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況且盤纏所剩無幾,還真沒法讓她這樣一會兒往北一會兒往南。
掏出錢袋,拿出可憐兮兮的五粒碎銀,估量再怎麼省吃儉用也是撐不到京城,可能中途得暫停打個零工才行。
她還得思考怎麼避開柏守初,舍官道走其他小徑又怕迷路,真是讓她苦惱極了。
外頭打更聲傳來,她驚覺再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她沒時間猶豫躊躇了,先離開客棧再說。
將包袱斜背在身上,打了結的帶子交叉在胸口中央,竟看不出什麼凹陷。她拍拍單薄的胸,安慰自己,這麼扁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扮男裝時,裹胸的布條可以省下來,尤其白日氣溫這麼高,胸口裹着布,可是會熱死人的啊。
杜蒔楓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探出頭,整間客棧寂靜無聲,伸手不見五指,她暗惱這掌柜也太省錢,好歹走廊也該點個蠟燭啊,黑漆漆的萬一摔死人怎麼辦?
她小心翼翼的,像個瞎子一樣在黑暗中摸索,摸了老半天終於摸到樓梯欄杆,她利用欄杆來引路,來到下樓的階梯口。
每下一步,腳掌一定在踏板上仔細確定過,預防摔個狗吃屎。
我好怨啊……
哀戚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受到驚嚇的她腳底一滑,咚咚咚,摔下了數個階梯。
「啊……啊呀……啊呀呀……」全身摔疼的杜時楓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蘇旻旻,你這個渾蛋!
摔下樓的聲響吵醒了其他客人,當然也吵醒了在房中安歇的柏守初。很快的,杜蒔楓成了眾人關心的對象。
「客倌,客倌?」店小二深怕出了什麼事,一臉擔憂的蹲在杜時楓的旁邊,「您怎了?您還好吧?」
她怎麼會好呢?
她不僅摔疼了屁股摔疼了肩頭,她的「逃亡」計畫還露餡了呀。
「杜姑娘?」納悶的嗓音從上方傳下。
杜蒔楓閉眼,想乾脆昏死過去算了。
昏死……?
好主意!
她立刻閉眼,四肢放軟,當做她啥都不知道了。「杜姑娘!」柏守初急急來到她身邊,一把將人抱起。
「客倌,這不是您的未婚妻嗎?她怎麼會半夜穿戴整齊的摔下樓梯?」店小二一臉納悶。
要不是柏守初已經把房錢結清,他真要懷疑他們是打算住霸王房、吃霸王飯了。
「請叫大夫來。」柏守初未理小二的問題,將人打橫抱起。
叫大夫?
杜蒔楓心想叫了大夫事情就鬧大啦。
「不……」她連忙張開一隻眼,拉住柏守初的衣袖,「不用叫大夫。」
柏守初蹙眉,「你摔下樓了。」不請大夫來檢查,他無法放心。
「不打緊,我……我我我……」
蘇旻旻提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夢遊。」
「我好似……夢遊了……」她揉着額頭,不勝困惑,「我應該在房裏的……怎麼會……在這?」蘇旻旻這個時候倒是有用了,那剛才幹啥嚇她?
開場白也不改一改,每次都是趁她不注意時出其不意,無怪乎她的膽子會越來越小,現在大概只有一粒白米大了。
「客倌,要請大夫嗎?」小二為防萬一,再次確定。
柏守初就着燭火觀察杜蒔楓,似乎無大礙。
「暫先不用。」他對其他被擾醒的客人道歉的一頷首,抱着杜蒔楓回他的房間。
柏守初將房門關上的同時,蘇旻旻也進來了。
蘇旻旻有穿牆的本領,不需等門開,不過因為她拿着某樣物品,這可無法隨着她一起穿牆,故她抓着門關上之前的縫隙,將東西送了進去。
瞧見蘇旻旻與她手上拿着的不知名東西,杜蒔楓暗暗瞪大眼。
要是柏守初回頭,可就看見個東西浮在半空中,恐怕他又要拔劍大喊「妖孽」了。
杜蒔楓不知道蘇旻旻拿了啥回來,她眼珠子像抽筋似的轉了轉,示意蘇旻受快把東西放下,少在那裝神弄鬼。
柏守初抱着杜蒔楓的一路上都在掙扎。
少女的清香確確實實的誘惑着他,他咬牙吸氣方能忍住體內的衝動,這一切的忍耐只因為母親從小的叮囑——
算命的說你在二十二歲時會有場劫難,故在二十三歲生辰前不可近女色,否則會危及性命。
甚至,母親還將他送到有得道高僧當住持的佛寺,讓他帶髮修行。在遠離人群的高山上,柏母相信是保全兒子性命的最佳辦法,而他一直恪守母親的交代,潔身自愛,不近女色。
他猜若不是因為他把持得住,當日艷鬼在破廟一裸身誘惑,他恐怕已經迫不及待撲上去,將命給送了。
艷鬼誘惑不了他,可堅持三日三夜不為所動,怎麼杜蒔楓這樣一個身形單薄的姑娘,卻是屢屢讓他心湖起了波瀾。
他真要苦笑,該不會這才是「劫數」吧。
將人放上床榻,他退後了一步,這才發現杜蒔楓不僅穿戴整齊,連包袱都背上了。
他聽說過夢遊,府里有個丫鬟就有這毛病,起初她爹娘以為她瘋了,還把她關進柴房,但他卻沒聽說夢遊時還會穿戴整齊,一副準備遠行的樣子。
「姑娘感覺如何?!」柏守初問。
「還、還好,沒啥大礙。」雖是摔了,但似乎未傷到筋骨,僅是皮肉痛,等一等便好了。
「那麼,姑娘要去哪?」她想偷溜?
「嗯……我……我不知……剛發生什麼事了?!」杜蒔楓眨着眼,裝出茫然的模樣。
她的眼神清明,毫不迷濛,可見腦子也是清楚的,卻跟他裝傻。
他拉了椅凳坐下,「莫非姑娘不想跟在下同行?」
被識破的杜蒔楓一臉赧然,眼神心虛左右飄移。
「為何?」他不解的問。
杜蒔楓緊抿着唇,個中原由她實在無法說出口。
因為你不喜歡我。
一想到「不喜歡」這三個字,胸口就悶悶的,好像她真沒事裹了胸,還不小心纏得太緊,無法呼吸。
「姑娘不想嫁我?」
她迅速抬眸,四目相對時長睫又慌忙掩下。
這就是答案了。
柏守初看着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緊抓着褲子的杜蒔楓,嘆了口氣。
「是在下的錯,那晚不該為了救傷而脫了姑娘的衣裳,我應該請個女子來幫你療傷才是。」
不是這樣的。
抓着褲子的小手更為用力了。「可我瞧見了你的肌膚,就該娶姑娘以示負責……」
「不用!」她急忙道,「我自有打算,我會回鄉,我會隱瞞這件事情,跟竹馬成親,生十二個孩子……」
「你在家鄉已有未婚夫?!」柏守初詫異。
「呃……啊……未婚夫?」怎麼會荒腔走板到這上頭去?「我有幾個打小玩在一起的鄰居……」杜蒔楓的雙眸瞬間瞪大了。
她瞧見飄在柏守初背後的蘇旻旻將一直拿在手上的瓶子打開來,還將似粉末狀的物體也倒出來了。
她想做啥?
那東西又是要幹啥的?
柏守初察覺她眼神有異,納悶往後瞧,蘇旻旻趁此機會,雙手優雅一揮,起了陣風,將粉末送到了柏守初的口鼻間,後方的杜蒔楓亦不慎吸入了些許。
「咳……咳咳咳……」柏守初掩鼻用力咳嗽起來。
蘇旻旻飄來杜蒔楓身旁一臉得意。
「那是什麼?」杜蒔楓低聲急問。
「一種春藥。」
「春……春藥?!」
「對啊,妓院專用的春藥,撒在空中,吸入口鼻就有效果。」她得意的奸笑。
「你放春藥幹啥?」杜蒔楓急着想拉蘇旻旻的衣袖質問,五指間抓着的只有空氣。
「讓他負責啊。」蘇旻旻理所當然道。
「負什麼責?」該不會這就是蘇旻旻所說的「生米煮成熟飯」?
「非娶你不可的責任。」
「你傻了嗎?」杜蒔楓氣急敗壞,「他想負責,我不想給他負責,你還下他春藥!」
「你為什麼不給他負責?他看了你的身體耶,怎麼可以不負責?這事若傳出去,你閨譽盡毀,就別想嫁人了。」
「這事只有我知你知他知,我們三人若不說,誰會曉得?」
「你怎麼會這麼賊靈精?難道你這樣做,對你相公不覺有愧?」
「我……」她咬了咬唇,「以後再說。」
「說什麼說?」蘇旻旻斥責她的天真,「你都已經是十八歲的老姑娘了,身體也被這個男人看過了,你卻不要他負責,想要另尋姻緣?」
蘇旻旻無法理解的搖頭,「你在想什麼呀?」
「他不喜歡我,不肯接近我!」她扁嘴委屈道。
「我下了這春藥,他絕對餓虎撲羊。」
「那不是出自他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