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被追殺的男子
蘇木身子再次僵硬下來,斂着氣息,垂下眼瞼。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清冽的氣息層層的撲灑在脖頸後方,這一瞬間,是不能動也不想再動了。
她眼神迷惑起來,他這一句沒有一絲波動的話語,卻是從未有過的讓人安定。
她沒看到上方的人的嘴角微微勾動,他的眼光一瞬不移的眼睛。
次日,天氣仍是荒涼的緊,空氣里的冷冽不減。
早上來到艾艾住的醫院,四個人守在不算大的病房。
艾艾雙手后枕,偏瘦的身體倚在床頭邊的窗戶,蘇木走過去坐到床沿,看到的人面部線條柔和,黑色的碎發覆住清晰的眉心,雙唇依舊有些慘白冷淡。
她一雙帶着慵懶氣息的眸子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蘇木身上,抿着唇問道:
“昨天晚上的表演,驚艷到了多少人?”
蘇木不發一語……
小依從容地走去床沿,挨坐在蘇木身旁,雙目閃着靈動的光芒,開口:“何止驚艷,簡直震撼,這麼來說,她不動的時候靜止如山澗凝澀的山泉,閃動的時候靈敏輕巧如雪間掠過的麋鹿。一雙嫵媚如絲的眼睛讓人回味無窮、欲罷不能啊……”
她竟然平平淡淡地說著,嘴角牽動着一絲笑容,眼光若有若無地瞟向一臉隱忍的蘇木。
蘇木微微一笑,所有的微笑轉到雙眸來,唇角悄悄綻開弧度:“某人要謹言慎行啊。”
“我這是在變相的誇你好吧!”
“嗯,你真直白。”
“總之,謝謝蘇同學解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蘇木微楞,只見她垂眸看起了小依在禮堂錄下來的視頻,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似乎是有感應一般,艾艾抬眸,放下手機,用手支撐在面頰上望向她,嘴角微微勾動,神色淡然恬靜。
天蒙蒙亮,醫院裏白色的牆壁是一種冷淡陰鬱的色彩,延綿開去,這時候的窗外寂靜無聲。
艾艾微微抿着嘴唇,深色的眼眸里閃過複雜的光芒,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顆心再次跳動起來。
一直以來,她只不過是具被奪去靈魂的軀體,對一切事物懷疑又抗拒着,也從不敢去相信人心。
所以,她習慣了自己一個人舔舐傷口,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承擔絕望,以至於差點快忘了被人關心的感覺。
雖然有點陌生,卻很讓人舒服。
艾艾終究是釋然地輕嘆出聲,轉眸望向輕煙似的晨霧,籠罩着整棟樓,窗外的樹影若隱若現。
高聳的十一樓里。
一個面容深邃的人垂手抬頭,刀削的面容在窗帘的分割下,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微微側眸,看着微微垂首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來人,神情冷淡。
那是一道黑色的身影,一身風塵掩不住渾身的蕭冷。
“怎麼處理的?”
英俊男人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Yusen,他應該是活不了。”男人低着眉,立刻回答。
“我說過,你既然不肯走,就要聽我的,這裏不是法國。叫我俞少。”他從落地窗旁踱步坐上沙發,雙腿從容地交疊在一起,點點銀碎的光芒忽隱忽現。
“是。俞少。”
“還要我問第二次嗎?”他從沙發旁拿起玻璃水杯,骨節分明的手指環上杯手,神色有些不耐。
“阿生把他的食指弄斷了。”
“什麼?”男人環住水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緊了緊,隨意抿了口,放下杯子。
他微微抬頭,兩人的眼光在空中相遇,都沒有迴避。
終究是輕輕嘆出聲,他閉上眼后又緩慢睜開,緩緩道:“我既然答應留你在這,自然不會出爾反爾,只是阿魚,這裏不是法國,也不需要再用以前的手段。我在這裏,只有一個身份。你也是知道的。”
話語落下,俞斯言看着他冷漠的雙瞳里夾雜着的一絲茫然逐漸褪去,再看已是凝重清明。
“對不起。我知道了。”
他抬起頭,卻是欲言又止。
“這件事想必也不可能息事寧人,以後小心點吧。”停頓了一下,那張俊美的是臉略顯困頓的疲態,“至於阿生,送回去法國吧。他不適合待在這裏。”
被叫做阿魚的人沉默了會,臉上的陰晴不定逐漸變得堅定,最終回答:是。
他只需要記得,自己的命是Yusen給的,現在的一切也都是他給的,身在哪裏又有什麼關係?那雙渾濁的眼睛終是恢復清明,任何人都不能違背他。
“那我去了。”
“嗯。”
俞斯言修長的身影紋絲不動,臉上如出一轍的平靜,只是這一刻,他的語聲含有無邊的疲倦與厭棄。
是自己想得太理所當然了,原本以為離開法國,便會與過去告別。
他伸手撫上眉心,半靠在沙發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裏再次不太安寧。
想到在法國一直和他對峙的人,那人有着深不可測的城府,和堅不可摧的強大,他知道。就算經過那道打擊,雖不如以前,然而現在又有誰能動彈得了他?
他深色眼中那抹光,就好像不斷碎裂的東西,最終沉澱進了眼底,一抹苦笑勾上唇角,是他不能言說的無奈。
最近一年卻也是過得太安寧了些,以至於竟然會把那人忘了,有些人是越挫越勇,不到目的不罷休的,如果不能一次摧殘瓦解,勢必後患無窮。
俞斯言那混沌的雙眸最終閉上,面色淡然。
下次再見到他,不知何時。
卻也只是一句話:Tren,別來無恙。
現在的他仍然是他,卻不是當年可以義無反顧的,冒着全盤皆輸的風險堵上生命的他,如果有什麼意外,蘇木又該怎麼辦?她一定是不能接受的。只是如果可以,她認識的只會是俞斯言,而不是Yusen。
“你們有課就別來了,搞得像是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艾艾仰頭,從床頭擦拭乾嘴角,“小依啊,我真是不太習慣你這樣靜美的模樣。”
小依放下已經見底的碗,直直的看着她,那雙靈動的眼睛,不放過出現在艾艾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任何一個波動。
片刻的安靜過後,她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不可能,絕不可能。”她狐疑地盯着艾艾的五官,“這樣平靜直白的誇獎,我真是受寵若驚。”
……
好吧,艾艾無奈地垂下眼瞼,白皙的手指勾起散落在耳邊的頭髮,小依就是小依,自己怎麼能被暫時的“假象”迷惑住心神,她唇角勾起戲謔的笑容,沉吟半晌,輕咳一聲,似笑非笑地望着小依,“剛剛我說的話還請你別在意——無心之言。”
……
小依語塞,其實她是真的可以做個溫潤的女子,不然怎麼做別人的女朋友?她從容地再盛了碗白米粥,自己拿起勺子不疾不徐地塞嘴裏。
蘇木坐在窗檯邊,不像前幾天的陰晦沉悶,天氣突然明朗起來,尤其是下午,就連光影也有着清晰的色彩。
最近幾天徐尹西卻是陷入一片沉寂,每天除了在電腦旁瀏覽文件就是跑回公司。
蘇木那天來趕到醫院,怎麼會沒注意到她隱藏着的冰冷氣息?暗裏越發變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到的唇,是印在她的腦海里的。
她很想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中。但是這有心之舉卻不可取,解鈴還須繫鈴人,每次一股腦地投進公司,大都是離不開南揚這個人。昨天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禮服,禮服,自然是去晚會,而她會去的晚會,怎麼會沒有南揚?
蘇木最終是忍不住一聲輕嘆,從椅子上站起來掀開窗帘布,若有所思地望着樓下的人來人往。
午後,斑駁的光線透過樹蔭,打在一座座偏僻幽靜的廢棄樓房牆壁上,藍色的油漆忽明忽暗。
“Tren,前面有人。”有些蹩腳的中文發音。
“哦?什麼人知道嗎?”
被稱作Tren的男人修長的指尖夾着一張照片,背後是幾行水印字跡。
這是個不仔細看就難以分辨性別的妖孽男人,他五官輪廓分明,筆挺的鼻翼光滑白皙,惑人心神的是那雙妖媚如絲的桃花眼,唇色略淡,隱藏在黑色風衣里的肌膚細膩如白玉,若隱若現的白皙鎖骨讓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Yusen,就是俞斯言。
他吐氣如蘭,淡色的唇邊勾起淡淡笑容。
富有特徵的長相,純正的中文發音證明他應該是有一半的中國血統。
“暫時不知道。我覺得他應該是被人丟棄於此,身上的傷口不至於斃命。”
“你覺得?應該?Ben,你確定我要聽的是這些不確定的信息?”男人夾緊手指中的照片,一雙危險又邪魅的眼睛望向低着頭的人。
“對不起。我馬上把他帶過來。”
男人把手中的照片放在一旁的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門外。
一個滿身瘡痍的男人被扶進來,乍看是奄奄一息,有眼色的人仔細瞧便能看出這只是皮外之傷。
只是有些觸目驚心的是,他左手上的食指在一步步移動下最終斷落,血跡已經凝固,這時候最後一股筋斷去,只看得到他愈發變白的臉色和顫抖到不能自己的唇,眼睛緊緊眯着,可想而知,他是被這痛覺奪去了心神。
“要把他弄醒嗎?”
扶着他的Ben開口問道。
“不用了,幾分鐘后他自然會醒,真正的痛覺早就消失,半昏半醒的狀態里感受到陌生的環境,理應是會很,驚喜才對。”他挑起不算濃的眉,漫不經心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