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沉默的大多數
當地上那個女孩眼神里無意泄露的悲傷投向庭意時,她覺得自己不能再作旁觀者了。
“看什麼!都別TMD多管閑事!”女子睥睨了四周,那些只會在底下竊竊私語,又不敢上前的懦弱者。
“她是誰呀?這麼囂張······”
“你小點聲,咱們學校的章小惠,惹不起——咱們校長都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笑話!咱這又不是私立學校,是她家開的不成?”
“哎呀,你竟然不知道——他爸給學校無條件捐蓋了幾座樓,聽說上面還認識有人,直接管着校長。”
章小惠蹲下身子,臉上掛着笑:“放心,他這會在忙,沒空來‘英雄救美’。”後面幾個字簡直就是咬着牙,從櫻唇吐出來。
女孩被推倒在地上,背靠着冰涼的白石柱。
對着章小蕙的咄咄逼人,女孩倒是一臉平靜:“跟你說了多少遍,我沒去招惹他。”
“啪——”章小蕙給了她一記耳光,“讓你還嘴硬!”
“我男人什麼樣,我了解!從來都不會和女生主動聊天。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勾引他,他能找你聊天?”
“幸虧被我發現聊天記錄,不然到現在我還蒙在鼓裏!”章小惠憤憤道。
“是他幾次主動要加的我,”女孩覺得好笑,“問的也只是學校里的事。”
“再說,他也沒跟我說有女朋友的事。”言外之意,要早知道他有這樣一位女朋友,早就避之不及。
女孩臉上火辣辣地疼,都快要落淚了。她捂着半邊臉仍要把話說清楚,
“哦,就是他自己犯賤了?”章小蕙死死盯着女孩。
“那我怎麼知道?”女孩也毫不客氣,反問道。
“章小蕙自己管不住男朋友,還怪起別人了?”
“你也別聽那女孩一面之詞,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誰知道在私底下怎麼勾搭人家男友?”
“章姐,別跟她廢話!”章小蕙身旁的姐妹兒早就按捺不住,“咱姐妹教訓她一頓,犯不着跟這賤人生氣!”
章小惠慢慢站起身:“這賤女人,打她也不見得服。”
章小蕙像是想到什麼,對着一個姐妹耳語幾句話。又像是沒事人一樣在女孩面前玩起了手機。
就在都以為這場鬧劇倉促結束時,好多人都繼續吃起自己飯。
庭意眼尖,她看見章小蕙那個小姐妹又不作聲回來了,手裏端着一隻藍白瓷碗。這種瓷碗在飯廳幾個窗口很常見,難道裏面······
章小蕙單手接過那隻碗,臉上的笑容比之前要大,要詭異。
因為之前好久沒說話,幾乎沒有人再關注這出鬧劇。
在女孩頭上,章慢慢將那隻碗傾瀉,眼見得熱氣騰騰往上升。
庭意沒有多想,她幾乎是拼了命推開章小惠的手臂。
瓷碗摔碎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怔住了。
“啊!”
“好燙!媽呀,燙死我了······”
“天哪!”
潑灑在地上的熱湯水還冒着熱氣,似乎在無聲講述剛才那一幕多麼可怕!然而,飛濺出來的湯水並不長眼,有的撒到章小蕙一姐妹身上。
那個姐妹齜牙咧嘴:“好燙,TMD的疼死我了,燙······”
剩下幾個姐妹也是目瞪口呆,就連章小蕙也是懵了,之前也是氣急攻心才想到要潑女孩。
見到反而是姐妹這樣遭罪,章小惠反應了倆秒:“還愣着幹嘛?送去醫務室啊!”
“對,去醫務室,走!”
“快幫我攙着她,我一個人弄不動······”
地上一片狼藉,女孩再是淡定,也愣了好半天,如果沒有面前這個女子的出手相救,只怕這碗熱湯兜頭而下,要送醫院的恐怕是自己,這臉恐怕······
“你沒有事吧?”庭意問道。
“我還好,”女孩苦澀一笑,她說,“你不值得這樣做。”
“她們會找你麻煩的。”
女孩有着乾淨的額頭,倔強的眼神,她的聲音確實與清冷的面容相反,有點南方口音:“還是要謝謝你,我是秦尋溪。”
“你是台灣人?”
“交換生。”秦尋溪很少笑:“你聽出來了?”
“徐庭意!你剛才嚇死我了,”陳海心跑過去,“你燙着了沒?”
海心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鬆口氣,責怪道:“庭意,這會你可算是得罪人了。章小蕙啊!有你好受的······”
“徐庭意,”秦尋溪默默念了一遍名字,扶着柱子站起來,“還是要謝謝你。”
秦尋溪走開了,她的個子很高,背影瘦弱,像只殘翅的蝴蝶。
“她這人·······”陳海心想了會,不知該怎麼形容,“也不簡單,有人看見她在酒吧駐唱,和樂隊裏鬧出什麼事情被辭退了,現在也搞不清在幹什麼······”
“總之,你離她遠點好。”海心警告道。
“陳海心,該走了,”小滿站在不遠處,像是個旁觀者,淡漠地笑:“她還用着你提醒嗎?”
下午上完課,庭意剛要出去,齊玉在門口攔住她:“庭意,咱這話劇到現在還沒排練呢?”
“下周就要表演了,總得過一遍吧。”
“好。”她說,“我只有一小時的時間。”
庭意給趙管家說,自己晚一點給許悔之補習,但是可以延遲。趙管家也同意了。
自己班裏教室早就有人在用,那幾人輕車駕熟。
庭意掏出台詞本看了一遍,還好這幾天一直在看。
“還沒有人接?”余美美問道。
齊玉看別的組台詞早就背的滾瓜爛熟,自然心急:“什麼?小滿你不過來?”
“可下周咱們就要表演了!不是單純的表演,關係到期末考試成績啊。你這樣也會影響到咱們組成績······”
齊玉對考試一向在乎,因此她在電話里說了很多,試圖讓小滿來班裏排練。
說話時,齊玉偷偷往庭意瞥了好幾眼,“好,我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過來一起排練,這樣也更熟悉。”
掛了電話,齊玉無奈卻帶些許憤懣:“小滿不來了。咱么先練。”
“那怎麼行啊?”余美美焦急。
“說是回寢室再排練,美美,到時候我叫你。”齊玉囑咐道。
“那又何必?”余美美不了解情況,疑惑道。
齊玉看向庭意,掛了電話,肚子始終憋着一股氣,好好的出什麼情況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嗎?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你問錯認了!”
余美美也不吭氣了。
庭意說道:“要不問問學委,看能不能把我換到別的組?”如果小滿答應回寢室練的話,自己那時候不在寢室。明顯,她不願意和自己一起排練。
“我的台詞也不太長,別人也容易接受。”
“這時候誰還願意換人?”齊玉說道:“哎呀,就這吧。”
“這叫什麼事?”
因為排練的原因,庭意到許家的時候晚了一小時。中途,趙管家也會進來裝作拿書或是找東西,來檢查庭意給許悔之補習狀況。
所以當她從許家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能再晚了。
星空低垂,冬夜是靜而冷,她縮了縮脖子,將手抄進口袋。
許懷秋剛洗過頭,像是對自己說:“這天不能出去吹風,該頭疼了。”
“庭意,讓那孩子送你回去。”
庭意問許悔之,她可以租下上次那個四合院嗎?
“為什麼?”許悔之狡黠一笑,像是猜到什麼,用着試探口吻“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會被在學校被別人排擠?”
“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反正不像我,從小都不討喜。”他笑道。
“等工資一到,我就付你租金。”她趕緊說道。
“成交。”
就這樣,庭意將自己東西從學校搬進了那個小小的四合院,馮奶奶自是喜不自禁。
除去那間小屋到了晚上有些冷,寒風在院子呼嘯,打在窗戶玻璃上,有的還透過玻璃窗縫隙進來,冷的無處可藏。
她只得壓緊了被子。
不過馮奶奶心疼庭意,完全把她當做了自己孫女,這點讓許悔之吃醋不已。
馮奶奶會在晚上給她送來熬好的桂圓銀耳蓮子粥,還是以前經常給她做的。這個味道還是不變,讓她誤以為回到小時候。
徐傲梅因為經常不在家,很少給庭意做這些吃的,因此庭意很是珍惜現在。雖然不在學校,失去了不少,但是多了一份老人的情意。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排練也不見小滿的身影。問起來,齊玉說小滿在底下也練。
轉眼,到了表演的日子。
聽說庭意下午要表演,還是考試。
中午,馮奶奶做了一鍋燴菜,青菜,粉條,酥肉,木耳,出鍋還冒着熱氣。外面呼呼的冷風彷彿與她們無關。
吃完飯,庭意要去洗碗,馮奶奶催促道:“孩子,你去學校吧。考試要緊,別遲到了。”
馮奶奶喜歡叫她“孩子”,讓她心裏總是暖暖的。
“那奶奶我走了。”
“晚上早點回來哦。”奶奶站在巷尾,像平常一樣目送着庭意,“我給你做紅豆薏米粥。”
這天晚上,以至於第二天,馮奶奶一直在等着庭意。可許悔之卻帶回那樣消息,老人說了一句“不可能!”,暈倒在地上。