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洞
說來那血跡也不甚清晰,謝景遲往往來回找大半天才能找到幾點,饒是多番自我催眠,心中還是有些泄氣,直到她在林中轉悠半天也再尋不到半點蹤跡。
回身看去,來路早已不見,周圍儘是長得一模一樣的竹子,這麼大片的竹林,原本是很有意境地存在,結果如今卻成了困人的迷宮。
謝景遲轉來轉去感覺都不像是能離開的路,急躁地踹了身旁竹子一腳,竹葉簌簌落下,落在發間,謝景遲氣惱地把落葉擇出來,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被困在林子裏,心中難免有些怨氣,謝景遲絮叨個不停,無非都是些指責姬無涯的話,罵夠之後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的腿,拿出了地圖,看着地圖上的交錯道路,謝景遲一陣頭疼,大約圈出了自己的方位,決定向前直走。
按地圖來看,出城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周圍有山,有山的地方肯定有水,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出路。謝景遲感覺自己十分機智,收起地圖,然後給自己洗了洗腦,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翠竹分部漸漸稀疏,轉而出現的仍舊是謝景遲不知品種的樹木,瞧着樹木茂盛,謝景遲更是堅信了周圍有山水的事情,往前走去。走了約莫五六里地的樣子,謝景遲看得出前方儘是上坡路,四周不遠處也是漸漸出現了些許陡地,像是上山的樣子,於是歡快地跑了兩步。
一路前行,謝景遲一直不忘留意着四周,直到發現了掩在亂草中的山洞。
猶豫了片刻,謝景遲還是走了過去,扒開亂草,卻不料腳下踩空直接摔了進去,這一摔不要緊,直接摔在了燃盡的火堆灰燼之前,再一抬頭,看到了一堆乾草上,斜靠着牆、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姬無涯。
謝景遲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這尼瑪都能找到?
謝景遲忍着痛拍拍身上的灰,跑到姬無涯跟前,伸手擱在他胸口處感受了一會兒,有心跳,心跳還挺正常,這才放下心仔細看了看昏迷中的姬無涯,嘴唇乾裂,面無血色。謝景遲掏出水袋,慢慢的用水潤了潤他的嘴唇。
姬無涯緊閉的雙眼顫了顫,勉力睜開之後,看到了亦驚亦喜的謝景遲的臉。
美。
姬無涯的腦海中幾乎是下意識地這樣想,而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於是看着謝景遲的目光有些異樣。
“你醒了?”謝景遲忙把水袋塞進姬無涯垂在一旁的手中,“喝吧,多喝水總歸是好的,不過條件不允許,沒有熱水。”
“咳咳。”姬無涯咳了幾聲,然後動了動手指,卻是沒有力氣去拿起水袋,謝景遲也是留意到了姬無涯的無力,只好把水袋拿了回來,然後餵給姬無涯喝。姬無涯的眸光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入口的清水有些甘甜,緩解了這幾日乾渴。
“好點兒了么?”謝景遲擔憂地問道。
姬無涯張了張口,幾經嘗試才語出成句,卻是嘶啞異常的嗓音:“你怎麼在這裏?”
聽到詢問,謝景遲啰啰嗦嗦地把自己的悲哀經歷講了一遍,又道:“我還以為你悄悄把我扔下來自己跑了,原本打算追到安州去問個究竟,沒想到你原來是受傷了回不來……傷的重不重啊?”
“還好,養個五六日就差不多了。”姬無涯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我受傷,那群狗東西也沒討得什麼好處,若不是我左臂有傷,又未帶兵刃,哪能這般落魄。”
“好好好,我知道你厲害了。”謝景遲看着姬無涯臉上那個難看的笑,伸手去扶了扶他,道,“你還是躺下歇會兒吧,傷口在哪兒?上過葯了嗎?”
不待姬無涯回答,謝景遲便發現了他衣襟上的斷口和血跡,伸手過去,動作輕柔地把衣衫解開,露出傷**錯的胸膛,那樣的傷口有些觸目驚心,謝景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獃獃地看着姬無涯。
“刀口都不深,沒事的。”姬無涯又是閉上了眼睛,“包袱在我腳邊,這次別上錯葯了,經不起折騰。”
謝景遲的手攥了起來,手心濕漉漉地全是汗,停了片刻,才伸手去把包袱拿了過來,揀出那個玉色的瓶子,看了看那些血跡有些乾乾的傷口,問道:“傷口不用清洗么?這樣不行吧,萬一感染了怎麼辦……而且這葯估計是止血藥吧,現在血已經不流了,撒這個有用么……”
“沒想到,你一個姑娘家的,對處理傷口還挺有見地。”姬無涯悶笑一聲,“條件簡陋,這葯不止能止血的,上藥吧。”
“你都不知道自己先上藥么……我如果沒找到這兒你是不是就死在山洞裏了啊……”謝景遲眼眶莫名地紅了起來,從包袱里摸出來一塊帕子,用水打濕之後,小心翼翼地把傷口周圍幹掉的血跡擦拭去,忙活了許久,整塊帕子上儘是血污,那水袋中的水也是將要用盡。
看着擦得差不多了,謝景遲便仔細地將藥粉撒在傷口上,然後在自己包袱里把那件廢了的衣裳拿了出來,用大塊的布料去將傷口包起來。
因着姬無涯是躺在地上,謝景遲在包紮的時候,不得不以趴在姬無涯身上的姿勢,將布自姬無涯身下繞過,姬無涯的眉頭動了動,感受到了那撲在自己肌膚上的呼吸,帶了微微的熱意,似是春風闖入心扉。
等幫姬無涯包紮完畢,謝景遲已是大汗淋漓:“看不出來你挺沉的啊。”
“我有些困……”姬無涯小聲說著,話音剛落便是睡了過去,謝景遲愁容滿面,看着姬無涯蒼白的臉,不曉得他能不能活下去,他身上的那些傷口,看着就很疼,又沒有對症的葯,自己又不是醫生,只能這樣簡單的幫他包一包,然後在心中向神佛祈禱了。
當姬無涯再次醒轉過來的時候,感到腿上似有重物,用手支起身子,才看到趴在自己腿上睡着的謝景遲。洞中不太亮堂,姬無涯卻覺得自己將謝景遲的睡容看得很清楚,胸膛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胸口包紮的布料末端,打了個結,兩邊兒的環一樣的大小。
想着謝景遲包紮時謹慎地表情,以及最後打結時固執地將兩邊的環扯得一樣大小的模樣,姬無涯悄聲笑了笑,也不顧腿麻,再次躺下。
重章適時地出現在了山洞裏,姬無涯斜睨了一眼跪在那裏的身影,道:“小聲點兒,說吧,本王不想聽什麼護駕不利請罪的說辭。”
“屬下……王爺遇險時,裕王妃並未遭遇刺客,屬下跟着裕王妃一路到了這裏,一路都很安全,所以,屬下懷疑……”
“懷疑那些刺客是針對本王的。”姬無涯的聲音中多了些嘲諷的意味,“本王還以為本王那三哥的消息那般靈通,原是本王高估了。既然是針對本王的,那麼,疊彩呢?為何本王遇險,直至今日都未曾見到疊彩的身影。”
“疊彩……”重章猶豫了一下說,“屬下不知,屬下接到命令便是跟着謝姑娘,並未見過疊彩。只是,屬下覺得既然先前那刺客已經使過一次調虎離山計,怕這次還是……”
“廢物,同樣的當上了兩次。”姬無涯咳了聲,“去找點兒吃的和水來。”
“王爺,您的傷勢……”
姬無涯擺了擺手:“不礙事,這點兒小傷,還不至於將本王的命索了去。”
“可傷口如果不——”
“說沒事就沒事,你什麼時候那麼多話了?”姬無涯瞧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熟的謝景遲,“去找水和吃的去,你再呆一會兒,她該醒了。”
“是!”
話音一落,重章便是沒了蹤影,姬無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那些個暗衛,竟是還不如這樣一個姑娘,如果不是謝景遲找了來,還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才會被那些個屬下發現。姬無涯突然很慶幸自己之前的決定,如果不是帶着謝景遲,安排了人手看着她,自己現下少不得要多吃些苦頭。
重章獵了只兔子,又采了鮮果,打了些水,將東西一併交給了姬無涯。瞧着謝景遲還在睡,姬無涯便是讓重章把兔子處理了,升起火烤了起來,安排妥當後方才讓重章退了去。
謝景遲睡夢中似是聞到香味兒,仔細嗅了嗅,是肉香。
“什麼吃的!”謝景遲猛地直起身子,貪婪地將香味兒納進鼻息之中,而後看着半坐起的姬無涯,很快便將目光移向了火堆。
“有吃的怎麼不叫我起來啊!”謝景遲隨口道,仔細看了看那串在樹枝上的肉塊,吞了口口水問道:“熟了嗎?”
姬無涯動了動自己的腿,打量着那個目光死死盯在烤肉上的人,覺得很有意思,回答說:“能吃了,吃吧。”
盯着肉的謝景遲得到回答,立馬就將肉串拿了開,稍微涼了涼就迫不及待地啃了上去,沒有放任何調味品,肉質的鮮嫩最大程度的顯露出來,謝景遲十分享受的深吸一口氣,吃完一串才想起來問道:“這什麼肉啊,好好吃。”
“野兔子。”
謝景遲佯作生氣地瞪了姬無涯一眼道:“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接着就又拿了一串吃得津津有味。
姬無涯無言,扭過頭笑她這幅模樣,謝景遲也不只顧着自己,順手遞給了姬無涯一串道:“你受傷了,吃點兒肉補補,吃啥補啥,我看這像是胸脯肉。”說完狡黠一笑。
姬無涯擺了擺手說:“你吃吧,我剛吃了些果子,這會兒不是很想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