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丟盡了臉面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自己的東西竟已被扔了一地,不少飾品散落在樓梯間裏,七零八落,那幾張一直被我擺在床頭的照片,更是被撕成了碎片,印上了一個又一個髒兮兮的腳印……
若是之前,我或許還會為此難過得掉淚,現在卻只覺得憤怒和諷刺。
仔細想想,相處了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看清靳默函的為人,揭開臉上的偽裝,他的面貌竟如此不堪!
繞開一地的的玻璃渣,我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靳默函似乎正接一個極為重要的電話,將自己鎖在陽台,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一邊對着空氣點頭哈腰:“秦哥……哦不,秦總,合同很快就能簽下來,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這件事我一定會辦妥……對對對,我保證昨天那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
講完電話,他扭頭瞧見了正收拾行李的我,立刻就從陽台走了出來,冷笑一聲重重摔上了大門:“顧雲歆,你還捨得回來?”
看靳默函的樣子,顯然喝了不少酒,連腳步都有些不穩。
我心底不由劃過一抹警惕:“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你問我想幹什麼?”靳默函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得猙獰,“多虧了你,我在公司丟盡了臉,你還問我想幹什麼!”
這時我才從他口中得知,昨天那女人一氣之下鬧到了他所在的部門,恰好高層領導下來視察,撞見了那一幕,很是不滿。於是,原本要晉陞為主管的靳默函,就這樣與升職的機會失之交臂……
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只覺得既可笑又可悲:“你難道覺得,這一切是我的錯?”
昨天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找他算賬,他竟又想拿我當軟柿子捏了?
“呵,不是你的錯,還能是誰的錯?”他滿嘴酒氣,似乎醉得不輕,伸手緊緊捏住了我的下巴,另一隻手則肆意在我腰上摸了幾把,“整整一晚上沒回來,你倒是很逍遙自在啊,顧雲歆?”
“放手!”我死命推開他,腦海中鬼使神差竟浮現出了秦以諾的臉,那雙冷漠而疏離的眸子,彷彿無論何時都帶着難以言說的理智,和眼前爛醉如泥的靳默函形成極大反差……
“裝什麼矜持,”靳默函嗤笑了一聲,“玩了你五年了,再多玩一次又怎樣?”
說著就要扯我身上的襯衣。
“我叫你放手!”心底的屈辱和憤怒霎時全然湧上了心頭,我終於不住揚手朝他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得我手心有些發麻,而靳默函的左臉也印上了五個清晰可見的指印,他一下清醒了過來,惡狠狠地瞪向我,脖子漲得通紅:“顧雲歆,你敢打我?”
趁他還沒來得及還手,我慌忙後退一步,轉身打開了門。
過道里,看熱鬧的人還未散去,三三兩兩,議論紛紛。
而靳默函似乎也顧忌這一點,抬到半空的手僵在原處,最後咬牙切齒地重新放了下來,朝我吼道:“給我滾!”
“好,我求之不得……”我手心一陣發顫,咬唇提起收拾好的行李,頭也不回地穿過人群,上了電梯。
電梯緩緩下降,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如電影一般在我腦海中來回播放,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本想找個酒吧大醉一場,卻再次想起了那個叫秦以諾的人,想起他說對酒鬼沒有興趣時,眼底那抹呼之欲出的漠然……
就在這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打來電話的人是何芹,外號芹菜,我的閨蜜。
剛一接通,她就在那頭風風火火地吼開了:“雲歆,今天不是說好了要去吃火鍋嗎,你在哪兒,為什麼不回我短訊?靳默函呢,怎麼也不接我電話?”
我不由苦笑一聲:“芹菜……靳默函在外頭有別的女人了。”
“什麼?”她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他居然敢背着你找別的女人?雲歆,你在哪兒,我帶你找他算賬去!”
“算了,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我閉上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太陽太刺眼的緣故,額角突然痛得出奇。
“什麼算了,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何芹聽起來比我還要悲憤,“你大學畢業就跟了他,五年來過了幾天好日子?每天洗衣拖地、做飯洗碗,一年下來連美容院都不捨得去一次,賺的錢哪一分不是存在銀行卡里打算和他買房結婚用的?他倒好,這麼輕易就想把你甩了,沒門!”
原本,我以為自己能理智一點地對待這件事了,聽她這麼一說,才發覺眼眶再次微微發燙。
見我好一會兒沒說話,何芹不由急了:“雲歆,你該不會想不開吧?那種喜新厭舊的渣男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分了最好,明天我就給你介紹個好的,保准比他強十倍、一百倍!”
此時此刻,我真沒覺得這段感情有什麼好留戀,只是一旦想起,心裏還是會空落落的。
“芹菜,我沒事……”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在小區外頭,有什麼事一會兒再細說。”
聽我的聲音不像是過不去這個坎兒,她才略微放下了心:“我在南街的火鍋店,就是之前我們常去的那家。”
“好,我就來。”我點點頭掛斷了電話。
如果有誰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那個人不會是別人,一定是何芹。
大學時候,她就是我的室友,畢業以後,又和我留在了同一所城市,一轉眼,就已認識了整整九年。這九年,雖然有過一些爭爭吵吵,但彼此的感情始終沒有淡過……
南街的火鍋店裏,人來人往,生意十分火爆。
何芹一邊吃,一邊憤憤不平地幫我咒罵靳默函,像是恨不得把畢生所學的貶義詞全用上一遍,連咬撒尿牛丸的動作,都顯得格外的兇狠。
說著說著,就問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我遲疑了一下,將那些經歷完完整整說了出來。
雖然事情早已過去,但想起那杯古怪的藍酒,我仍忍不住有些後背發涼……
“這麼說,你遇見了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帥哥?”何芹聽得眉毛高高挑起,夾起鍋里的最後一顆丸子,邊蘸醬邊認真地分析,“單槍匹馬打退了兩個流氓,還住得起那麼高檔的酒店,這可是個極品高富帥啊……雲歆,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多年革命情誼的份上,我都忍不住要和你搶了。”
“我只和他見過一面,什麼都沒發生。”我下意識地辯解。
捫心自問,除了那筆押金,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再和秦以諾扯上什麼關係,畢竟他和我,就好比天上的雲和地上的泥,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偶然一次的相遇已是匪夷所思,十有八九,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遇到第二次了吧……
可哪曉得這第二次的見面說來就來,頗叫我措手不及。
剛畢業,我和靳默函就進了一家叫Muses的雜誌社,在編輯部一直待到了如今。前陣子,雜誌被A市最大的財團秦氏收購,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聽說明天還要召開新一屆的股東大會。
何芹本勸我換個工作,畢竟與靳默函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怕鬧出尷尬來。
但在這種情形下拍屁股走人,多多少少有些沒心沒肺的意思,被我拒絕後,她也沒有再提。
也不知是不是分手的後遺症,這天夜裏,我處理完公司的文件,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險些錯過了起床的鬧鈴。
手忙腳亂趕到公司時,股東大會已經開始,編輯部的一群人都在會議室外緊張兮兮地等待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