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兩個人的旅行

058:兩個人的旅行

就在我猶豫時,門鈴聲沒了,那種忽然的靜謐,叫我心跳如雷。

不知不覺的,身上忽然一陣燥熱,腳下蔫噠噠的,手心裏全是虛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害怕顧承中。真的,我一點都說不清楚,一點徵兆都沒有。我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的。

我站在窗口,惶然地看着門口,心裏不斷地祈禱着,走吧,你走吧。

約摸過了兩分鐘,門鈴又響了。

那陣熟悉的聲音,像催命似的響着,催促我一步步向前,握住門把,咔嚓一聲,門開了。

門縫緩緩拉開,顧承中的臉一點點明朗,他一手撐在門框上,低着頭,門開時,他緩緩抬頭,那雙深邃的眼睛如鷹隼般犀利鋒銳,眼波中好似淬了寒霜,寒氣四溢,半點柔和都看不到。

他盯着我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捏在門把上的手汗涔涔的,在不鏽鋼的門把上,黏了一層汗。

我告訴自己,不要怕,楊小唯你不能害怕。我努力裝作淡然的樣子抬頭看他,擠出一個難看又勉強的笑,“顧先生,您找我有事?”

“你說呢?”顧承中把話題拋給我,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抹嘲諷的笑。

“您說。”我膽怯地說,表面上鎮定自若,可心裏早就在打鼓了。我太清楚了,我不是顧承中的對手。

顧承中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就笑了,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只道,“這麼不懂規矩?讓我站在門口說。”

我尷尬地笑,卻沒打算把門打開,“很晚了,我怕耽擱您休息,您長話短說吧。”

顧承中笑意更濃,可眼神是凜然的,他那麼一看我,我就知道完了,不好打發。

果真,他撐着門框的手,一下子掌着門板,稍稍一用力。我就被門推着往後,而顧承中在我往後的時候踏進房間,我怒不敢言,只好把門打開了,站在門口。

顧承中走到房間中央的沙發上坐下,隔着幾米的距離命令我,“過來。”

那種口氣,就像在招呼一隻聽話的小狗。

可我沒法拒絕。

我往前走,顧承中從衣兜里掏出一盒煙,抽了一根出來點燃,煙霧繚繞中看着我,“你忘了關門。”

不是把門關上,而是你忘了關門。

言外之意是,我應該關門的。

我愣住腳步,捏着拳頭看顧承中,心想,你到底是要怎樣。

他手指尖夾着煙,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全是諷刺。

我忽然很生氣,瞪着他說,“門開着,您有什麼事,說完了方便走。”

顧承中玩味地看着我,吸了一口煙,那姿勢,有點痞,斯文敗類的味道,他往前傾了傾身子,把煙灰點在茶几上的煙灰缸里,指尖輕輕一點,燃燒過的煙灰落入水晶煙灰缸里。

“你怕我?”顧承中說。

我討厭這種新胸有成竹的肯定句,更討厭他現在的表情,我冷聲說,“不,我不怕您。您是林陽的長輩,我名義上的監護人,我尊重您。”

顧承中眉毛一擰。眉峰微蹙,探究的意味重複那兩個字,“長輩?”

我看着他,鎮定道,“是,長輩。”

“名義上的監護人?”

“是,名義上的監護人。”

我覺得我這是在找死,可能怎麼辦,我只能這門說,我要服軟嗎?我我憑什麼服軟?

話音剛落,顧承中臉上的笑消失無蹤,眼神冷冽凜然,隔着幾米的距離,我看見他眼神里的警告和怒氣,難道我說錯了么?生氣做什麼?

他忽地把煙滅在煙灰缸里,狠狠的,用力的,狠狠地碾壓。

我看着,膽戰心驚的,緊緊捏着拳頭。

當時我在想,顧承中不會打我吧?穿得這麼斯斯文文的,不會要揍我吧?

他滅了煙,大步走向我,面無表情的,冷不伶仃的,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顫抖一下,說不怕,可能不怕嗎?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但顧承中徑直略過我身邊,往門口去,我鬆了一口氣,這是要被我氣走了?真好。

可讓人意外的是,他走到門口,忽然就停下來,冷笑了聲,然後一腳踹過門,那門咔嚓的一聲,關上了!

我猛地轉過身。驚愕是看着顧承中,他背對着我,身形魁梧,他比林陽高,身材也比較結實些,忽然走到我面前來,就跟面前站了一座山似地,我連連往後退,他連連逼上來,一點讓步都沒有,我這才慌了,失措地說,“顧先生,你、你要幹什麼!”

顧承中並不回答我,扯了扯領帶鬆氣,嘴角噙着嘲諷又警告的笑,叫我慌亂了,我被他一直逼着退到窗前,無路可退,我後背貼在落地窗上,顧承中的手忽然伸出來,擋在我後腦勺上,避免我腦袋撞到玻璃上,我發現自己腦袋枕在他手心裏,慌張了,趕緊離開,但他身子逼近我,我只能往後退!而此時,他另一隻手撐在我耳側,攔住了我!

那麼近的距離,我聞到他身上殘留的古龍水味道,氣若遊絲地縈繞在空氣中,一點一點鑽進我鼻尖,佔據了嗅覺。

他慢慢附下身來,越來越近,我又不傻,一下子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來不及想多的,抬起手來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顧承中沒有躲開,被我打歪了臉,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往下蹲,想逃走,但顧承中一把拎住我衣領,把我拎起來,重重地摔在背後厚實的玻璃上,凝寒的雙目深鎖住我的視線,我紅着臉,瞪着他,開口罵道,“神經病!”

顧承中勾着唇,一把捏住我的臉蛋,“別動。”而他另一隻手伸向我的頭髮,我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團,顧承中的手帶着熱氣,伸向我耳處的髮絲,輕輕扯了兩下,扯出來一個東西,他冷聲命令說,“伸手。”

我瞪着他,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不耐煩地說,“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場很足,平淡無奇的語氣,卻讓你無處可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被揍,還是下慫了,乖乖伸出手,顧承中冷哼一聲,把一根彩絲放在我手心裏。

我鬆了一口氣。

這東西可能是在後台不小心蹭上去的。

我的天。

顧承中譏諷一笑,玩味地看着我,“你以為我在想什麼?”

這話你讓我怎麼接?

我心中千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我瞪着他沒說話,千言萬語都形容不出我對他的討厭。

顧承中往後退了幾步,靠在沙發背後,又抽出一根煙點燃了,吸了一口。吐着白煙說,“我對你這種小蘿蔔頭不感興趣,你大可放心。”

呵呵。

他抽的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巧克力,但比巧克力更淡一些,沒一會兒,屋子裏就瀰漫著那股清甜的味道。

我傻站在窗邊,顧承中叫我坐下,我不要,他也不說第二次,開口問我,“楊小唯,你和阿陽,不要太過火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小,看起來是教訓和警告,但語氣,卻不是這個意思。我有點不懂。

我說,“顧先生。您是林陽的長輩,對我說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無論如何,男朋友的小叔跟我說這種話,怎麼都感覺怪怪的,不是么?

顧承中看着我,笑容里有些落寞,自嘲地提醒我說,“我不但是他的小叔,還是你名義上的監護人。”

他故意把“名義上的監護人”幾個字說得很重。

“你------”我語塞。

顧承中沉默了一會兒,一根煙吸完,他又點了一根,說,“你們到哪一步了?”

我一下就火了,沒顧上禮貌,又怒又羞,“這跟你有關係嗎?您是長輩,問我這些問題,不覺得臉紅嗎!”

顧承中怔了怔,看着我,氣氛頓時有點尷尬了,他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又換上一副長輩的面孔,一本正經地教訓我,“你以為我對你們這些事情感興趣?你們還小,千萬別干出什麼出格的事兒讓我來擦屁股。”

我置氣,斬釘截鐵地說,“我名義上的監護人,您放心,我們很有分寸!”

顧承中夾着煙往嘴裏送,品位着我說的話,半晌,他露出一抹笑,“那最好不過。學生,還是要好好讀書。”

“說完了?”我冷眼看着他,真想讓他馬上滾蛋,馬上,立刻!Atonce!

顧承中抬眸看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把煙頭滅了,起身整理了西裝,闊步往門口去。

他把門拉開了,走出去,留下淡淡的煙味。

我衝上去關門,迫不及待。

走廊上回聲很長,我聽見他打電話說,“準備車,去溫莎。”

我趕緊關上門,靠在門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那一刻,我開始後悔,後悔和顧承中扯上關係,後悔讓他做我的監護人。後悔相遇,後悔聯繫。

腦海中全是方才的畫面,一點一點,把我腦袋填得滿滿的。

這是一種可怕的後遺症。

是林陽的電話讓我從發獃中回過神來。我趕緊接起來,電話里,林陽的聲音低低的,有點疲憊,他問我,“你睡了嗎?”

怕他擔心,我想都沒想,撒謊說,“睡了,你呢?到家了嗎?”

“到了。”林陽頓了頓,“今晚不好意思,小叔就是這樣,但他沒什麼惡意,可能只是擔心我們。”

“嗯,沒事,我不介意。他沒有罵你吧?”

“沒有。他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

“嗯。”

然後,是無邊無際的沉默。

我們隔着電話的兩端,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彼此的呼吸聲,輕輕淺淺。

“林陽。”

“嗯。”

“我好想你。”

林陽悵然地嘆了口氣,回應我說,“我也是,好想你。”

好想你。

那一晚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再見過顧承中。

而那一晚的噩夢,我很久很久都忘不掉。我默默告訴自己,這樣的時候,不要再有,一定不要。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往事重提的時候,顧承中說起那晚,他同樣手指夾着煙,在一片朦朧里看着我,“那一次我真他媽想睡了你。”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六月很快離開,時光打馬而過,天氣也漸漸熱起來,七月的腳步悄然而至。

拿考試成績的那天,我和林陽約好了出去旅遊,去浙江舟山群島上的一個小島,叫嵊山島。我們提前去火車站買了車票,一開始我以為林陽想坐飛機的,但討論買票的時候,他說火車吧,先從南城坐火車到上海,再從上海青浦坐大巴車去南浦大橋,從南浦乘船去嵊山島。

我說,這樣來回,恐怕會很累哦。

他說,沒關係,這樣子,和你在一起看看風景很好。

那一年期末考試,我考了年級第一名,出人意料的是,林陽考了第二名。誰都沒想到,這匹忽然殺出來的黑馬。把那些拚命努力的人,甩了很長一條街。

火車上,我問他怎麼一下子衝上來了,難不成平時都是扮豬吃老虎。我枕在他胳膊上,他低頭看我,特別傲嬌地說了句,“我這是讓着你。搶了你的第一名,你要哭,我還要花時間和心思去哄。”

“切,你這是給自己找借口呢。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平時不好好寫?”我想起之前很多次月考,林陽的試卷都留下很多空白,而寫了答案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正確的。要說那些留空白的他不懂,不可能,因為我沒拿到分的題焦頭爛額地演算時,往往是他一語點醒夢中人。

他是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林陽看着窗外,嘴角有淡淡的憂傷和落寞。他說,“反正沒什麼意思。”

看他不太想說,我就沒再問了,瞅着他眼裏的落寞,我忽然有點看不懂林陽。

我以為,只要時間足夠,那些無法言說的秘密和包袱,他一定會告訴我。

我以為我們缺少的,只是時間。

我們到上海那天,是晚上九點半,從上海站乘地鐵去青浦找到預定的賓館時,已經十一點多,回到房間,我們倆都很累,攤在床上,差點要睡過頭。

眯了一會兒,林陽已經洗完澡,把我叫醒起來洗澡,我眼睛都睜不開。在火車上的行程讓人精疲力盡,我幾乎是閉着眼睛洗完澡的。洗完澡后,我和林陽一人一張床,來不及談心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五點多就醒了,要搭乘六點半的大巴車去南浦大橋,再從南浦坐四小時的船去嵊山島。反正折騰着到嵊山島時,已經是中午一點多。

穿航行時,甲板上風很大,林陽用相機幫我拍了一張照,亂髮三千丈好似群魔亂舞,遮住了半張臉,只看得見一雙眼睛裏盈盈的笑意。

到嵊山島時,我們坐當地的麵包車去鎮上,一路上風光無限好,路過枸杞島時,看到了碧藍的海灘,不少人在淺灘上踩水,沙灘上撐起了帳篷,碧海藍天,美不勝收。

我們住在嵊山島上一家民宿里,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妻,和藹可親,房間也非常乾淨。放好行李后,我換了件衣服和林陽出門吃飯,在路邊的小店吃一碗海鮮面,那時候一碗面二十塊錢,真的好貴,我捨不得,就只點了一碗,和林陽一起吃。

他抓拍了一張我的模樣,笑說,要記錄下我摳門的模樣。

吃完麵條后,我們想去無人村,就是蔡駿小說里的荒村公寓,但找不着路,當地的麵包車去一趟要五十塊,我覺得太貴了,就打算走路。這時一輛載貨的三輪車衝上來問二十塊走不走,我和林陽都傻眼了,我說,“走!”

然後我倆就上了三輪車,一晃一晃地被帶到荒村。車上林陽拍了我好多照片,一路調侃我摳門,我說這叫勤儉持家,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翻了個白眼,他立即拍了下來。

我們到荒村的時候,太陽沒入烏雲里,騰起一陣陣霧氣,薄霧籠罩下的荒村,看起來有點瘮人,就是那種廢棄的房子沒有規律地分佈在一個山谷里,牆壁基本上都是水泥乾涸后的顏色,不少屋子上生長着厚實的爬山虎,那種蔥鬱我感覺給人的感覺不是生機勃勃,而是陰森可怕。有的房子窗戶我壞了,就想一個方塊,開了幾個口,跟眼睛似地盯着你,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

我們沿着小路往下,發現還有劇組在這邊拍戲,有幾間稍微好一點的房間裏鎖着拍攝器材。一直往下走,是一個海灣的淺灘,但是這邊人搬走後就廢棄了,一艘廢舊的穿擱淺在邊上,藍色的漆掉皮生鏽,特別有年代的味道,我站在破船邊上,林陽為我拍照,背後是碧海藍天,天氣不算好,所以藍色的部分沒有太多,海天相接的地方灰濛濛的。

遇見同來遊玩的遊客,我們麻煩別人拍照,於是我有了真正意義上,第一張和林陽的合影。

巧妙的是。拍那張照片的時候,陽光從烏雲里走出來,投下明媚的光圈,我們倆坐在破船的一角,他摟着我肩膀,笑的時候眉梢都飛揚起來,兩排潔白的牙齒,我當時好傻,側過臉去盯着他,一臉花痴的模樣。

從荒村離開后回到鎮上,我們是走路回去的,路上問路,從居民區的小巷子裏走,林陽拉着我的手一步步下台階,這邊的居民區像極了電視劇里台灣的感覺,融合海島和燈塔,真的很有味道。

之後的兩天,我們去了東崖絕壁看夕陽日落,去了海邊扒螃蟹。夜晚在海鮮市場買漁民捕撈的虎頭魚秋刀魚和大黃魚回去讓客棧老闆娘幫我們燒。

最後一天傍晚,我們去海灘邊散步,風景絕美,只是海灘不夠長。林陽不知道拍了我多少照片,一致拍到相機沒電。我倆在海岸邊玩水,一不小心我跌進海水裏,渾身都濕透了,偏偏我穿的衣服濕了水貼在身上比較透,而周圍還有其他人,林陽二話沒說脫下襯衣給我穿上。我本來不要的,也沒意識到衣服濕了很透,他嘴角有奸笑,湊近我耳朵說,“你內衣是肉色的。”

我立即低下頭,要不是他的襯衣擋着,不知道多透。

我羞紅了臉,他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拉着我往回走,我鞋子被海水沖走了,走在地上咯得疼。上了公路后,他就半蹲在我面前,拍拍自己肩膀說,“喏,上來,我背你回去。”

我站在後面,心裏可高興了,一下子跳到他背上,歡呼道,“哇塞,你好棒!”

林陽摟着我雙腿往上一抖,站直了,特別嚴肅地口吻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有點沉了。”

我趴在背上,傻呵呵說,“啊,真的啊。那我今晚不吃了,不然你背不動了。”

“以後還想我背?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是故意把鞋子扔掉的咯。”

“切,才不是。以後你就不背我了么?那我不穿鞋子了!”

林陽笑我,“你真是傻得可愛。我也不能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為什麼不能?我們可以考同一個大學,同一個城市,大學還當同桌,還在一起。”

“你想得好遠。”

“哪裏遠了。”我趴在他背上,勾着他脖子,一路上狂侃以後要怎樣怎樣,他都只是笑,偶爾回應我說好,或者說我異想天開。

那天的夕陽很長,很長,那條公路也彷彿很長,很長,一輩子都走不完那樣。

林陽背着我走那麼遠,都不帶喘氣兒的,走過大橋,遠遠看着嵊山島的小鎮,密集在海邊的居民區,有點像西藏。

我們從傍晚走到天黑,終於到達鎮上,一路上我忙着說話,根本沒察覺,林陽是故意走得那麼慢的。

夜晚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不知道為什麼,一點兒也睡不着。我們面對面,看着對方,不說話,傻笑。床頭的小枱燈亮着,微弱的光線下能看清楚彼此的臉。

是我先開口,“明天就要回去了,捨不得,但是又待不住了。”

林陽嗯了聲,動了動胳膊,撐開了讓我枕着他手臂,我躺上去,側臉看他,“我們下一次去哪裏?”

林陽頓了頓,沒說話,我用胳膊懟他一下,“問你呢,咱們下一次去哪裏。”

“你決定,去哪裏都好。”

“小夥子真會說話。”我笑眯眯地說,當時真是興奮了,巴拉巴拉地說著,“要不我們去雲南,去麗江,大理,香格里拉,還想去西藏,去漠河,去松花江,去查干湖,去北極,去南極,去冰島,去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

林陽側身躺着,揉着我的長發,寵溺地看着我,“真傻。那就是真的環遊世界了。”

“你不想嗎?”

“想,想和你一起。”他看着我,眼神脈脈,又道,“和你在一起,去哪裏,做什麼,都好。”

我往他懷裏說,抱着他的腰,躺在他胸口,羞答答地說了句,“我也是。跟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好。什麼都好。只要有你在。”

氣氛可能就是在那一刻產生變化的,林陽抱緊了我,恨不得把人揉進他懷裏似地,緊緊圈住了,臉埋進我頭髮里。不斷地親吻我的頭髮,額頭。

“小唯。”

“我在。”

“小唯,我好喜歡你。”林陽鬆開我,與此同時,他翻身把我壓在下面,上半身撐起來,微弱又曖昧的燈光下,我看見他眼裏不同尋常的溫柔繾綣。

我知道他想要什麼。

上一次過後,我就隱隱約約懂了。

我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微光下,好似渡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看人的時候,眉目都是溫柔似水的,帶着濃濃的繾綣柔情。他陽光稚嫩的面孔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我輕輕摸着他的臉,指腹和他的肌膚相親,我笑說,“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開學第一眼就看上了,中毒了似地。”

我撫摸上他的唇,觸摸他的輪廓,他吻了吻我的手指,眼中的火光漸漸明亮,旺盛。他忍耐不住,低頭吻我,但只是蜻蜓點水着急慌張不知所措的一下,吻完了,他又盯着我,好像在問我可以不可以。

我緩緩閉上眼睛。

他的吻,不期而至。

那時候,少不經事的我們,只能順着本能一點一點前進,從脫掉的衣服到親吻的痕迹,一點一點帶着兩個毫無經驗的人往前走。我很慌張,別無他法,只能抱緊他的腰,貼在他身上,可他身上的火熱讓我害怕。最後不知道誰更手足無措。只能用親吻來轉移注意力。

他封鎖住我的唇,可動作卻是比我慌張和激動,靜謐的空氣里,兩個人急促劇烈的而呼吸聲特別明朗。

在他要進入的時候,他在我耳邊一直撫慰說他會小心點,盡量不讓我疼,讓我不要害怕。他一邊說著,一邊摸着我後背,像是在哄孩子。

我嗯了聲,身上奇異的感覺讓我特別無奈,我知道那是什麼,但好像只有抱緊他,才能得到緩解。

刺痛一下傳來,他堵住我的嘴,所以我沒喊出來,可眼淚嘩啦啦往下掉,他察覺到,趕緊鬆開我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弄疼你了。

我說,那現在怎麼辦?

林陽抱着我的肩膀,說了句特別傻逼的話,這話我記得一輩子,“我查過了,剛開始會很疼,慢慢就好了,小唯,你忍忍,我也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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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似水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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