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感肺腑 冷眼旁觀
涼爽的夜風徐徐吹過,午夜過後的街道倍加寂靜。
楊燁與言無忌二人遠遠的跟在一名少女身後,那少女失神落魄的走在大街之上,清秀的臉龐掛滿了淚水,雙目空洞的望着前方,弱不禁風的身子如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被吹走。在這樣的夜晚,一個少女走在街上是很危險的。不過薛婉容似乎並沒有打算坐車,哪怕是三輪車也好。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這樣走下去不出事才真叫怪事了,言無忌口中念叨着。楊燁這時一拍他的肩膀,讚揚道:“小子,你的預感真是越來越靈了。”
話聲剛落,就見一條小巷裏走出三四個染着黃髮的十七八歲少年,個個嘴裏叼着吸了大半根的煙頭,穿着極為時尚,只是那流里流氣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大概早就看到了薛婉容,所以才在這條小巷子內等着他的到來。
帶頭的少年身材頗為魁梧,在薛婉容的身前一擋就蓋住了所有的光線,其它人馬上就將她包圍起來,只聽那帶頭的少年笑嘻嘻的道:“美女,晚上陪哥哥們一晚上怎麼樣啊。”
薛婉容驚覺的抬起頭,有些驚慌失措:“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帶頭少年甩了一個眼神,身後的小弟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捂住了他的嘴,不顧他那瘦弱的小腳踢在身上忽略不計的痛處,將他托進了小巷子內。遠處的言無忌一看就知道不好,招呼楊燁一聲,自己一閃便鑽進了小巷子內。剛好見到帶頭的少年色眯眯將手伸向薛婉容的胸部,氣的他衝到跟前就是一個巴掌將他掀到了地上。
頓時幽靜的小巷內響起一記清脆的響聲。抓着薛婉容的少年倒是見機的快,托着她的身子後退了幾步,身旁兩個少年大叫一聲:我**的。從身後拔出一把小刀就向言無忌刺去。薛婉容不忍的閉起了雙眼。旦見言無忌輕巧的閃過,銳利的眼睛見準時機伸手各掐一人的手腕。只聽‘喀嚓’一聲,兩人小刀落地,捂着手慘叫開來。言無忌嫌他們叫的難聽,一人一個手刀劈暈了。
抓着薛婉容的少年對着自己的帶頭少年叫道:“彪哥,彪哥你怎麼樣了。”
直到此時那被叫做彪哥的少年才晃悠晃悠的站起身來,‘呸’的一聲吐出兩顆牙齒,嘴角掛着一絲鮮血,臉上則是五個深紅的五指大印,不明所以的他使勁的搖了搖腦袋使自己清醒一些。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兇惡地大叫道:“是那個挨千刀的打了老子,給老子站出來。”
“嘿嘿,掀你巴掌的就是大爺我了。”言無忌兩手插進口袋邁着輕鬆的步伐向彪哥走去,那樣子彷彿正在沙灘上散步。彪哥發現地上暈迷的小弟,終於知道怎麼回事了。也如先前兩少年般大叫一聲以壯聲勢,同時從身後抽一把名貴的匕首,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向言無忌奔來,身上隱約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殺氣。
言無忌心道:這當老大的果然不同,不僅帶的武器貴重,就連打架也兇狠了這麼多。心存玩念之下陪着他快速過了幾招,匕首總在一寸時被他輕鬆的躲過,余勢在黑夜中帶出片片銀光,這使的彪哥心情在成功與失敗中劇烈起伏不止。感覺着玩的差不多時,言無忌仍是一把扣在他的手腕上,不過卻沒有立即折斷。言無忌的手在一點點的加勁,看到這位彪哥緊咬着牙關,臉上不停的冒出冷汗。
伸手接過將要掉落的匕首,言無忌冷笑道:“還敢半夜出來劫色,你們的膽子不小哇。我看這把匕首挺不錯,要是往你的下面這麼一揮,這世界豈不是又少了個作姦犯科的人,卻又多了一個人妖?你說,你想不想做本國的最後一個太監啊?”
直到被言無忌制止也不曾露出半絲驚慌的彪哥,在聽了他的話后終於眼中透出恐慌。忍着手上的巨痛,嘴裏艱苦的吐出兩個字來:“不……不要。”邊上抓着薛婉容的少年雙腿有些發顫,勉強的提了提膽喝道:“快放了我們老大,不然我讓這小妞好看。”
“哦,你倒是試試看吶。”言無忌轉過頭去,明顯從那少年的話音中聽出他底氣不足,話音剛落,手中力道又加了一分。彪哥慘叫聲手骨頓時斷裂,巨大的痛苦使他暈厥,言無忌眼角明顯從他閉起的眼中看到了解脫。薛婉容的眼中忽然有了些許的神彩,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子給了自己無比的安全感,不知為何那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儘是柔情,讓自己憑白對他生出許多信任,相信他會救出自己的。
‘當——’小刀掉落在地,言無忌那嘴角的笑容在少年的心中無疑是魔鬼的微笑,恐懼終於戰勝了膽氣,竟是嚇暈了過去。言無忌飛快的上前扶住癱軟無力的薛婉容,柔聲道:“你沒事吧。”薛婉容臉上刷的一下就紅了,想要躲開他卻又發現自己竟是提不起哪怕一絲的力氣,“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叫言無忌,跟張無忌一個名字喲。你不信我可以給你看我身份證的。”感到薛婉容有些緊張,但沒有拒絕自己的攙扶,言無忌的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小心的將她扶到一處小樓的門檻上,鬼使神差般又加了一句。
薛婉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不用了,我相信你。我叫薛婉容,剛才謝謝你了。”
這讓靠在巷子口的楊燁先是一陣竊笑:這小子不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吧。不過聽到薛婉容的回答后頗有些鬱悶。只聽言無忌忽然語言變得有些嚴肅,楊燁知道他要切入主題了。
“還能動嗎,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薛婉容使勁的搖了搖頭,言無忌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強烈的自卑,知道不宜強求,只好將手伸進口袋,從紫金鐲中拿出紙和筆說道:“我寫個聯繫方式給你,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聯繫我。”
手中的紙條遞出時,言無忌看到薛婉容眼神閃爍,感到自己確實有些唐突了。但還是深吸了口氣對她說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我是個直率的人,什麼話都藏不住。我個人認為,為自己心愛的人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所以,請你不要懷疑。”
言無忌說的兩人非常尷尬,薛婉容紅着臉不敢再看他,偷瞄了他帥氣的臉,哪個女子不想找到一個自己的心儀的男子託付終身,何況一個自己有着好感還救過自己的英俊男子,但是心中又閃過自己的處境,不由亂成一團,將剛剛萌發的情愫殺死在搖籃之中。不過還是接過那張紙條,因為在她的心裏,任何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機會現在都不應該放過,只聽她低聲地說道:“對不起,我要回家了。”
言罷,飛也似的逃出巷口,叫住了一輛行過的出租車。言無忌心中突然想到破除剋星命的事,不由在身後大叫道:“不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在生日之前半個月聯繫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對你說。”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言無忌一個人失落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發獃。待回過神,才發現楊燁靠在身邊似有若無的笑着,不由好奇道:“你笑什麼呢?”
“哦,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和薛婉容的橋段怎麼那麼像變了味的灰姑娘呢,呵呵。”
“哼,什麼叫變了味的灰姑娘,人家王子也沒我說的真誠好不。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現在就陪我去地下商場逛逛。”
“想讓我去就說嘛,還找這麼個破爛借口。”言無忌向外走出,楊燁在身後慢悠悠的跟着,看着路燈將他的人影漸漸拉的細長:“你沒想過去她的家裏看看。”
言無忌心中有些意動,腳步頓了頓道:“算了,我想她並不想讓我知道她家裏的情況。以你對她推算來說,現在怕是家裏很困難吧。”自從知道楊燁修道的事後,也從他的身上了解到有許多關於道術的神通,因此對他的推算也不致疑。
“我能看得出她是個好女孩,你難道不想多了解她么?”
“我……也許你說的對,我應該多了解她。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所有。”
“跟我來。”楊燁淡淡的回了一句,如清風襲過原地,與言無忌一起消失在道街上。片刻過後,兩人就追上了平緩行駛在大道上的出租車。七轉八轉后,出租車駛停在了一處老舊破敗的雙層民房住宅區。薛婉容在身上一陣摸索,在司機失去耐心后湊出散亂的零錢遞過去。
薛婉容看着家中微亮的燈光,在門口猶豫半響,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啪’的一聲門被鎖上,不遠處的言無忌不由緊張道:“她進去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們隱身穿進去看看。”說罷凌空畫了兩道隱身符印在自己與言無忌的身上,頓時只見兩人的身形一陣模糊,漸漸變得透明,直至不見。楊燁拉着言無忌,牆壁在觸碰下仿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隨即回復平穩,而兩人卻已進入了屋內。
十五瓦昏暗燈光的照射下,一股濃郁且混雜着中西藥的氣味撲面而來。樓下是廚房衛生間的結合,僅剩的一點地方几乎被樓層及一張大木板佔滿,只留下不到半米寬的過道。楊燁二人剛好就站在樓梯口,將樓內的景物盡收眼底。只是還沒有開始打量就聽到一聲清亮的聲響,兩人依聲望去。只見薛婉容臉上印着五個鮮紅的指印,站在一旁無聲的流着眼淚。
大木板上躺着的是一個瘦如柴骨的中年人,只見艱難的半撐着身子,滿氣憤的瞪着薛婉如,只聽他帶着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口吻指着薛婉容道:“你這個忤逆子,我賣房賣地,替你交三年的學費為了什麼,還不是希望你成龍成鳳,你媽死的早,本來還指望你上完大學后能有個好出息,好好照顧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你現在竟然跟我說要退學?你這是要氣死是不是。咳咳——”
“爸,爸!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您先躺下休息一下吧。”聽到薛父劇烈的咳嗽聲,嚇的薛婉如淚如雨下。扶着薛父躺下,手上輕撫他的胸口,好半晌才讓薛父平緩下來。又聽他柔聲道:“小容,你媽去的早,爸一把手拉扯你長大,也知道你很懂事。可是現在爸身子不行了,你就要更加發奮讀書,畢業后謀個好工作。呈浩他雖然孝順,但是他不思進取,跟那些小混混們呆在一起,遲早要出事情的,今後你能幫就多幫幫他。”
“爸,別說了,您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的。”聽着父親如交代遺言般的述說,薛婉容臉上少有的露出堅定的神色,牢牢的抓着自己父親的手,臉上的淚水仍自不停的流。
“快去睡覺吧。工作沒了也就沒了,你只要讀好書就是對爸最好的報答。”薛父用他那乾瘦的手摸了摸她頭,薛婉容身子一顫,下意識的問一句:“您,您怎麼知道。”
“傻孩子,你是爸養大的,什麼事能逃的過爸的火眼精睛。”薛父難得開了一句玩笑,看到薛婉容笑開了顏又道,“好了,去睡吧。”
“不,我要先看到您睡了,我再上樓。”薛婉容難得對自己的父親撒起嬌來,父女倆俱都感覺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充滿歡樂的日子,見父親緩緩的閉起眼睛,她輕擺着手在上空驅趕着蚊子。言無忌感受着這即辛酸又溫馨的家庭,不期然的流出感動的眼淚,獃獃的看着這一幕,楊燁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那雙清澈的雙眼有些閃爍,有些複雜。
半晌,響起了薛父那輕輕且規律的呼嚕聲,沉沉入睡。門外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薛婉容起身輕輕打開門一看,剎那間臉色變的蒼白無比。楊燁早就發現此人在薛婉容回來不久就伏在門外,細細的聆聽屋內的對話,想來就是薛父口中說的那個兒子——薛呈浩。
言無忌此時也從呆愣中驚醒過來,被楊燁帶到了外面。只見一個滿是鮮血的少年靠在牆角,強忍着巨痛,額頭還掛着豆大的冷汗,依稀從髒亂的臉上看出他與薛婉容相似且帥氣的面孔,身上不下十多處傷口被胡亂的包紮一氣。只見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氣,薛婉容剛出來,就被她拉到一邊,往裏面看了看低聲道:“姐,爸睡了沒有。”
剛剛止住眼淚的薛婉容,不禁又要哭出聲音,慌忙用手捂住了嘴,悶聲啜泣的點了點頭。驚慌失措的手想碰卻又怕弄疼了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嚇人的模樣,眼中滿是驚慌,她硬是止住了淚水顫聲道:“小浩,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嚇姐姐。”
“沒……沒事。”薛呈浩露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顫抖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包裹道,“姐,這裏……有一萬……塊錢,你先拿……去讓爸……住院治療,不夠……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小浩,你先別說了,姐送你去醫院吧。”聽着薛呈浩為了給父親治病傷成這樣,薛婉容感到無比的心痛,自己這小弟不是不懂事,就是因為太過懂事才去幹了這危險又快速的活計。但是她的話卻得到了弟弟的拒絕,只聽他道:“不行!姐,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不然會給……家裏帶……來麻煩的。放心好了,這點傷……還不放在……我眼裏,你跟……爸要保重,我有空……會回來的。”
一步一晃艱難的向外走去,不顧身後姐姐的極力挽留,直欲倒下的身子讓薛婉容心中一陣緊張,不心抽痛不已。獃獃望着薛呈浩的身影淹沒在小道深處的黑暗中,薛婉容突然感到自己好沒用,只見她無助的蹲下身子,將頭埋進雙臂彎再一次低聲的啜泣。這一天不知是她多少次流淚了,略有沙啞的嗓聲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響。
“還要看下去嗎?”楊燁的手輕輕搭在言無忌的肩頭淡淡地問道。言無忌一直盯着薛婉容的身影始終沒有移動過。聽到楊燁的問話,他緩緩地抬頭望了望繁星閃爍的夜空,他第一次體會到一個家庭在逆境中的悲哀,這對於從小一直養尊處優的他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重重的嘆了口氣,言無忌帶着絲絲的沉重道:“走吧。我們去看看他弟弟怎麼樣了。”
“嗯,也好。看那小子是個挺孝順的孩子,雖然做事有些偏激,不過也不失為一個敢作敢當的小男人了,也的確值得你去幫幫他。”言無忌深情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埋首哭泣的薛婉容,眼中的柔情更甚,幾乎要將她融進自己的體內。回頭朝楊燁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向薛呈浩離去的方向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