟的前胸帶着血箭飛出,又刺入二蛟和五蛟的后胸,四人連慘叫也沒有一聲,齊齊倒地斃命。
這黃髮老者露了這麼一手,自是人人大驚,因為這雙掌竟能把人吸得倒飛,也夠聳人聽聞,而黃髮老者竟以筷子殺人,每一絲、每一扣,無不捏得十分準確,而且下手狠辣,轉眼殺了四人,臉不改色。
更奇的是,這黃髮老者看來笨重,但何時到了店門,連站在門前的常無天這幹人也一無所覺。他拔筷子的那一手,坐在左右兩邊桌上的四名金衣壯漢與六名武林豪客,連看也看不清楚,更吃驚得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只聽那黃髮老者傲視全場,朗聲道:“老夫姓謝,單名一個遜字,表字退思,有一個外號,叫作‘金毛獅王’!”
謝遜這兩個字一說,全場中人莫不臉色大變,連黑袍客與錦衣大漢,也不覺微微變色,兩名道人微微一震,四名老僧八目齊張,神光暴長。唯有那老爹、阿福及阿笨,後者三人,根本不懂江湖中事,什麼“謝遜”、“金毛獅王”等的,他們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那青年亦注視了謝遜一會,才向那綵衣少女悄聲道:“這謝遜乃明教四**王之一,是張無忌的師傅……”
那青年說話極其輕聲,偏偏謝遜都好像聽到了,突然轉過頭來,臉上乖戾之色竟也減了大半,咧嘴一笑道:“小夥子,倒沒料着你也曉得大爺的名頭。”
這謝遜是金庸小說中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在遊戲中是個NPC角色。只聽謝遜朗聲道:“咱們明人不作暗事,諸位來的都是為了‘幽靈山莊’的事,大爺是為莊裏後山的張無忌埋書處而來的。各位如果自認不是大爺的對手,知趣的先滾!免得大爺動手發落!”聲音震得店內屋上的瓦,簌簌落下一些塵上來。
那常無天看見來人一出手間,便殺了“江左五蛟”,這常無天心忖:自己有財有勢,不如引此人歸為自己的屬下,不是更可放心胡作非為,當下阿諛地笑道:“獅王的功夫,高明得很呀,少爺我……”
謝遜猛地雙目一瞪,常無天竟嚇得“騰、騰、騰”地退了三步,只聽謝遜吼道:“你是狗,大爺沒跟狗說話!”“砰”地一拳擊出。
這一拳只是平平板板的擊出,也不知怎的,常無天把頭一偏,竟沒避得開去,這一拳敲在他的牙板上,兩排門牙,全都飛了出來,有三四枚,還和着血吞到肚子裏去了,常無天哇哇叫道:“打!打!打!給我打!”
這時常無天身旁的食客,有四個人是常無天的護院,雖懼謝遜,但為了飯碗,更不敢開罪常無天,心忖這老傢伙雖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不如一齊去制住了他,於是四人同心一意,齊齊大喝一聲,分四邊向那謝遜撲來。
這四人剛剛撲近,尚未出手,謝遜哈哈一笑,臉對東面的大漢道:“打你天靈蓋!”
那大漢一呆,謝遜的拳已捶在他的腦門上,登時沒了命;謝遜又是一轉,面向南面的大漢道:“打你人中穴!”
那大漢的拳才伸出,只聽對方要打自己,忙收手欲招架,但人中穴“碰”地一聲,已被謝遜一拳打中,鮮血長流,哪還有命?
謝遜又是一轉,面向第三名大漢,這大漢見連倒二人,早已嚇呆了,只聽謝遜道:“打你胸膛!”
那大漢忙手封胸前,但謝遜仍一拳擂了過去,只聞“格格”二聲,那大漢遇上了謝遜的拳,不單封不住,連手也震折了,“蓬”地一聲,那一拳仍打在胸上,噴了一口血,立時氣絕!第四人看得手也軟了,拔腿欲跑,謝遜道:“打你小腹!”
那大漢大叫道:“獅王饒——”“崩”地一聲,小腹已着了一拳,飛出店外,再也沒有一點兒聲息。
謝遜自頭部打到腹部,一拳一個,連殺四人,面不變色,常無天身旁的人,一下子嚇得走個精光,只剩下了常無天逞自掩着血口,怔怔發愕。
那青年忽然長身而起,向綵衣少女道:“此人殺性太大,我去阻阻。”
那少女牽着他的衣角,要他坐下來,一邊溫婉地道:“公子勿躁,這四人也着實該死,助這常無天無法無天的,而今死在這位謝大爺手下,算是不冤了。”
謝遜耳目極靈,聽那青年要與自己一決高下,倒是非常欣賞那青年的膽色。
轉目望這一男一女,忽然若有所悟,笑着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鈴劍雙俠’,這位公子是汪嘯風,這位想必是水笙水女俠了。”
那青年拱手道:“不敢不敢。”
原來狄雲圖謀連城寶藏、假扮總捕頭王仲武逐一殺死“南四奇”之後,水笙雖然現實中乃是女警官,卻見不得血腥,嚇得花容失色,一時不敢再在雲水山莊居住。汪嘯風好心勸慰,決定帶她周遊天下,見識一番古代的風土人情。汪嘯風精通古典文化以及江湖人物,一路講解下來妙趣橫生。兩人又見義勇為,出手懲戒了一些不法之徒,令水笙對武功恢復了一些信心。經數月大好河山的遊歷,水笙心情漸漸平復,想想自己現實中身為警官,卻害怕血腥,反而是原來“一進宮”的汪嘯風沉着冷靜,破獲了驚天血案,不由得有點內疚。加之之前她下線期間,看了最新的電視連續劇《鬼吹燈》,被其中的女主角shinley楊迷住了,也希望有shinley楊那樣的神奇經歷,而這個汪嘯風知識豐富,正好是個胡八一。於是我們的水警官暗自決心在遊戲中也做一兩件大事,才不會被汪嘯風比下去,真正顯示出英姿颯爽的女警風采。月初兩人到了新疆喀納斯湖遊玩,一路南下到了天山,按照汪嘯風的意思就此折返中原,哪知水笙聽了幽靈山莊的傳說后,非要來看個究竟。汪嘯風十分奇怪水笙轉了性,但不敢違拗,於是一起前來“幽靈山莊”探險。
各人一聽原來這對青年男女竟是“鈴劍雙俠”,莫不報以驚訝或欽佩的眼光。
忽聽謝遜一聲怒吼道:“小雜種,還不走,真的要大爺再動手么!”
那常無天嚇得臉無人色,給謝遜這麼一喝,全身顫抖了起來,結結巴已地道,“是……是……”便跌跌撞撞的衝出大門。
謝遜依然站在門口,大聲道:“諸位聽着,我謝遜是為“幽靈山莊”後山張無忌所埋的‘九陽真經秘笈’而來的,凡與大爺我同謀一事者,快與大爺決一勝負,否則也要露一手,方可與大爺同行,否則就給大爺滾出去!”同樣的話,說了三遍,震得各人耳朵轟轟地響,桌上的碗兒,竟被震破了。
那有六名武林豪客的一桌,有一大漢正盛酒碗中,碗忽破裂,濺得一口一鼻是酒,當下拍桌怒起而大喝道:“兀那老鬼,咱們就是為‘九陽真經’而來的,你待如何?”其餘幾個武林豪客,紛紛站起,拔出兵器。
謝遜張着大口,大笑數聲,道,“不如何,給你們瞧瞧!”
忽然一伸手,拔出了狼牙棒,眾人以為他要撲近動手,沒料到謝遜只是把狼牙棒隨即一丟,又大咧咧地站在那裏,並不動手。
那六名武林豪客一呆,忽然“呼”地一聲,狼牙棒已自後面飛出,眾人要躲,已然不及!只見烏亮亮的狼牙棒閃一閃,這六名大漢各自往上一摸,只見頭戴的帽於被切了一半,綁中的巾兒被割了一截,什麼東西也沒有戴的,頭髮也被削了一片,那出聲拍桌的大漢尤其臉無人色,原來他不單頭髮給颳去,連頭皮也見了血,只要這狼牙棒上的尖刺再下半分,他哪兒還有命在?當下作聲不得,臉若死灰,呆立當堂。
這六個江湖豪客,畢竟在江湖闖出道兒來的,雖然粗俗不堪,卻也知道服輸,當下六人臉色灰敗,互覷了一眼,一聲不響的,相繼走了出去。
謝遜大笑三聲,忽然神光一閃,瞪住那四名金衣壯漢,那四個金衣人被瞧得心裏一慌,忙不敢看謝遜,逕自低頭喝酒。
謝遜笑道:“裝聾作啞么,那也不行,接得大爺一招,才算好漢!”
說著大步走了過去,推出一掌,這一掌推出之勢甚慢,這四名金衣人早已是驚弓之鳥,一見謝遜行近,紛紛躍起,沒料到謝遜掌到半途,才突然加快,“砰!”地拍在桌子上。
那四名金衣人離桌極近,萬沒料到謝遜那一掌乃擊於桌上,當下一呆;不料桌上的四大碗酒,忽然激射而出,四人紛紛逃避,但也淋了一身一臉,而且臉上還被射得辣辣生痛,好不狼狽。
桌上的酒,全都激射而出,而桌上的碗與酒壺,井無一絲破裂的痕迹,單是這身內功,已到了隨發隨收,縱控自如,甚至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這四名金衣人互望了一眼,渾身濕透,心知若謝遜以內力激碎瓷碗,射向自己,哪還有命在,當下長嘆一聲,一名金衣人向謝遜拱手道:“青山依舊,綠水長流,屈爺今日阻了咱“金衣幫’這單買賣,兄弟無話好說,只望他日相見,恩償仇報!”說罷一行四人,大步跨出店門,頭也不回。
汪嘯風向水笙悄聲道:“剛才那六個武林中人,是湘北六個性格相投的異姓漢子,結為‘湘北六豪’,雖粗野不堪,但卻甚少仗勢欺人,也鮮有見義勇為的,那六個,算不了什麼‘豪’,這四位穿金衣的,名頭也不少,是湘江一帶有名的‘金衣幫’四名分舵主,不過除了打家劫舍,平生也無大惡,看來金毛獅王下手有分輕重,不像江湖上一般傳說得那麼殺人不眨眼呢……”
這些話講得極為小聲,謝遜的內力深厚,還是給他聽個清楚,又向“鈴劍雙俠”咧嘴一笑,走前去道:“大爺對你們小倆口子,覺得蠻有意思的,你們放心,不過俺是言出必行的,不然江湖上怎有我謝遜威名?且接我一招,記住,接不下時千萬不要硬接。”
原來謝遜被汪嘯風贊了一贊,心中大樂,對二人心生好感,可是這謝遜脾氣固執,素來是說一句算一句的,所以他勸“接不下時千萬莫要硬接”,也真是一番好意。
汪嘯風心中對謝遜雖無敵意,但有心較量一下,於是昂然道:“獅王請進招便是。”
謝遜哈哈一笑,突然間拔出狼牙棒,烏光一閃,勢如驚電,但不是劈向“鈴劍雙俠”,而是劈在桌上。
這謝遜的功力,實是不可思議,猛烈時如翻江倒海,陰柔時如風捲雲涌,這一棒力可摧山,劈在桌上,人人料必木片翻飛,不料桌子竟絲毫不倒,倒是桌上之筷子,瓷碗、瓷碟、酒壺,乓乓乒乒的,如二三十件暗器,向“鈴劍雙俠”飛身上砸了過去。
這一下,那七名持奇門兵器的大漢齊齊大吃一驚,脫口“啊”了一聲。“鈴劍雙俠”卻連眼也不眨,汪嘯風雙臂上下翻飛,把杯、碟、碗、筷一一接住,迅速置回桌上,水笙卻一手抓住了壺耳,專心一致的倒了四杯酒,四杯酒倒滿時,汪嘯風把所有的東西都接住了,而且歸回原位,與原先所擺置的不差厘毫。
汪嘯風一擺好這些杯碗筷碟,水笙水袖一卷,四杯酒連杯帶酒,相逐撞向謝遜,只聽水笙笑道,“獅王,咱們也請你一杯……一杯不夠,四杯!”
第一杯已迅如閃電,飛襲謝遜臉門!杯勢奇速,但杯中的酒,一點也不傾出來,這和謝遜酒噴出而碗不破裂,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聽謝遜哈哈一笑,道:“那我幹了。”
也不閃避,張口一咬,竟咬住杯沿,仰着幹完了第一杯,狼牙棒一送,其餘三個杯子穩穩托在狼牙棒的尖刺中間,謝遜一一取過幹完,大笑道:“年紀輕輕的,功夫這麼好,了不起,了不起,縱大爺不讓你們同行,只怕也力有未逮了。”說著哈哈大笑,轉身而去。
其實謝遜心中也是暗驚,而店裏的人,也看得心裏雪亮。
謝遜的狼牙棒,入店以來,已挫眾敵,但只有汪嘯風能一一接下,從容不迫,若一對一戰,兩人勝負未可預知,但汪嘯風再加水笙,只伯謝遜就要勝少敗多了。
“鈴劍雙俠”小小年紀,就有此造就,又不做不驚,當下諸豪心中都大為敬眼。
哪知“鈴劍雙俠”一同闖蕩江湖,經驗值一同增加。自進入江湖以來,奪得連城寶藏,格殺血刀老祖,在江湖上已有盛名。更兼汪嘯風擊斃狄雲,這狄雲可是金庸江湖十四本天書之一的主角,經驗值一下漲了數萬點,武功又有大提高,水笙也連同受益。這也是“鈴劍雙俠”敢前來“幽靈山莊”探險的倚仗。
謝遜現在提着狼牙棒,瞪着眼睛向四僧,四僧忙唱了一個喏,其中一名雙目精光閃閃的老僧緩緩起立道:“謝檀樾,老衲等此番自嵩山而來,是為了四個小徒,一年前在‘幽靈山莊’下落不明,特來查訪,非為‘九陽真經’而來,謝檀樾放心便是。”
少林僧人倒不是怕了謝遜,強忍一口烏氣,是武林人所不屑為的,不過少林僧人畢竟是出家人,爭強好勝之心早消,所以道明來意。
謝遜偏了偏頭,道:“不錯,一年前,確然有四個少林和尚失蹤在‘幽靈山莊’,大爺看你們出家人不打誑語,既不是衝著‘九陽真經’來的,那不關我大爺的事。”當下便向那兩名道士行去。
那兩名老道十分沉得住氣,本來見謝遜如此盛氣凌人,也有心較量,但見少林四僧避而不戰,當下二道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名道人道:“謝施主,貧道二人,乃為一年前失陷於‘幽靈山莊’之‘武當三子’而來、與施主欲得之‘九陽真經’,並無絲毫瓜葛。”
謝遜打量了二道幾眼,漫聲道:“武當乃名門正派,相信其弟子們都是老古董,不會撒謊的,既跟‘九陽真經’無關,那自然是大爺走大爺的陽關道,雜毛走雜毛的獨木橋。”
另一道士聽得謝遜出言不遜,身形一晃,正欲掠出叫陣,另一道士卻迅速把他按了下去,那道士也沒有再逞強,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看來既癲也狂,蠻不講理的謝遜,武功卻着實不好惹的。
另一方面,汪嘯風卻向水笙細聲道:“那四位老僧是少林寺赫赫有名的達摩院護監。達摩院有龍、虎、豹、彪、蛇、熊、鶴、猿、馬、猴十大高僧,據說‘龍、虎、彪、豹’四僧失陷於‘幽靈山莊’,這四位老僧,便是那四僧的師父了,武功自是了得。少林一脈,本都是苦學之士。而武當一派,一直以來,都是人才濟濟,這兩位道長,是‘武當三子’的入關大師兄,號稱‘武當雙宿’,一個叫青松子,為人辛辣剛烈,另一個叫青靈子,為人和藹沉着……”汪嘯風娓娓道來,對武林中的人,竟都如數家珍,一一道出。
這時謝遜已行到那七名持奇門兵器的大漢身旁,那七名大漢只是暗握兵器,沒有作聲,謝遜道:“我大爺問你們的話,你們聽見沒有?”那七名大漢雖畏懼謝遜的武功,但這七人都十分剛毅,寧可硬接,也不願向謝遜道明來歷,讓人以為他們在求饒。
謝遜見他們並不答話,當下冷冷一答,道:“那你們是為了‘九陽真經’而來了?”
正要出手,只聽汪嘯風叫道:“慢着。”
謝遜對汪嘯風本來便很有好感,當下停手道:“何事?”
汪嘯風向那七名大漢道:“諸位大哥可是來自山西?”
七人互覷一眼,不知汪嘯風從何瞧破自己來歷,只聽汪嘯風笑道:“諸位的尊師可是‘十絕追魂手’過之梗前輩?”
那七名大漢見汪嘯風如此尊敬自己及師承,樂意地答道:“不錯,公子何以得知?”
彩汪嘯風笑道:“我看七位身上兵器便知道了,七位兵器皆屬奇門,但身法相同,顯然同一師承。一身兼長數種不同的奇門兵器的,天下除尊師外,還有誰人?諸位大哥敢情是來為過前輩復仇了,獅王,我看這幾位大哥也不會是為了‘九陽真經’來的。”
那七名大漢中使流星錘的大漢見汪嘯風為人謙和,於是道:“不錯,我們是來替師父報仇的。我們七個不成才的弟子全憑師父一手帶大,沒料到師父因探‘幽靈山莊’而失蹤。師父尚且不能出來,以我們的武功,又有何指望替師父報仇!可是不報師仇,枉在人世,今日……”說到這裏,語音大是激蕩。
汪嘯風幽幽道:“矢志報師仇,武林之中,又有哪位像你們如此重恩重義;據說七位為報師仇,三年來苦練,每位的武功,已不下當年的過老前輩,可喜可賀,更是可敬可佩。獅王,你出的招,讓在下替這七位接便是。”
那名使雷公轟的漢子卻一躍而起道:“咱們‘十絕追魂手’的弟子,雖然不才,但沒有一個是貪生怕死之輩,現在咱們改為‘復仇七雄’願領教獅王高招!”
沒料謝遜大聲嘆道:“似你們這等漢子,要大爺我動手,跪下來求我都不肯哩。你們又不是為了‘九陽真經’,大爺我跟你們過招幹什麼?”當下走了開去。
“復仇七雄”見這極其難纏的老魔頭竟不向自己動手,心中暗自慶幸,水笙等倒是覺得,此謝遜,倒非是非不分明的人。
這時店中的人里,“鈴劍雙俠”己與謝遜交過手;少林四僧及武當雙宿,因不是為“九陽真經”而免交手;謝遜又不願向“復仇七雄”動手,店裏就只剩下黑袍客、錦衣漢及那四名頭陀及兩名雙胞胎。
那四名頭陀,眼見謝遜盯向自己,心中大覺惶恐,但外表仍自鎮定;黑袍客臉色鐵青,錦衣人自斟自飲,毫不動容,斷臂人神色冷然。一臉殺氣。
謝遜哈哈一笑,大步向那四名頭陀走過去。
那四名頭陀神色冷肅的站起來,看得出是在全神戒備。
只聽汪嘯風向水笙細聲解說道:“這四位頭陀,本來是川中人,武功很高,是四名大盜,為首的叫‘三節棍’施銅,第二個叫‘方便鏟’公冶肆,第三個叫‘奪魂鈴’畢扁,第四個叫‘行千里’彭古建。他們在川中有一次劫了御用寶馬,驚動了朝廷,追得他們走投無路,只好裝扮成四名頭陀,來到西北,掩人耳目,暫避風頭。”
那四名頭陀,一聽之下,心中不禁一驚,忖道:“怎麼自己的行藏,竟也給這公子爺瞧破了?”
沒料到別人平常自看不出他們的身份,而今這四人已紛紛亮出了兵器,一個手執三節棍,一個手拿方便鏟,一個手執有九個小鈴的大刀,一個手抓用來點地而行的明杖,要想別人認不出他們,倒也不易,人盡可裝扮,但手上的武器使用慣了,便任你怎樣要裝也裝不來。
謝遜大笑道:“好哇,官府正在追捕你們,驚弓之鳥,看棒!”猛喝一聲,一棒劈下。
施銅、公冶肆等見狼牙棒並不正面砍來,心料謝遜必是故伎重施,提防謝遜又是震起桌上碗筷,射向自己。
“涮”地一聲,棒破長空,忽然之間,桌面下陷!
這一下突變,十分意外,原來謝遜這“喇”地一棒,是一連四個變化,因為太快,所以連成一聲,這四斧居然把桌面下的四條支柱,都在半中擊斷,桌面立即下陷,這樣一來,施銅、公冶肆、畢扁、彭古建人在桌邊,定必被酒水淋得一身都是。
謝遜這四棒之妙,比汪嘯風的四刀穿掌,尤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許是謝遜有意向汪嘯風露這一手,表示: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
可是施銅等人畢竟非同凡響,見勢不妙,四人冷哼一聲,右手執持兵器,同時左手一翻,竟每人各佔一角,以手托住桌面下的柱,這桌面立時穩穩托住。
同時間,謝遜手中狼牙棒快若電光,烏光一閃。
就在施銅等四人托住桌面之際,謝遜的狼牙棒已到。
施銅、畢扁、公冶肆、彭古建等人大驚,拿起兵器要格,忽聽“隆”的一聲,手托的桌面忽分為二,自中間折倒了下去,烏光此時一斂。
原來謝遜這一棒,乃是劈向桌面,把桌子中間劈斷,這一來,在桌邊的四人,仍是被酒水菜肴,淋了一身。
謝遜對時機的把握、內力的運用、變招的快速,實令人心驚,施銅等臉色灰敗,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聽謝遜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們四個人,能接得下我大爺的一招,就算是為‘九陽真經’而來,也可與我同行。”
原來他適才見這四人處變不驚,沉手托桌的一招,也很喜歡,自己翻棒斷桌,畢竟是屬於第二招,他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對方既接得下第一招,他也不願多作為難,於是又走向那雙胞胎處。
那兩個雙胞胎倒掛眉,鬥雞眼,一對眼珠緊靠在鼻樑之旁,約莫四十來歲年紀,服飾打扮沒半絲分別,
那兩個雙胞胎臉色一沉,翻身而起,左邊的道:“倪不大。”
右邊的疾接道:“倪不小。”
左邊的繼道:“貴州‘雙子門’的掌門人。”
右邊的續道:“乃是為‘九陽真經’而來。”
左邊的繼道:“獅王只管出招。”
右邊的續道:“我們接下就是。”
這兩人一搭一配,說話神色冷峻,但配合得卻十分巧妙,店中的人,都大力動容。原來這對雙胞胎兄弟,就是《飛狐外傳》中參加天下掌門人大會的貴州“雙子門”的掌門人,兩人自忖武功在江湖難以立足,多年來行走天下,苦練奇技,武功已達一流高手境界,心狠手辣,仇殺江湖,無人不畏之如神鬼。
謝遜笑道:“好,痛快。”推出一掌,他也知道這兄弟倆並不好惹,所以這一掌,遙空劈出,也用了六成功力。
倪不大、倪不小冷笑一聲,也拍出一掌!三道掌力半空相交,原本必發出蓬然巨響,但竟聲息全無,謝遜只覺自己的掌力如泥牛入海聲息全無,不禁一驚,這是他出道以來未見過的事。
同時間,倪不大、倪不小的手臂一揚,一股無匹的巨勁,向謝遜衝來。
謝遜是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倪不大、倪不小兄弟,竟是用一種特異的掌功,把自己的勁力引了過去,再自兩人的手臂中,加上兩人的功力,激蕩了過來。
這一來,等於是三道勁力,直襲謝遜。
好個謝遜,忽然暴喝一聲,臉漲赤朱,胡虯根根聳起,運起十二成功力,硬接一掌。
“砰!”一聲巨響過後,謝遜晃了一晃,屋頂上罩落滾滾塵沙,而倪不大、倪不小兄弟,肩並肩的退了三步,勉強才把樁得住,又不禁“騰、騰、騰”地退了三步,臉色灰敗。
只聽水笙向汪嘯風問道:“相公,這對兄弟的招法很怪異,,是哪派的武功?”
汪嘯風笑道:“這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功,乃是武當派的入門功夫武當長拳,拳招說不上有何奧妙之處,但武當派武功在武學中別開蹊徑,講究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不在以己勁傷敵,而是將敵人發來的勁力反激回去,敵人擊來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來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擊牆,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厲害。當年覺遠大師背誦九陽真經,曾說到‘以己從人,后發制人’,張三丰後來將這些道理化入武當派拳法之中。以一手去引對手的內勁,再連帶自己的功力一齊逼出去,很少人能接得下,的確是一門奇異武功。看來這倪氏兄弟曾向武當派門下學過這武當長拳。”
倪氏兄弟驚奇地向汪嘯風看了一眼。他們為學奇功走遍天下,曾為武當門下立過功勞,得以學會這武當長拳,不料被汪嘯風一眼看出。原來汪嘯風熟讀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未學九陽神功之前,曾在紅梅山莊與衛璧過招。他當時武功遠不是衛璧對手,但使出“武當長拳”中的一招“七星手”,竟將衛璧震退。汪嘯風看了倪氏兄弟的武功,論真實實功力還不是謝遜的對手,但招數中含了反激敵勁的上乘武學,所以猜到是武當長拳。
謝遜雖力震倪氏兄弟,但是畢竟是第二掌,對方接下自己一掌后,居然還能反攻,而且自己的第二掌也用了全力,才把倪氏兄弟震退幾步,心中也大為激賞,於是道:“好功夫,好功夫!”又向那黑袍客與錦衣人行去。
那黑袍客再也按捺不住,本來是背向謝遜的,現在忽然一翻身,站了起來,竟是面對謝遜。
要知道桌椅之間,距離極近,黑袍客他竟不用挪動桌椅,一剎那間便翻了過來,各人也看不清楚他用的是什麼身法,但各人見他適才閃電的一瞬間,便抓住“江左五蛟”之首,在雪地上斃了又回來喝酒,身手之快,無可比擬,而今與謝遜對敵,人人都知道會有好戲看了。
謝遜也不出聲,一招“雙劈雙撞”直擊出去。歐陽公政還了一招燕青拳中的“脫靴轉身”,身形已飄在一丈以外,脫離了謝遜的攻擊範圍。歐陽公政號稱“千里獨行俠”,輕功極為了得,身法輕捷見長,反正只須接謝遜一招,他內力遠不如謝遜,所以仗着輕功取巧。
謝遜一招不中,也即收手。他雖是NPC人物,但在這高智能電腦中也有自己的智能程序,一生的目的就是殺死成昆報仇雪恨。但成昆是他師傅,武功原本就比他強很多,加之後來拜了少林“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見為師,學得護體的九陽功,更是處於有勝無敗的境地。謝遜失了屠龍刀,左思右想,覺得本門的內功“混元霹靂功”走的是剛猛的路子,而“九陽神功”正是天下最剛猛的內功,說不定對自己大有裨益,於是趁着崑崙後山這“洞天福地”即將開放之際,也來一試運氣。這崑崙後山“洞天福地”由少年張無忌守護,要取得神功須過張無忌這一關,但謝遜是張無忌的義父,料想這張無忌不會為難自己,所以信心滿滿。
謝遜本以為自己為求奪得“九陽真經”,免得這些人礙手礙腳,趁早打發了事,沒料到“鈴劍雙俠”、倪氏兄弟、歐陽公政這等人也在,還有施銅、公冶肆、畢扁、彭古建等也不弱,少林四僧與武當二宿,武功還深不可測,只怕這名錦衣人也是不好惹的,當下銳氣大減,雖知以一戰一,自己大概不會落敗,若語傷眾人,群起而攻之,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當下乾笑幾聲道:“歐陽公政,千里獨行俠,嗯,好,好。”跟着向那錦衣人走去,手中倒蓄了十成功力,意圖一招敗之,否則同行者越來越多,對自己也不見得有利。
豈料那錦衣人笑容可掬地起立,拱手一揖,道:“獅王請了,在下朱子柳,乃‘紅梅山莊’的莊主朱長齡的先人,而今朱長齡生死未明,在下忝為先輩,理應至莊裏一行。”
朱子柳自報姓名,卻把店中諸人,都嚇了一跳,因為這朱子柳正是“南帝”的首徒,在四大弟子中武功最高,將書法融入武功,在《神鵰俠侶》中一舉挫敗蒙古的霍都王子,武功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紅梅山莊”的莊主朱長齡,正是朱子柳的後人,所以朱子柳雖是NPC人物,在紅梅山莊出事後,也要來看個究竟。
可是謝遜卻不想多一人累事,當下道:“大爺我來是為了‘九陽真經’,據說這真經乃在‘幽靈山莊’後山之中,不管那朱長齡死了沒有,大爺我經過山莊取書,你是朱長齡的先輩,只怕容不得我,還是接我一招吧!”心中暗運內力,只圖一招敗卻這朱子柳,便可少了一名大敵。
朱子柳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領教獅王高招了,尚要請獅王多多包涵方好。”
謝遜大笑道:“那你就接吧!”奔雷閃電一般,手甩棒出。
這柄烏光閃閃的狼牙棒,並不直接甩向朱子柳,而是繞過一個大圈,急風直劈朱子柳之腦門。
這柄狼牙棒的來勢,比適才謝遜使的飛棒嚇退“湘北六豪”的聲勢,又是大大的不同,這一棒至少比適才一棒更猛烈十倍!飛速十倍!凄厲十倍!
在座眾人不禁失驚,沒料到謝遜一上來便用了全力,這一棒在半空鳴鳴作響,急旋而至,不管用哪門兵器去擋它,必先折而後斷,仍擋不住飛棒的來勢。
朱子柳仍微笑着,忽然微笑一斂,長袖飛舞,毛筆揮出,狂奔疾走,出招全然不依章法。但見他如瘋如癲、如酒醉、如中邪,筆意淋漓,指走龍蛇,銀鉤鐵畫,毛筆到處,已將狼牙棒打落。
眾人不禁大聲喝彩,汪嘯風叫道:“好鋒銳的‘自言帖’!”朱子柳一笑,心想:“朱某一生自負聰明,總是遜這公子一籌。我苦研數十年的一路絕技,他一眼就看破了。”原來他這時所書,正是唐代張旭的“自言帖”。張旭號稱“草聖”,乃草書之聖。杜甫“飲中八仙歌”詩云:“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朱子柳使出這“自言帖”,筆法更具鋒芒,也是為了挫折謝遜的銳氣。
朱子柳當年在大理國中過狀元,又做過宰相,自是飽學之士,才智過人,大理段氏一派的武功十分講究悟性。朱子柳初列“南帝”門牆之時,武功居“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之末,十年後己升到第二位,此時的武功卻已遠在三位師兄之上。一燈大師對四名弟子一視同仁,諸般武功都是傾囊相授,但到後來卻以朱子柳領會的最多,尤其一陽指功夫練得出神入化。朱子柳是天南第一書法名家,雖然學武,卻未棄文,後來武學越練越精,竟自觸類旁通,將一陽指與書法融為一爐。這路功夫是他所獨創,旁人武功再強,若是腹中沒有文學根抵,實難抵擋他這一路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達高妙境界的功夫。此時他的武功比之郭靖尚有不及,但已躋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謝遜眼看對方一出手,便打掉了自己的狼牙棒,心中大驚,左手一送右手一招,“呼”的一聲,狼牙棒竟破衣飛出,不過再也無力飛旋,落了下來,謝遜一手接住。
眾人這才定過神來,更是喝彩如雷。
原來謝遜的狼牙棒,已達到了隨意飛行、傷人自回的境界!也就是說,飛出狼牙棒命中后,餘力會帶動狼牙棒,飛回謝遜的手裏。
謝遜立刻用飛棒回力,竟仍能破了朱子柳的錦袍,這等功力,己是神乎其技了。
但謝遜本人卻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若適才狼牙棒不能破衣,自己便算是一招敗在朱子柳手裏了,而現在總算狼牙棒裂衣而出,畢竟是朱子柳輸了半籌,自己也有了面子,可是自己一發一收,已出了兩招,再也不好意思搶攻下去了。只聽朱子柳瞧瞧破袍,笑道:“獅王好功力,在下接得好險。這袍子破了,命是拾回來啦。”說著把錦袍隨手一放,坐回原處,微笑喝酒。
各人見朱子柳如此有氣度,不愧是位名俠,心中十分欽慕。謝遜心中也暗自驚愧,正要說點場面話,忽然臉色大變,原來店門外,有人急速地敲着門,在門外的喘息聲,如風雪一般凄厲而恐怖,似瀕臨死亡的呻吟,微弱的聲音在叫着:“……開……門……開……門……”每個字的間隔都是一樣,似是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都迴響這個聲音。
老爹囁嚅道:“鬼來了……鬼來了……”
各人屏息以待,謝遜猛地一個箭步,大門嘎然而開,門外風大雪大,原來那一面布簾,竟被換上一塊白布,白布上用血字書着:
一入幽靈庄,
永遠不還鄉。
門前竟高懸一人,是用發繩上吊的,死狀甚慘,舌頭伸得長長的,雙眼大大地瞪着,一口都是血,身上卻無一絲傷痕,敢情真的是弔死的。
謝遜一縱身,雙指一剪,發繩斷落,那人落下,眾人一看,更吃了一大驚,原來那人並非是誰,竟是常無天。
為什麼常無天去而復返,而在這兒弔死了呢?
為什麼常無天來到門前,店中眾人仍然覺察不出呢?
若不是常無天的身子被北風吹得晃來晃去,撞在門上,只怕到現在還未發覺呢,只是那喊“開門”的怪聲,卻又是誰?
常無天的舌頭伸得長長的,滿眼都是驚懼,似要告訴大家什麼似的,但他已是死人了,活人當然是無法聽到死人要說的話。
那白幃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來人竟以這白幃換上布簾,而店中人高手如雲,卻尚未所覺?
那究竟是人,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