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醒時分
深夜,醫院外,引擎轟鳴聲,撕碎了黑夜的寧靜,一輛白色的跑車,用最快的速度朝醫院躡影追風的駛來。
嘀!嘀!嘀嘀!!
刺耳的鳴笛聲把守門的大爺吵醒,守門大爺穿着灰色的背心走出來,眯着眼,看了一眼那車頭四個圈的跑車,當他看清牌照之後,睡意全無,迅速打開住院部的大門。
白色跑車一腳油門轟下去,逼近住院大樓時輪胎才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院內有很多的的停車位,可那輛白色的跑車就這麼極其霸道的擋住大門。
車門打開,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孩急匆匆的從車內下來,吹彈可破的臉蛋上有清晰的兩道淚痕,披肩長發未經打理蓬亂的遮住她濕潤的眼眶,包臀短裙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材,女孩拿起手提包,用力關上車門就往大廳跑去,留下一串高跟鞋的響聲。
幾分鐘之後,女孩兒出現在王佐的監護病房外,一路上沒有人敢阻攔她,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滔天怒焰。
監護病房外,女孩兒無聲地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窗口,朝病房內看去。
一個中年男子趴在病床上,陷入沉睡,一個上半身裸露着的大男孩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很多管子,雖然氧氣罩遮住了他半張臉,但那消廋的臉龐是那麼的熟悉……
“我用盡我能用的所有骯髒的詞彙唾罵你,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離開我?”
“和我在一起,你能傷害我,和別人在一起,你能傷害別人,別人也會傷害你,但我不會,所以我寧願以自己受傷害為代價,也不想讓其他人有傷害你的機會。”
女孩腦海里想起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對話,看着病房裏躺着的他,女孩捂住嘴,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快一年沒見面了,沒想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面。
女孩顫抖着拿出電話,看着微信里的記錄,看着這一年以來,兩人發的最長的兩條消息。
“昨晚做了一個夢,好年輕的夢,很美,很簡單,小幸福的夢。
為什麼總是經常夢見在學校的生活呢?夢見以前好像沒見過的老師,我好像惹他不高興了,我走出教室去了一個湖邊,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佐。
看到他好安心很踏實的感覺,我走過去坐到他旁邊,我們好像什麼都沒說,只是心裏暗暗開心,就算我們一句話不說,也不會覺得不自然,我們好像不需要多說就懂。結果一位同學來找到我,說叫我去道歉,我笑了。
那時的我,好像不知道怎麼道歉,我很平淡地說‘叫他來這裏,我和他道歉。’
下課後,我帶着佐去了我們宿舍,看見幾位女生坐在裏面,我身穿一套藍色的休閑服,佐穿的和我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夢裏我好像和其中一個女生爭吵了幾句,我就起來走了,佐在我後面跟着,走到門口聽見一句‘她就是這樣,別放在心上。’
佐好像很喜歡她,是的!我瞬間覺得是的!有佐就可以了,然後我醒了,但我還想做下去這個夢,感覺你從未離開我,但事實我們就算能坐在彼此身邊,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不可能再在一起。”
“2013年3月25日,昨晚,很奇怪的一個夢,夢裏,突然電話響了,我好像在一個漆黑的環境裏奔跑,有種感覺知道是你打來的,拿出電話一看,確實是,我能記住的號碼,除了我爸的,就是你的。
接起電話之後聽到一句熟悉的‘親愛的’然後講了什麼我忘了,你讓我過去找你,我找到你的時候,發現你的身體是漂浮着的,快速的朝前面移動,後面還有人在追你,我衝上去拚命的想抱住你。
可是你移動速度的太快,我只能伸手努力的夠着,終於把你摟入懷裏,追你的人厲聲咆哮‘你真的要放棄他?!’
我回頭看見追你的人手裏拎着一把透着絲絲寒氣的刀,他的表情很猙獰,懷裏的你抬頭看了我一樣,然後尖叫的喊着‘我就是要放棄他!’
噗哧一聲,我回頭一看,那把亞光黑色的刀已經插進我的腰部,猛的驚醒,發現全身是汗,可我是多麼喜歡抱着你的感覺。”
淚水一滴一滴滴在手機屏幕上,無數個“晚安”映入眼帘,每天晚上或凌晨,從不會超過五點,自己就會收到一條消息,要麼就是簡單的“晚安”兩個字,要麼就是像老朋友一樣,訴說著今天發生的事,然後晚安。
郊區歷經斑駁廢棄的橋上、一望無際波光粼粼的水庫邊、尚未竣工空氣清新的湖邊、人際寥寥的公園裏、風月無邊的古塔下、黑夜下綿長的公路……
一個個熟悉的場景,一個個值得懷念的地方,那張笑臉已經深深的印刻在腦子裏。
烏煙瘴氣的烤燒烤,做賊心虛的塗鴉,手牽手的跋山涉水,那個身影,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輕輕推開房門,輕盈的腳步讓高跟鞋發出的聲音降到最小,女孩兒淚流滿面的走到王佐身邊,伸出手,輕撫那張熟悉的臉,眼淚順着臉頰滑到下頜,一點點積攢,終於敵不過地心引力的吸引,一滴一滴眼淚,滴在王佐身上。
“佐……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女孩兒小聲的呼喊,滿懷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男孩,期望他能睜開那雙大眼,像以前一樣寵愛地看着自己,但是這一次,男孩沒有再像以前一樣,第一時間滿足她的要求,緊閉的雙目沒有任何睜開的跡象。
女孩兒拿起男孩溫暖但已經無力的大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哽咽着說:“佐,以前每次我哭的時候,你都會給我擦眼淚,現在你為什麼不幫我擦了啊?……是不是因為你有了新的女朋友了所以才不幫我擦?”
女孩痛苦的閉上眼,感受着臉頰傳來的溫存,感受着那溫度似乎慢慢溫暖着自己冰冷的身體,融化着自己冰冷的內心,腦子裏回憶着以前的點點滴滴,輕輕的趴在男孩佈滿傷痕的胸膛上試圖找到以前的感覺。
那一夜不知道女孩兒在病房待了多久,不知道女孩什麼時候離開,只是在她離開后,趴着的父親才起身,看了看仍然緊閉着雙眼的兒子。
建安三年的廬江城內一條並不是很繁華的街道,坐落着一棟和其他達官貴人的豪宅比起來毫不顯眼的宅子,宅子的大門只有兩根飽經滄桑的柱子支撐着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摧殘的青瓦。
宅子原木色的大門上掛着一塊樸素的牌匾,“王府”兩個大字力道蒼勁有力,顯示出題字人的豪氣萬丈,可惜那塊牌匾的材料質地似乎辱沒了那兩個大字。
這座宅子的主人姓王,名冉,表字子喻,因與豫州刺史王允沾親帶故,在廬江縣衙謀得一文職令曹,掌管律令。
因為人正直,不喜賄,自二十二歲至此時三十六歲,仕途毫無進展,膝下育有一女豆蔻年華,今喜得一子,多年的仕途不坦也暫時煙消雲散,王令曹為其子取名煥。
王家,不算是富貴人家,宅子雖然不大,但一家幾人居住足夠了。
僕人只有兩個丫鬟,一個管家和一個廚子,和那些光廚子就幾十個的達官貴人是比不了的,好在王令曹的攀比之心早已被消磨殆盡,一家人平安幸福就是最好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能給孩子這樣的環境,自己感到問心無愧了。
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王煥啼哭了一晚之後在母親身旁睡得正香,王佐不知道自己已經穿越,或者說半穿越了,留在二十一世紀的,只是仍然維持着生命的一具軀體,而靈魂,卻莫名其妙的回到漢末,更離奇的是他不再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少年,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寶寶而且有了一個新名字——王煥。
王佐醒來之後,覺得這一覺睡的格外舒服,舒展着四肢打着哈欠睜開眼,“嗯?我能睜開眼了?可是為什麼眼前的東西那麼模糊,只看得清一個大概的輪廓,難不成受傷之後視力也下降了?老楊和陸寅呢?”
王佐心裏回憶着昏迷前的事情,大聲呼喊着老楊和陸寅的名字:“咿呀(老楊)呀呀(陸寅)”
嬰兒的叫聲打破了仲夏清晨的寧靜,“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聲音還是這樣?昨晚那個不是夢?我在哪?”
“小玲,小玲,公子醒了,你快去打一盆熱水來。”
王佐身邊那名婦女躺在床上朝門外喊着,王煥掙扎地扭了扭了粉嘟嘟的身體,轉過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因為剛剛出生不久,視力還處於很差的階段,他看不清那婦女的的模樣。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稍等。”
“什麼夫人?什麼公子?我旁邊怎麼躺着個女人?我這是在哪?”王佐滿腹疑問。
抬起手想把身子撐起來,可就在他抬起手的時候,他震驚的看到,自己能握槍,能五殺,能彈琴的雙手,怎麼變得那麼小?還呈現出一種嫩紅色,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想到這王佐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一通檢查之後,他不敢相信他得出的答案,自己變成了一個嬰兒!
正當他震驚的時候,丫鬟已經端着熱水進來了,王佐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想最後確認一下,王佐把手往褲襠一伸,這一摸,他差點哭出來……
王佐小手捏住某個地方的時候,母親剛好把包裹住他的小棉布解開,一解開就看見自己的兒子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眼前,微笑着搖搖頭自言自語:“才生出來多久,就這樣,也不知今後你要禍害多少女子……”
夢醒時分,王佐就這樣帶着前世的記憶,來到漢末,從今以後他將何去何從?他還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