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往哪兒跑
窗子合上的一瞬間,碧回才鬆了一口氣,裕王掐着碧回脖頸的手滾燙無比,碧回泄了氣后,再無力氣掙脫,便是被裕王如同丟玩偶一般地丟在了一旁。
裕王的氣息愈發地不穩,看着摔在一邊的碧回,笑道:“怎麼,他姬無涯不是想讓本王喝了下了葯的茶水?怎麼本王喝了之後,你卻如此慌張?莫不是下藥只是表面文章,為的是讓本王放過謝景遲?”
碧回方才撞到了腰,這下又撞到了肩膀,兩處都在作痛,疼得她鎖起眉頭,說不出話來,裕王上前拎着碧回的衣領,仔細地瞧了瞧碧回的臉:“這下可如何是好,你放跑了謝景遲,本王可該找誰來解除藥力呢?”
說完之後,不等碧回說些什麼,便是直接將碧回的衣裳扯開,一室春光乍泄,碧回縮了縮,卻是躲閃不過,被裕王欺身而上。
碧回想着,這是我命中的貴人,我身陷青樓之時,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沈府,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沒有他,我遇不到義父,遇不到遲姑娘,沒有他,我就只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這輩子再無其他可能。
淚水自碧回的眼中滑落,沒入鬢角。
她一直都是喜歡裕王的,哪怕裕王手段狠辣,哪怕裕王對謝景遲那樣狠絕,可是年幼時被他救起的場景,碧回永遠都無法從腦海中抹去,從前的感恩,歷經時間的敲打,漸漸地變成相思沉澱在心底。他再不好,也是碧回深深喜歡無法忘卻的那個人。
長風拂過樹林,飛鳥安棲高枝,明月藏在雲后,而有人,在屋內低低喘息。
···
韞玉拉着謝景遲跑出了一段距離,在一個不知名的院落中停下,兩人躲在牆角處,韞玉顫抖着雙手拿出那根短笛,擱在嘴邊用力地吹起。沒有聲音,但謝景遲和韞玉都知道,再過不久,折檀或者折綃就會趕來。
謝景遲站在牆角,思緒很亂,拉着韞玉的手,有些慌張地問:“碧回怎麼辦?裕王是不是喝了葯?那碧回在那裏不是很危險嗎?我們跑出來了,碧回怎麼辦?”
“小姐……你別緊張,碧回那麼聰明,肯定有辦法的。”韞玉有些心虛,說話磕磕絆絆的,又說,“我們在這兒等等,等折檀來了,就安全了,不用擔心的,碧回她肯定有辦法脫身的,對,肯定有辦法的。”
最後一句,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韞玉握住謝景遲的手,儘力地想要去安撫住她,可自己的心裏,這樣的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碧回只是一個姑娘,哪有辦法在獨自面對裕王的時候,還可以安然脫身,更何況……更何況裕王還……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謝景遲踱了兩步,實在是無法安心待在這裏。
韞玉扯着謝景遲的手腕,不肯鬆手放她離開,嗓音顫着說道:“小姐,你別回去,我們在這兒等折檀過來,再說別的好不好?下藥的事情敗露,裕王沒有像榮王預料的那樣轉身離開,反而喝了葯,還想……還想……你如果這個時候回去涉險,讓奴婢如何是好?小姐,我們等折檀,折檀很快就會過來了,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說著說著,韞玉的眼中含了些淚水,頃刻間就要奪眶而出,謝景遲回頭看着韞玉,同樣是淚眼汪汪,謝景遲幾乎是哭着說道:“怎麼辦啊!碧回會不會出事,會不會像懷珠那樣,我一轉身就不見了,會不會像懷珠一樣無聲無息的就沒了……她對我那麼好,她還有好多東西沒教給我,我跟她說了要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現在我把她丟在那裏不管了,如果她出事了我怎麼辦……我就不應該把她帶回來,就只因為我喜歡姬無涯,就只因為我不安心當一個裕王妃,害了懷珠,害了碧回,我不知道還要再害多少人,韞玉,我求求你,我們一起去找碧回好不好,我好怕好怕,好怕她就這樣不見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最後的幾句話,說的時候,謝景遲已經是泣不成聲,說完直接蹲在了地上,晚風很涼,吹得人瑟瑟發抖,謝景遲蹲在原地抱頭大聲哭了起來,韞玉上前抱住謝景遲,強忍着眼淚,不讓眼淚落出來,故作堅強地安慰謝景遲道:“小姐放心,碧回不會死的,一會兒等折檀來了我,我們就拜託她去救碧回,肯定不會出事的,碧回那麼聰明,怎麼會和懷珠一樣呢?懷珠那麼笨,那麼傻,被人拐了都不知道。可碧回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出來,奴婢可羨慕她了,她看一眼就知道小姐想要什麼,三言兩語就明白別人的意思,如果奴婢也能和碧回姐姐一樣,小姐就不用那樣子擔驚受怕了……”
謝景遲抬手抱住了韞玉,哭着說:“我不要你們多聰明多厲害多會察言觀色,我只想你們一直陪着我,我不想一個人,真的不想一個人了,我在這裏,誰都不認識,只有你們在身邊,如果你們都離開了,我會……我會活不下去的……”
“小姐說什麼胡話!”韞玉聽着謝景遲的話,大驚失色,忙道,“小姐怎麼會只有一個人呢?大不了奴婢就跑去求求老爺,求求夫人,求求大公子,讓小姐和裕王和離,我們還回到謝府去,老爺夫人那麼疼小姐,肯定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
什麼老爺,什麼夫人,本該是謝景遲血濃於水的親人的人,說來卻是這樣的陌生,還不如一個萍水相逢的碧回對謝景遲來說重要。
在謝景遲最初到這裏的幾個月裏,有姬無涯的一路陪伴,也有碧回的一路照料,是碧回第一個讓她覺得自己可以在這裏好好的生活下去,謝景遲多想現在兩個人還是躺在一張床上,一起聊天,然後一起困了,一起睡着。
可是現在,她逃跑了,碧回卻要代她受過,都是她的錯,可後果卻是要由碧回來承擔,為什麼可以這樣不公平,為什麼她就可以這樣逃脫該有的懲罰?
“主子!”
韞玉聽到這一聲,心中大喜過望,慌忙對着謝景遲說道:“小姐!折檀來了,折檀來了,我們安全了!”
謝景遲抬起頭,看見跪在一旁的折檀,一下子就撲了過去,跪趴在折檀的眼前,語無倫次地說道:“碧回,快救她,快去救碧回,碧回出事了,我求你快點去救救碧回好不好,我不想碧回出事,折檀你快去好不好。”
折檀垂首,聲音沉穩地問道:“主子有吩咐,屬下定當遵從,只是碧回姑娘出了什麼事?還請主子講清楚一些。”
韞玉上前拉住謝景遲,想要扶她起來,可是韞玉畢竟只是一個姑娘,沒有那麼大的力氣,而謝景遲現在的情緒太過激動,說話都說不大清楚,韞玉只好跪在謝景遲身邊,扶着她說:“小姐你先起來,不要慌,我來講。折檀姐姐,今晚我們本來是按照計劃,煮了茶下了葯給裕王,可裕王並不是像榮王預計的那樣,裕王喝了茶,便往內室走,碧回攔住了裕王,拚命給我們爭取了時間,讓我們從窗子翻了出來,可是她自己……沒有跑出來……”
折檀有些驚訝地看着韞玉,可她的臉並不像是在撒謊。在折檀心裏,姬無涯說的話不會有錯,所以今天找不到晏詞歡,折檀才會說不礙事,因為她相信,裕王一定會順着姬無涯料想的那樣,放下茶盞就轉身離開,不會碰謝景遲一根手指頭,可是現在聽韞玉所言,事情完全不是這樣,這讓折檀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景遲抓住折檀的手,淚流滿面地說道:“是我的錯,我害了碧回,你快去救救她,我不想她像懷珠一樣,就那樣不見了……”
“是!”折檀領了命,又對着韞玉說道:“你扶主子起來,再次吹一吹短笛,稍在此處等候片刻,折綃也會趕來,我先去救碧回姑娘。”
謝景遲拚命地點了點頭,自己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抓着韞玉說:“快吹快吹。折檀你快去,我們不會有事的,你快去救碧回,我們在這兒等折綃!”
韞玉拿出短笛,又長長地吹了一番,折檀看她吹完,才飛躍向裕王的卧室去,謝景遲看着折檀離開,懸着的一顆心仍是揪着,不得到碧回安然無恙的消息,就無法安心。
折檀趕到卧室的時候,屋內已經沒了動靜,折檀悄悄地戳破了窗紙,探看進去,屋內似乎沒有人在,折檀有些生疑,可是謝景遲和韞玉的模樣不像是在騙人,折檀細細思考了一番,才驚覺事情不對。
“吱呀”一聲,窗子被推開,折檀轉身欲逃,卻發現兩邊的路口都站着手執長槍的府兵,折檀一抬頭,屋頂上都是些弓兵,拉滿了弓弦,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窗子徹底地被推開,身上披了件斗篷的裕王站在床邊,神色如常,窗前小路的燈盞盡數被點亮,折檀的容顏便是徹徹底底地落在裕王的眼中,折檀退了一步,身後執着長槍的府兵便將長槍向前送了送,房頂那些拉着弓弦的士兵,也將準頭移了移,始終鎖在折檀身上。
裕王拍了拍手,笑道:“卿本佳人,那忽作賊?十二墨雨的大名,本王如雷貫耳許久,今日如願得見,你猜,你還能往哪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