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八、 難歸

六百一十八、 難歸

年輕人用手槍對着右少卿,說:“你後退,後退!”

右少卿張開雙手,慢慢地向後退去。現在她沒有別的辦法。

年輕人舉着槍盯着右少卿,慢慢走到李鏗一身邊,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頸動脈。

他回頭說:“老顧,這傢伙死了!一點脈搏也沒有了!怎麼辦?”

這時,顧尚賓手裏的槍卻突然響了一下。槍聲在林子裏回蕩,驚起一群飛鳥。

那個年輕人胸前中彈,驚恐地看着顧尚賓,沉重地倒在地上。

他到死都沒有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右少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小心地問:“顧尚賓,你還想怎麼樣?”

顧尚賓沉重地喘着粗氣,臉色緊張地說:“右少,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忘記。不到萬不得已,我決不會傷害你。”

右少卿立刻聽明白了,“什麼叫不到萬不得已?是因為這個傢伙死了!”

顧尚賓向她點點頭,“是。說一句實話,如果他還活着,我就要對不住你了。接他走是我的任務。他被你打死了,我的任務就沒有完成。我不想把這事再干絕了。說到底,你救過我。”

右少卿說:“那麼接下來呢,你想幹什麼?”

顧尚賓說:“我只能向上面彙報,是你打死了這兩個人。是你們……”

他住了口,他察覺右少卿的眼神有瞬間的一飄。他猛地回頭向後看。

只見左少卿手裏拿着一塊石頭,站在距離他只有三步遠的地方。只要再近一步,她手裏的石頭就會掄到他的頭上。他驚恐地轉向左少卿,把槍口對着她。

就在這一瞬間,一直窺伺機會的右少卿突然躍起來,一腳踹倒顧尚賓。他手中的槍也飛了出去。右少卿跳到他的身邊,一隻膝蓋壓在他的胸口上。

顧尚賓恐怖地叫了起來,“右少,右少,不要這樣!”他緊張地擺着雙手。

左少卿撿起地上的手槍,對妹妹說:“妹,讓他起來。”

顧尚賓恐懼到了極點,小心地盯着左少卿手裏的槍,慢慢地坐起來。

他說:“兩位,對不起,我真的不想怎麼樣你們。”

左少卿說:“你說吧,你為什麼在這裏?”

顧尚賓喘了一口氣,說:“所有這些,都是梅斯和本部串通好了的。他們要接這個人出來,但又擔心瞞不過你們的眼睛,就叫我在這裏等候。本部給我的命令是,第一接走這個人,其次,如果可能,就殺掉你!”

他小心地看着左少卿,“我只是沒想到,右少先打死了這個人!這樣,我的任務就完不成了。所以,所以……”

左少卿已經聽明白了。她沒有再殺人的任務,再說,妹妹和這個人之間還有一些交情,這是她早就聽妹妹說過的。

她說:“妹,讓他走吧。”

右少卿點點頭,對顧尚賓說:“老顧,以前我救過你,今天你也放了我一馬。我們之間算扯平了。希望我們今後不要再見面!”

顧尚賓慢慢地站起來,一邊後退,一這注視着她們。他轉身向樹林裏走去。

左少卿重新走到李鏗一的身邊,確認他已經死了。

她回頭說:“妹,你的拳頭真夠重的,我在那邊山坡上就看見你打他,後來才看見這兩個傢伙冒出來。”

右少卿恨恨地說:“這個王八蛋,差點害死我女兒!我不會放過他!”

30-38

當左少卿姐妹重新回到土路上的時候,運送難民的汽車已經開走了,只留下遠去的煙塵。但仍有一些香一港居民站在封鎖線的一側向山裡張望,因為山裡仍有難民。

一些救濟會的工作人員正在整理散落在地上的食品和衣物。

左少卿姐妹幾天後才知道,香一港警察在那次行動中共驅趕出來七八千名難民,並把他們送上卡車。

但是,在那次後來被媒體稱為“難民集體逃亡”的混亂中,約有超過一半的難民在香一港居民的幫助下逃跑了,大部分都逃進了市區,後來終於成為香一港居民。

但警察們仍然把三四千名難民送回內地。

歷史上,內地百姓大規模逃入香一港,一共發生了三次。

左少卿姐妹這天遇到的,是第一次。

最後一次大規模逃港事件發生,終於促使中央下定決心改革開放,深圳特區也因此而建立。這是有歷史定論的。

30-39

這天傍晚的時候,右少卿仍然回到聖瑪麗醫院。醫生們要給她拆線和換藥。

左少卿則去見杜自遠,向他彙報處決李鏗一的情況。

杜自遠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但他的眼神里仍然藏着化不開的憂愁。

他臉上勉強露出笑容,卻沉默着,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似乎有難言的隱憂。

左少卿驚訝地看着他,心裏隱約不安。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樣的難題困擾着他。他對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杜自遠沉默許久,終於輕聲說:“左少,你和你妹妹,暫時還不能回內地。”

左少卿心裏的疑問,如開閘的激流一般涌了出來。

梅斯說過,李鏗一一到廣州,就被杜自遠掌握了行蹤。但杜自遠卻放李鏗一到了香一港。似乎,他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左少卿和她的妹妹也到香一港來!

所以,他現在才說,“你和你妹妹,暫時還不能回內地。”但是,為什麼呢?

杜自遠輕聲說:“左少,有些事,希望你理解。你們從武漢去了南京之後,我就直接回了北京。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

左少卿疑惑地看着他,問道:“什麼事?”

杜自遠苦笑一下說:“你曾經加入了美國中情局。這是上級批准的,也是我親自告訴你的。現在,可能就在這件事上出了問題。這件事,我在中調部的檔案里,沒有找到文字記錄。其實,這種情況很正常,在當時的情況下,不保留文字記錄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有可靠的人作證就可以了。但是,以我和你的關係,我不能給你作證。其次,當時批准你加入中情局的一位領導,因為某些原因,他不願意出來作證。因為作這個證,極有可能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左少卿驚訝地看着他。她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事。

杜自遠非常抱歉地看着她,繼續說:“你如果回去,會受到審查。其他問題都好說,但這件事可能會通不過審查。你要是不提這件事,倒可能不會有人提出這個問題。但你寫自己的履歷時,一定會說出這件事。你遇到了和柳秋月一樣的麻煩。左少,如果政治審查通不過,你會很麻煩。”

左少卿不安地看着他,“還有什麼,你都說出來。”

杜自遠點點頭,小聲說:“還有右少的事。她和許文梅不同。許文梅只有上尉軍銜,並且,她把一封台一灣來的重要電報交了出來。所以,她可以算是起義有功人員。但是,右少是中校軍銜,解放前是在保密局本部工作。雖然你找到她之後,她一直為我們工作。只是沒有像許文梅那樣明確的立功事迹。還有一點,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除掉李鏗一這件事,是不能說的。李鏗一是我們找到的,但他屬於總參情報部系統。這件事很敏感。所以,如果右少回去,可能會判刑,儘管可能會輕一點。”

左少卿驚訝地張大了嘴,“判刑!把她關在監獄裏!”

杜自遠說:“有這個可能。告訴你,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

左少卿立刻想到了她心裏的疑問,“所以,你才放李鏗一到了香一港?”

杜自遠默默地盯着她,說:“是。”

房間裏令人不安地沉默着。他們互相盯着,一直盯到對方的心裏。

左少卿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心裏卻痛苦到了極點。

自從杜自遠將她引到革命道路上,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處於那個她曾經為之盡了力,並最終獲得解放的國家裏。但是,她現在卻不能回去。

她知道這是杜自遠為了她好,但確實讓她心中痛苦。

現在,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杜自遠沉默片刻,又說:“最近,國內的政治氣氛也讓人擔憂,是越來越偏激的政治氣氛。我擔心,你和你妹的事,都很難從輕處理。所以……”他說不下去了。

左少卿努力露出笑容,說:“自遠,我明白了。”

杜自遠笑了一下,輕聲說:“你們就留在香一港吧,在這裏也一樣為國家儘力。你和右少留在這裏,作為一個情報小組,在中調部里,就只是一個代號,不會有人審查你們的過去。今後,仍然是龍錦雲和你們保持聯繫,和我單線聯繫。”

左少卿明白,杜自遠已經為她和妹妹盡了最大的力了。她無聲地點點頭。

最後,杜自遠在送她出門的時候,說:“這些情況,就不要對右少說了吧。和炎哥做走私生意,也是很好的任務。明白嗎?”

左少卿說:“是,我都明白。”

30-40

她和杜自遠分手后,獨自一人走在香一港的街道上。

此時,天色已暗,香一港初具規模的繁華,已如街邊的霓虹燈一樣,跳躍着,閃耀着。音樂聲,說笑聲,從影影綽綽的人群里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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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諜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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