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不如不遇傾城色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女人。

彼時，他剛接任戶部侍郎一職，蒙皇上恩寵，受邀參加宮中為西月質子擺下的接風洗塵宴。本是宴飲之時百無聊賴的走馬觀花，卻成了此生難以忘懷的驚鴻一瞥。

他永遠都忘不了，初見時，她着一身煙羅紫的衣裙，黛眉櫻唇、肌膚勝雪，一隻纖纖素手執一隻青瓷杯，微微仰頭，飲下一杯瓊漿玉液。她是他見過長得最美的女子，亦是他見過喝酒喝得最迷人的女子。

原以為，她不過是讓他驚艷罷了。卻不想，自那之後，他的腦海里就時常浮現她的身影。他旁敲側擊的打聽，知道了她的芳名——葉知悠，左相府的嫡三小姐，亦是北秦的第一美人。

從未對美色動心的他開始關注一個女子。他探聽她的各種消息，頻繁出現在各種她可能出現的場合。他想他是愛上她了，所以他打算追求她。他開始三不五時地給她下名帖，邀請她外出遊玩。雖然基本上都被她拒絕了，但他竟也不覺得灰心，反而覺得她的矜持甚得他心。

他是狀元，是戶部侍郎，是翩翩佳公子。他以為，他雖然身份及不上她，但他有大好的前途，錦繡的前程，在一眾王孫公子裏也是出類拔萃的，遲早能夠抱得美人歸。他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美人的芳心是否還在閨中。

起初是聽到了金陵城中有關於葉三小姐和西月質子的流言。但流言到底是流言，絕大部分都是空穴來風、沒有根據的事情，所以他是不信的。但後來，當他親眼看到西月質子偷偷摸摸地送她回府，而她的眼裏又滿含情愫時，他就不得不相信了流言有時候也是真的。

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葉知悠會選擇西月質子安君浩。自己比他到底差在了哪裏？身份嗎？安君浩雖然是皇子，不過也只是個被送到他國做質子不受寵的皇子，甚至還不如他。長相和才學嗎？他是狀元，是金陵城裏有名的偏偏佳公子，又哪裏輸給他了？

可是為什麼，葉知悠青睞的居然是安君浩，而不是自己……

他實在是想不通，又覺得心痛得很，好像一件珍寶被人奪走了一樣。一想到她對另一個男人巧笑倩兮的模樣，他的心裏就跟燒起來一樣，所以只能靠酒救火。他喝了很多酒，結果卻糊裏糊塗地和自己部下的女兒蕭韻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

不要緊，反正葉知悠的心裏也沒有他，那他就娶了別的女人吧。可當他終於決定放棄的時候，老天又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左相大人竟然給他發了名帖，親自邀他過府一敘，而等他過去，等待他的重要之事竟然就是要將葉知悠嫁給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來朝思暮想的女人要嫁給他？他怎麼可能說不呢。所以，當下他就和左相府敲定了這件事，然後回府籌備，十分迅速地就下了聘、走了六禮，將他心中夢寐以求的女子訂了下來。至於蕭韻，他也只能委屈她做自己的妾室了。

成親之前，葉知悠突然來找了他。她告訴他，她懷了安君浩的孩子，不想平白害了他。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難怪左相會同意將葉知悠嫁給他，難怪他們會把日子訂得這麼倉促，原來左相府的三小姐已經和人珠胎暗結。

可是，他也知道，安君浩已經回到了西月，不會再回來了。雖然葉知悠已非完璧之身，但是他愛她啊，愛得卑微，愛得不顧一切，愛得只想要她在身邊就好。所以她不是完璧又如何，懷了別人的孩子又如何，只要她能嫁給他，他就有信心能讓她愛上自己。

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他會視如己出，反正只要他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孩子不是他的。而等到孩子長大，也一樣會認他做父親。他和葉知悠也會有更多更多的孩子。只要他們能幸福，這樣不是很好嗎？所以，他雖然震驚，但仍堅持要娶她。

那時候，他不知道，有時候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有時候感情又是沒辦法培養的。正如他和葉知悠，從一開始就已經錯過，硬是被命運陰差陽錯地湊到一起，也不過是成了一對怨偶罷了。

她的人到了他身邊，她的心卻不在。他知道她一時忘不了安君浩，所以也不勉強她，只是儘可能地對她好。吃的用的，他為她準備的永遠是最好的，明明那個時候她肚子裏懷着的是別人的孩子，而蕭氏懷着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不覺得不值，只覺得對她不夠好。

他相信自己的付出她能看見，自己的行動總有一天能夠讓她感動。但為何，一年又一年過去，她還是會看着窗外發獃，還是拒絕他的靠近，還是……思念着另一個男人……

無止境的付出總會累，更何況是在一味的付出而得不到回應的時候。他灰心了，他真的覺得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心了。所以他去她那裏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決定就這麼相敬如賓地過下去算了。

沒想到，居然又出現了一件事。她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孩子，想要入宋籍。母親反對得很厲害，但他終究不想讓她不高興，頂着壓力答應了下來，讓那孩子入了宋籍。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孩子的身份居然這麼特別。

前朝皇子啊！他宋府怎麼養得起這樣的人！為了這個孩子，他和她大吵了一架，也因為這個孩子，他的心徹底死了。原來，在她心裏，連一個陌生的孩子都比他重要，比他給她的家重要。原來，他在她心裏，真的一文不值。

那他所做的那一切算什麼？他付出的真情又算什麼？

葉知悠，你有眼無珠！

他不後悔殺了她，更不後悔挖了她的眼睛。他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不該看那一眼，若不是那一眼，他不會看到她，不會愛上她，更不會為了她成了殺人兇手，痛苦一輩子。即便他後來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可他的一顆心早已被她傷得滿目瘡痍，失去了愛人的勇氣和力量。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相遇。她驚艷了他的時光，卻成了他全部痛苦的來源。他的一輩子早已在看到她的那瞬間就註定孤苦無依。

葉知悠，我多麼希望，從來沒有遇見你。

【作者題外話】：宋正端的番外本來是不打算寫的，但我後來覺得這個人物是文里偏執的最好詮釋。所以我想還是寫吧，寫出來用另一種角度說明一下他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