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以身試毒
時過晌午仍不見莫流暄起來,輕初雲心下疑惑,莫流暄從來不是貪睡之人,今日怎麼……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輕初雲顧不得其他推開房門快步來到莫流暄床前,只見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相爺?”輕初雲不安的喚了聲,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怎麼這麼燙?難道……
突然莫流暄身子微顫起來,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輕初雲湊近了些終於聽清:“冷……好冷……冷……”
冷?身體明明這麼燙怎麼會冷?看樣子莫流暄的確病得不輕,為今之計必須立馬找解無憂來才行,可是此時若離開……她看了看床上的莫流暄,心裏一橫,顧不得這麼多了。
剛走到街上,正巧見大勇經過,輕初雲心中一喜:“大勇兄!”
“是雲兄弟啊,你……找我?”大勇張望了一下,不敢確定的指着自己說道。
“恩,”輕初雲點點頭,“我想請大勇兄替我去後山走一趟,讓無憂公子速到相爺住處!”
“無憂公子……相爺?”大勇喃呢着,突然高聲嚷道:“難道是相爺他……”
“噓,”輕初雲趕緊止住了大勇,“你別嚷,免得引起鄉親們的不安,不是什麼大病,我這裏走不開,你趕緊讓無憂公子來就是。”
“哦,是這樣啊。那好,我這就去!”說著,大勇衝著輕初雲憨然一笑,轉身向後山跑去,見大勇離開,輕初雲心中擔心,一路小跑回了院子。
輕初雲又探了探莫流暄的額頭,“相爺,您怎麼樣了?”
“熱……好熱……”
熱?剛才還冷這會兒又覺得熱,這癥狀似乎和疫病不太像,莫流暄究竟怎麼了?她取了臉帕浸濕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額頭降溫。
“相爺!”解無憂聽大勇來說莫流暄病了,心中焦急不已,立馬不顧一切的飛奔過來。
輕初雲聞聲趕緊起身來站到一旁,解無憂仔細觀察了莫流暄的臉色,隨即坐到床沿上一手摁着他的手腕凝神診脈,只見他眉頭擰在一起,神情嚴肅,這樣的解無憂是輕初雲不曾見過的,看來莫流暄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正在這時蕭彧也聞風趕了回來,兩人相視點了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解無憂,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只見解無憂神情越來越凝重,兩人的心也越發不安起來。
半晌,解無憂將莫流暄的手小心放回被中,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冷冽的看着輕初雲,“雲兒,出發前我曾特意叮囑你要好生照顧相爺,如今你就是這般照顧相爺的?”
輕初雲心中一顫,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解無憂眼中的殺意,蕭彧也察覺到了不同,快步擋在輕初雲前面,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相爺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解無憂聞言,轉身看向床榻上的莫流暄,原本殺氣騰騰的眼中充滿了憂傷,“相爺是感染了疫症,可是這疫症又引發了他體內原本殘留的餘毒,看樣子已經是有一段時日了,若不是相爺內力深厚,怕是早就……”
他抬眼看向輕初雲,原本的憂傷被濃濃的怒意代替,“相爺病了這麼久,難道雲兒此前竟是一點也沒發現異樣?”
莫流暄曾中過毒?回想起莫流暄近日的反常舉止,輕初雲身子一震,原來莫流暄早就知道自己病得嚴重,他之所以刻意避開自己想必是害怕將疫病傳染給自己,這次的確是自己疏忽了,若自己能早日發現或許也不至……想到這裏,輕初雲心裏自責不已。
蕭彧將輕初雲的神情看在眼裏,不禁暗嘆一聲,說道:“不必太過自責了,我想相爺當是早已察覺,若他刻意隱瞞你又豈能發現,他這麼做應該是為了不讓無憂分心全力救治鄉民。”
說著,他面色平靜地看向解無憂“無憂,如今你可有想到辦法?”
解無憂看了看莫流暄,無力的搖了搖頭,“如今這疫症和餘毒相生相成,已經變成了一種全新的毒,無論如何只能是姑且一試了……”
已經連續服了幾日的葯,莫流暄仍是毫無起色。解無憂和蕭彧已經封鎖了莫流暄染病的消息,可鄉民們不知是如何得知了莫流暄的病情,莫流暄和輕初雲住的院子外也時常圍滿了百姓,但凡有人進去他們總會急切的打聽莫流暄的病情,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令人失望。
這日百姓們紛紛聚集廣場,這是他們平日裏舉行重要活動的地方,他們不約而同地跪在一起默默地為莫流暄祈福,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大病初癒。
莫流暄的情況越來越糟,體內的冷熱交替愈發頻繁,有時甚至還會說胡話,輕初雲每日總要不斷的替他擦身子和蓋被子希望能減輕他的痛楚。
這日解無憂又加重了藥量,甚至還用了疫病康復的人的血做藥引來煎藥,可好不容易喂下的葯卻被莫流暄悉數吐出,解無憂又氣又惱,一把將葯碗摔了個粉碎,索性奪窗而去。
輕初雲看着莫流暄心中亦是五味雜陳,若莫流暄當真不治身亡對北辰倒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是想起這段時日與莫流暄的相處,輕初雲心裏卻是無法釋懷,莫流暄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為了百姓能不顧生死,並且還救過她……
傍晚,解無憂的身影悄然落於門前,蕭彧瞥了他一眼,說道:“想到辦法了?”
解無憂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床前,看着越來越虛弱的莫流暄,冷冷地說道:“看樣子只能以毒攻毒了。”
“以毒攻毒?”蕭彧眉頭一皺,神色複雜的看向解無憂。
解無憂凜然的點點頭,拿了一旁的小碗坐到床沿上,從袖袍中緩緩取出一柄精緻的短刀迅速在莫流暄手腕上劃過,鮮血順着手腕流到了碗中。
“解無憂,你做什麼!”說話間,寒光一閃,蕭彧的劍已經架在了解無憂的脖子上。
解無憂冷哼一聲,“此法兇險,雖然用毒的種類我大致有些想法,可具體的配法和用量還有些拿不準。”
他一邊替莫流暄包紮傷口一邊說道:“以相爺現在的身體情況藥量必須把握精準,否則會有被反噬的風險。我只要喝下這碗血身體裏便有了和相爺一樣的毒,由我親自試藥,定能確保藥量準確無誤,到時候再以血養血……”
“什麼!”蕭彧不敢相信的看着解無憂,見他一臉決然的樣子,心下已經瞭然,他緩緩將劍收回鞘中,冷冷地說道:“還是我喝吧,萬一你不小心把自己給毒死豈不連累了相爺!”
“你就這麼相信我?”
“不,我只知道此刻要救相爺就必須先保住你的命!”
解無憂苦笑道:“蕭彧就是蕭彧,總是口是心非,不過這次的功勞我不能讓給你,你當知道現在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重要的事?哼,沒有什麼事比相爺的性命更重要!”
“蕭彧,你……”
“我來吧!”
兩人一愣,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輕初雲,其實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是驚了一跳,她竟然要救北辰的敵人,這無異於是對北辰的背叛,可人命關天,何況若是莫流暄以這種方式死去她此生都不會心安的。
她無奈地苦笑道:“無憂公子要照顧病人,還要替相爺研製解藥,而蕭公子要替相爺督造水渠事宜,兩位公子都有要務在身,自是不容有失。”
她看了看病榻上的莫流暄,沉沉的嘆了口氣,似下定決心般目光堅定的看向解無憂,“這立功的機會還是交給雲兒吧!”說著,她端起碗中的毒血一飲而盡。
“雲兒,你……”怔怔的看着輕初雲,竟是說不出話來。
“無憂公子的醫術雲兒信得過,相信公子是不會讓相爺有事的!別耽誤時間了,我們趕快開始試藥吧。”
解無憂神色複雜的看着輕初雲,短時間內喝下這麼多毒藥會有什麼樣後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萬一……他緩緩的閉上眼睛隱去眼裏掙扎,只要能救到相爺,他將不惜一切代價!
……
“雲兒,再試試這個。”
“好!”輕初雲接過茶杯,送到嘴邊之時突然她手腕一緊,她不解的看着解無憂,“怎麼?”
解無憂不忍的看着她,良久方才緩緩開口:“若是身體吃不消了就別硬撐。”
輕初雲慘白的臉上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我知道了。”說著,她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毒藥,刺骨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輕初雲蜷縮着身體,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雖然每種毒藥輕初雲只是抿一小口且很快就服了解藥,可每次的毒發卻是讓她生不如死,在嘗了幾十種毒藥后輕初雲身上的毒終於全部解了。
現在莫流暄的身體太虛弱,經不住毒藥直接入體,所以按照解無憂所說她還需要再連服七日,七日後再讓莫流暄喝下她的血來除去他體內的毒性,原來這就是解無憂所說的以血養血之法。
鋒利的短刀在輕初雲白皙的手腕上劃過,不一會兒碗裏便盛滿了鮮血,解無憂替她止了血便端了碗小心翼翼地喂到莫流暄嘴邊,眼看着已經喝了大半碗怎料一嗆他又給吐了出來,被子上大朵大朵的紅看得輕初雲心疼急了,那可是她的血啊,她索性奪過解無憂手中的碗一口氣全喝進了嘴裏。
“雲兒你做……什麼……”
解無憂話音未落,只見輕初雲雙唇輕付在莫流暄薄涼的嘴唇上將血緩緩喂入他口中,她看了看莫流暄,剛才吐了這麼多,怕是藥力不夠了,於是她又割破了另一隻手腕流出滿滿一碗血來餵了莫流暄喝下方才放下心來。
“太好了,相爺終於喝下去了!”說著,解無憂快步到床前替莫流暄把了脈,“恩,雖然脈象還是很虛弱,可比起之前已經有力了不少,相爺總算是得救了,雲兒……”解無憂欣喜的站起身來。
因為失血過多,輕初雲腳下虛浮得厲害,早已經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順勢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