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簡兒的哭聲
皇宮之內，碧柳湖邊。
一張軟榻被人擺在幾株枝繁葉茂的柳樹下，榻上鋪了一層上好的金絲錦，一個紅色滾紗煙羅裙的女子側着身子躺在軟榻上，偶有微風吹過，拂動她的發梢，歲月靜好，時光溫柔。
她的旁邊還有一張稍小的軟榻，四周圍了一圈護欄，裏面坐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嫩的勾引人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唯一遺憾的是，這四五歲的孩子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除了吃飯，就是用他那一對絕美幽深跟他父親如出一轍的雙眼，盯着空氣的某個角落，一動不動。
女子是凌若，孩子是簡兒。
五歲了，簡兒連開口說話都不會。為了封鎖消息，衛央遣散了絕大部分宮人只留了最忠心的幾個在後宮打理，整個後宮，空蕩蕩的。
凌若在這兒睡了一天，都每個人路過。
湖面上起了涼風，凌若急忙起身，把簡兒抱起來，後者卻掙扎着要跳下懷抱。
恩，簡兒走路極早，所有跟身體本能有關的東西，他都能做的很好，比一般孩童強上千倍百倍，可偏偏，不會哭不會笑，不會思考，不會說話。
拉着簡兒軟軟的小手，凌若去了御書房。
衛央正要出門尋凌若，見她和簡兒回來，笑着道：“我們夫妻兩個果然心有靈犀。”
凌若白了他一眼，嗔道：“都老夫老妻了，還油嘴滑舌，誰跟你夫妻兩個？”
“哦？”
衛央拖長聲調，“某個人昨天半夜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混蛋！”
凌若惱羞成怒，氣哼哼道：“你個大男人還跟人打嘴官司！不知道不好意思啊！”
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擰衛央腰間的軟肉。
衛央急忙討饒，“好若兒，我錯了，昨日畢竟是你生辰，你那麼主動，為夫豈能不順從你的心意？”
還敢說！
凌若別過頭，不再理衛央，裝作生氣。
可左等右等，等不來男人的哄聲。
心底有些微的慌亂，急忙抬眼，撞上衛央含着笑意的鳳眸，鳳眸里寵溺如海，只一眼，便能將人完全吞噬。
這混蛋！故意吊著她！
鑽進衛央懷裏，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了幾口他的脖子，這才泄氣，又往他懷裏拱了拱，心底，卻滑出一絲感動。
五年了，這個男人如當初對她承諾的一樣，疼她寵她愛她，從未對她冷過臉，從未讓她失望傷心過。
更從未，往身邊納過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哪怕，天底下有數不清的妙齡少女要死要活想嫁給他，哪怕他位高權重讓衛國成為第一大國，哪怕他風儀神駿，貌美的如同仙人。
卻仍初心不改。
“謝謝你。”凌若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葯香味兒，這獨屬於衛央的味道已經纏進了她的靈魂深處，即便輪迴轉世，都無法忘記。
“若兒值得。”
衛央將吻印在凌若耳邊。
滿室旖旎。
卻總覺得有一絲髮毛。
推開衛央，凌若下意識地往後扭頭，正好對上自家兒子墨一般的雙眼，長而亮的眼眸，一動不動地落在她和衛央身上，死死地盯住，似是要把他們身邊的空氣給盯出個大窟窿。
全都是尷尬。
凌若往後退了兩步，訕訕地別過頭，不敢看自家兒子，許久，背着衛央道：“聽說許多朝臣都給我送了禮物？你可不許私吞，全給我弄到鸞鳳殿去。”
“好，誰也搶不走。”
他的禮物昨日便送了，若兒很滿意，今日這些再精緻，也無法替代他在若兒心中的地位，唯一麻煩的……
是魏書生送來的那堆東西！
不悅的蹙眉，衛央薄唇抿了抿，卻終究做不到昧着良心吞了魏書生的禮物不送到若兒那兒。
罷了，若兒是什麼性格他還不清楚？認定一個人，再也不會改變。
魏書生就算再不娶妻再熬成老男人……也別想讓若兒喜歡他！
可憐的衛皇陛下，老醋吃的那叫一個深。
而且，在吩咐宮人送禮物到鸞鳳殿時，特意交代，把魏書生送的那十八樣全塞到最底下，宮人滿頭霧水，卻不得不照辦。
同床共枕五年，還是衛央最了解凌若。
果然，禮物送到鸞鳳殿後，凌若閑閑地翻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稀罕東西，便吩咐人把這些禮物全送到庫房裏。
宮人們應下，正要抬走，凌若眼神一挑，落在最後面的那幾個紫色的匣子上。
上好的淺紫色蜀錦，瞧着挺漂亮的，這料子就是在宮裏也極少見，凌若來了興趣，吩咐宮人將那十八樣禮物留下，擺在卧房的博古架上，也沒拆開，就那麼擺着當擺設。
消息傳到御書房時，衛央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湧出一絲悔意。
嘆了一口氣，抿着無味的茶水，在心中嘆息——
早知如此，他就再尋一層常見點兒的錦布將那一堆禮物各個包起來了……
可惜，時間無法倒退，自那以後，每次在鸞鳳殿看見博古架上的一堆魅紫色盒子，衛央都覺得跟吃了蒼蠅一樣，硌得慌。
卻無計可施。
轉眼，時光已流到秋季。
宮內種了大批果木，秋天到了，果木紛紛成熟，趕在第一場雨之前，凌若收了一筐的葡萄，給衛央送去一半后，剩下的和簡兒分吃乾淨。
誰知道當天晚上，簡兒便鬧起了肚子，與此同時，高燒不退，整個人燒的跟蝦米一樣，紅腫異常。
凌若又是愧疚又是自責，急忙把衛央叫過來，衛央診脈之後，安慰道：“不是葡萄的問題，你也說了，葡萄只吃了一點兒，別自責了。”
又觀察了簡兒的舌苔和眼球，“恩……是天氣驟冷的原因，簡兒身體本來就弱，一時受了風而已，放心，開幾副葯一吃就好了。”
凌若僵硬地點頭，心底的自責並未少。
衛央揉了揉她的發頂，起身正要去給簡兒抓藥，走到一半，不可置信地轉頭，盯住了躺在床上的簡兒。
剛才的聲音……簡兒那兒發出來的！
“你怎麼了？”凌若沒有衛央耳力好，拉了拉後者的袖子，“這麼盯着孩子幹什麼，別把孩子嚇到……”
話說一半，陡然收住，五官僵在一起，不可置信地低聲道：“是我……聽錯了嗎？”
她竟然聽到了簡兒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